夜色如墨,湖邊的草地之上,數十道身影趴在地上,就如同靜候獵物的野獸一般。
一彎月亮已經出現在天幕,月光照在平靜的湖面上,風吹湖面,波光粼粼,一切顯得十分靜怡,趴在草地上,仰望崇山,依稀可以看到山上多處火光點點。
那是葫蘆山後山的幾處空隙,卻已經被嚴加守衛。
仇如血終是伏著身子轉過身去,招了招手,一群人輕輕爬動道仇如血四周,仇如血那僅剩的一隻眼睛寒光閃閃,輕聲道:「這次勞動大夥兒過來,就是要做一件非常之事,先前多有不便,一直沒有像你們明說,還請諸位包涵。」
「仇大哥,你能召喚咱們過來,那是瞧得起咱們。」一人湊近過來,輕聲道:「祝青葉一直欠著你的人情,沒有機會報答,這一次能夠得到仇大哥的召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人竟豁然是朔泉城開設武館的祝青葉。
祝青葉在越州很有勢力,三教九流都與他有瓜葛,當初更是與馬仙姑走在一起,與楚歡作對,好在仇如血出現,祝青葉與仇如血有著舊交,中途退出。
「祝兄弟,所謂人情,就不必再提。」仇如血輕聲道:「今日諸位能來,可見是義氣當先的好兄弟,只不過……今次的事情,非比尋常,凶險萬分……!」
立刻有人道:「仇老大,咱們哪一個不是從死人堆裡滾出來的,刀口上添血的日子咱們成天都過,什麼凶險,倒也嚇不住咱們。」
仇如血嘿嘿一笑,這才道:「既是如此,仇某就放心了。」
「仇大哥,到底要讓咱們做什麼?」有人問道。
仇如血道:「大家想必已經看到了那邊的高山,無路可走,僅有的幾處據點,也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所,諸位藝高膽大,未必不能闖過去,但是咱們要是硬闖據點,必然會驚動山上的其他人,一切也就前功盡棄……!」
「仇老大,你是說咱們要從這後面上山?」
「不錯。」仇如血神情肅然,「你們也瞧見了,想要上山,沒有其他的路,只能從峭壁攀爬上山,這峭壁險峻異常,便是連仇某,那也是沒有把握能夠爬上去,一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只怕是要粉身碎骨了……!」
眾人禁不住都向那陡峭的巖壁望過去,拔地而起,夜色之中,如同聳入天幕,想到竟是要從那裡爬上去,便有幾人微微變色。
仇如血瞧在眼中,輕聲道:「諸位能跟著仇某過來,已經是盡了情分,仇某做事,從不強人所難,實話也說了,這座巖壁,絕不是誰都能攀爬上去,或許仇某今次也要葬身於此,所以仇某絕不為難諸位,若是有誰不願意,現在退出還來得及……現在退出,仇某也絕對可以理解,絕不會以為你們不講情義,更不會覺得你們膽小無能,你們中間有不少拖家帶口,還有妻兒要養,此番冒險,非比尋常,大可退出。」
眾人面面相覷。
大家看到那邊的光景,也知道仇如血所言不虛,面前的懸崖峭壁,絕不是普通人可以攀登上去,之前仇如血召集了一干江湖故人,眾人義氣為先,聽仇如血有事要幫忙,自然是毫無二話,紛紛趕來相助,此時才知道竟是要攀爬峭壁。
一陣沉默之後,祝青葉終於率先道:「仇大哥,事情若是好辦,欠你的情反而報答不上,今次小弟就豁出去,搏他一搏。」
祝青葉一說話,頓時邊有數人熱血上湧,紛紛道:「仇老大,人都到了這裡,這時候離開,你不怪責咱們,咱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有幾個還在猶豫的此時也不再猶豫,目光都堅定起來。
仇如血歎道:「承蒙諸位相助,仇某在這裡先謝過大夥兒了。有些話,雖說不吉利,但是仇某先說在這裡,活著回去的,自然是少不了大家的好處,絕不會虧待大家,若是有兄弟遭遇不測,你也儘管放心,你的家人,我們一定會妥善照顧,不會讓他們受一點委屈,仇如血把話放在了這裡,即使姓仇的這次送了命,你們的家人也依然會有人好好照顧,這一點,你們儘管放心。」
眾人都知道仇如血一諾千金,言出如山。
本來有幾個人心裡還在擔心一旦出事,家人將如何處理,聽得仇如血這樣說,便再無猶豫。
仇如血見眾人心意已決,再不猶豫,輕聲道:「事先給大家分發的鐵爪,大家都準備好,那是攀巖的工具。」
率先向湖泊摸過去,隨即毫不猶豫地從岸邊潛入了湖中,身後二三十號人也都緊跟其後,如同一頭頭鱷魚,紛紛潛入了湖中。
……
……
葫蘆山的空氣已經是十分的緊張。
山上的匪眾都是屏住呼吸,一片寧靜,虯將軍早已經做好了安排,萬事俱備,只等著官兵進攻。
旭日峰的吊橋邊,依然是防守重地,這裡留駐了七八十號人,都是驍勇之輩,他們的職責,就是守住吊橋,僅就一座吊橋而言,七八十人足以將這裡防衛的如同銅牆鐵壁。
吊橋兩邊的石砌箭塔上,弓箭手也是嚴陣以待。
隆隆戰鼓聲終於在黑夜之中響起,山上的山匪和山下的官兵幾乎在同一時間都舒了口氣。
站前那種壓抑到極致的氣氛,反倒不如拉開戰幕讓人舒服。
戰鼓聲中,楚軍軍陣很快就有一支軍陣率先出陣,楚歡並沒有因為總督禁衛軍是自己的親軍,就讓他們留待後方。
恰恰相反,想要鍛煉出一支真正令人恐怖的軍隊,再多的訓練,也比不過親身參與到慘烈的實戰之中。
率先出陣的,是禁衛軍的山字營,山字營是盾牌兵,左手大盾,右手大刀,兩百山字營兵士橫成一列,盾牌靠盾牌,組成了一道銅牆鐵壁。
王涵身著山字營統領甲冑,雖然擔任山字營統領時日不多,但是他本就是禁衛軍出身,很快就能融入到山字營之中。
王涵此時也是身在陣列之中,居於隊列中間,左手持盾,右手握刀,與部下的山字營兵士齊步向前。
只有與兵士同生共死,才能讓兵士信任和尊敬。
隆隆戰鼓聲中,山字營一往無前,就像一道銅牆鐵壁緩緩向山寨移動過去。
在山字營背後,十幾輛龐大的機關車被推了出來。
這種機關車設計的十分精妙,機關的衝擊力極強,可以將沉重的鐵鏈彈射出去,只是造價昂貴,這也是東方信留給楚歡最大的寶貝。
車轱轆發出嘎嘎的聲響,一輛機關車,需要十二名強壯的兵士才能推得動。
虯將軍在落日峰遙望著火光點點的楚軍軍陣,更是聽聞著從官軍陣中傳出來的急促戰鼓聲,面具下的眼眸子異常的冷峻。
一人飛奔而至,卻是落日峰趙峰主,拱手稟道:「將軍,落日峰外的那支軍隊已經開始移動,他們沒有點火把,人數眾多,全都是步兵,正往落日峰這邊移動過來。」
虯將軍冷然一笑,道:「沒有點火把,是害怕暴漏目標,不敢使用騎兵,是擔心馬匹的嘶叫讓我們知道……!」頓了頓,問道:「距離此處還有多遠?」
「已經在十里之內。」趙峰主稟道:「只要速度夠快,他們很快就能抵達。」
「好。」虯將軍握起拳頭,「傳令下去,讓大家做好準備,付綱……!」
一直在旁邊的付綱急忙道:「屬下在。」
「這扇石門,本將依然讓你來打開。」虯將軍肅然道:「等到他們的人馬進入寨子裡,關上石門,擊毀機關,讓這扇石門再也打不開。」
付綱一怔。
這扇石門本就是機關設計,虯將軍準備等官兵進入之後,關閉石門擊毀機關,那就等若是將官兵困在這落日寨。
落日寨遍佈陷阱,官兵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進入落日寨,就等若是虎入牢籠,付剛知道,就算官兵的人數躲過寨子裡的山匪,他們也依然是待宰的羔羊,在虯將軍的精心佈置下,身陷落日寨的官兵面對的不是山匪,而是無數致命的機關陷阱。
擊毀石門機關,也就是斷了官兵的退路。
虯將軍卻是要將那些官兵置於死地。
「是,屬下遵命。」付綱不敢猶豫。
趙峰主聽得旭日峰那邊的鼓聲急促不絕,不由小心翼翼問道:「將軍,主峰那邊……會不會有變故?」
虯將軍搖頭道:「那邊的動作越大,也就越加證明他們是故弄玄虛,只要吊橋在咱們手中,他們除非張了翅膀,否則絕不可能飛過深淵。」
旁邊另一人已經笑道:「趙峰主,東方信在的時候,咱們不是沒有見識過,他們最後還不是狼狽而退,將軍運籌帷幄,今次定要讓楚歡嘗嘗咱們的厲害。」
趙峰主認識這人,此人乃是棲霞峰的王峰主。
見虯將軍鎮定自若,趙峰主心裡的憂慮盡去。
此時,仇如血一干人已經從湖中游到了巖壁邊上,巖壁的根部浸在湖水之中,遠望峭壁,就已經是參天聳立,此刻身在巖壁之下,抬頭再看,已經無法看到巖壁的全貌,只能看到上方滿是如同怪獸獠牙一般的岩石,有人心中已經生出驚駭之心,徒手攀上山峰,實在是危險之極,誰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攀上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