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不知道是琉璃眼花看錯了,還真是琉璃的視力極好,竟是瞧見了身影,他五感驚人,竟是沒有察覺四周有人。
這昏暗空曠的山窟之內,帶著一股子森然陰寒之氣,看著琉璃夫人漂亮的眼眸子裡微微帶著緊張之色,楚歡不禁感到背脊有一陣發涼。
他也算是藝高人膽大,但是身處這種環境,總覺得有一股詭異的味道。
「他還在那邊?」楚歡壓低聲音輕聲問道。
琉璃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似乎是擔心被偷窺之人發現,不動聲色道:「一道身影閃了一下,然後就不見了,速度很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
「是人嗎?」
「不知道。」琉璃微微搖頭,「公傅,這裡面難道還有其他人?」
楚歡輕歎道:「我也不知道。」
琉璃抬頭看了看窟頂,幽幽道:「想不到這藥谷竟然別有洞天,這處山窟,藥翁自然是早就知道它的存在,他在這裡住了許多年,家父在世的時候,也是經常來到這裡,與藥翁切磋藥材,一住也有十天半個月,我與家父來此數次,可是從來不曾知道在他的屋子之下,竟然有這樣的地方。」
「夫人覺得這處山窟,是天然所致,還是人工挖鑿出來?」楚歡四下裡瞧了瞧,乳石形狀萬千,巖坡起伏,看似沒有任何規則,但是卻又隱隱感覺並不似天然形成。
琉璃已經輕聲道:「應該是一開始就有這樣的山窟存在,後來有人發現,對這裡進行了挖鑿改動。」
楚歡讚歎道:「這麼大的一處山窟,若真是要改造,可要耗費不少人力物力。」
琉璃微微一笑,明艷奪目,輕聲問道:「公傅覺得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楚歡想了一下,道:「咱們打開輪盤機關的時候,已經是半夜,這麼長時間過去,應該早就天亮了,如果不出意外,田候他們應該還在藥谷找尋我們。」
琉璃苦笑道:「這裡隱秘至極,我當初隨同家父前來藥谷,也在這裡度過許多日子。父親那時候與藥翁談醫論藥,我便在藥谷四處找尋藥材,藥谷的許多地方,我已經是十分熟悉,如果真有可以通到這山窟之內的道路,我想我也早就該發現了。」
楚歡道:「夫人意思是說,這山窟並沒有通向外面的道路?」
琉璃道:「也不確知,只是就算真的有出去的道路,恐怕也是隱秘至極,很難發現。」
「夫人放心,只要有出去的道路,咱們一定可以出去,絕不會困死在這裡。」楚歡知道在這種環境下,很容易讓人產生絕望的情緒,琉璃畢竟是女人,雖然外表看起來平靜,但是擔心她心理承受不住,故作輕鬆勸慰道:「咱們在裡面找尋道路,田候和祁宏他們也在外面找尋路口,內外聯手,應該不會困死在這裡。」
琉璃微微頷首,忽然問道:「公傅,如果……如果當真出不去,你……你會不會怪琉璃牽累了你?」
「啊?」楚歡一怔,隨即笑道:「夫人多慮了。」
琉璃幽幽歎道:「這裡沒有食物,難見陽光,如果找不到出去的道路,我們用不了多久,就會死在這裡……!」
楚歡見得琉璃美麗的臉上微帶黯然之色,忍不住輕聲道:「夫人,如果真的出不去,你我至少還能互相陪伴,就算死也不至於太孤單。」話一出口,頓覺有些不妥,果見到琉璃俏臉上微帶暈紅,有些羞赧,楚歡看在眼中,愈發覺得琉璃的一顰一笑都是那般的顛倒眾生,心中竟是忍不住在想,如果她果真願意和我一起死,我會不會陪她一起死?
一陣沉默,氣氛有些尷尬,楚歡咳嗽兩聲,終於道:「對了,夫人,你說的食物可是大事,咱們現在可是一點食物都沒有。」已經起身來,「夫人剛才看到的影子,未必是人,有可能是動物。」
「動物?」琉璃美眸閃動。
楚歡笑道:「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只要這山窟之內有活物,就證明可以存活,也證明有食物存在。咱們都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先不管其他,總要找到食物填飽肚子才是。」
琉璃輕聲道:「那我陪公傅一起找食物。」她想起身來,但是柔軟的身軀動彈了一小下,柳眉就微微蹙起,漂亮的藍眸閃過一絲痛苦之色,楚歡心中清楚,她雖然骨頭已經接上,但是膝蓋和肩骨處有些發腫,這時候動彈,肯定還會疼痛,立刻道:「夫人別動,你自己懂得醫術,應該知道接骨之後,要恢復好,也不是短時間就可以做到的,你且在這裡先歇著,我去找尋一下,看看有沒有可以吃的東西……!」他心中只覺得能找到食物的可能性實在很小,但是還存了最後一絲希望,倒不想現在就告訴琉璃很難找到食物,免得讓琉璃心生絕望。
琉璃自然也知道食物對當前的情況是必不可少的,微微頷首,道:「那公傅小心,琉璃就在這裡等你回來。」
她聲音溫柔婉約,就如同一個賢惠的妻子與出門做事的夫君話別,竟是這一句略帶關切的話,竟是讓楚歡心頭生出一陣暖意。
他微微一笑,琉璃也是嫣然一笑,那內斂的溫柔如水的風情,讓人心中舒坦。
楚歡又囑咐道:「夫人在這裡等候,若是有什麼事情,叫喊一聲,我很快就會趕過來,我就在附近,你不要害怕。」
琉璃夫人聽他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點頭輕「嗯」了一聲,異常的乖順,楚歡這才轉身離開。
等楚歡離開之後,琉璃這才將有些凌亂的衣裳重新整理收拾了一下。
她那一頭柔軟秀麗的青絲,此時也已經晾乾,青絲如墨,柔順烏亮,披散在肩頭,看上去慵懶嫵媚,當下小心翼翼地將秀髮盤起來,雖然沒有銅鏡,卻還是盤的十分整齊,比之剛才的慵懶嫵媚,此時又是一番風情,在整齊的髮髻襯托下,肌膚如雪,滑膩嬌嫩,端莊華貴,清雅脫俗,一縷秀髮飄在腮邊,華貴之中,兀自帶著成熟女子特有的端莊嫵媚。
忽見道人影閃動,琉璃扭頭看去,只見到楚歡身法輕盈,在高低不平的岩石上如同輕盈的靈雀,只眨眼間,就靠近過來,聽得楚歡帶著一絲喜悅道:「運氣當真不錯,夫人,這巖洞之中,還真是有活物,看來一時半會倒不至於餓死。」
他一隻手背負在後面,琉璃也不知道他找到什麼食物,有些疑惑,楚歡飛身到得火堆邊上,走到琉璃身畔,一隻手背在後面,笑問道:「夫人可知道我找到了什麼?」
琉璃眨了眨美麗的眼睛,搖了搖頭,楚歡背負在身後的手已經伸出來,笑瞇瞇道:「你瞧,高不高興?」
琉璃只看了一眼,花容失色,「哎喲」輕叫一聲。
楚歡一怔,低下頭,看著手中那條已經被自己斬了頭如同繩子一樣的蛇,失望道:「夫人莫非不高興?」
琉璃看了楚歡一眼,歎道:「公傅運氣真是不錯。」
楚歡見她並無歡喜之色,本來有些興奮的心情頓時也是煙消雲散,坐了下去,道:「夫人難道不曾食用過蛇?」
琉璃微微搖頭,道:「不曾。」
楚歡解釋道:「這可是好東西,夫人懂得醫術,應該曉得,蛇類是可以入藥的,滋陰補腎,功效……!」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琉璃臉頰微紅,輕聲道:「那……那公傅可以食用!」
楚歡有些尷尬,心想自己怎麼口無遮攔,說什麼滋陰補腎,只能道:「夫人,這裡確實沒有其他的東西可食用,咱們回頭還要找尋出口,定然需要補充體力……不吃東西,連行走的力氣都沒有,那就更不能離開這裡了。」他隨即展顏一笑,道:「你放心,我會好好收拾,收拾的乾乾淨淨,然後燒烤蛇肉,別的不敢說,燒烤的手藝,我還是不錯的。」
琉璃幽幽歎道:「公傅,其實……哎,其實我不吃葷腥!」
「不吃葷腥?」楚歡一愣。
琉璃輕歎道:「家中有人去世之後,按照古斯羅的風俗,家族的親眷要齋戒三個月,三月之內,不吃葷腥。母親去世之時,家父就開始齋戒,可是卻再也不曾恢復肉食,我隨同父親生活,也一直西關吃素菜……!」
楚歡苦笑道:「原來如此。」心知琉璃的祖上是從西域古斯羅國而來,多少年過去,他們卻還是守著古斯羅的風俗,琉璃的父親更是變本加厲,因為對愛妻的眷念,竟是終生齋戒,連琉璃也跟著習慣了齋戒生活。
「可是這裡面找不到素食,否則找些果子也好。」楚歡無奈道:「夫人,情勢所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能否破除齋戒?」
琉璃顯出一絲苦惱之色,若有所思,卻並不說話。
楚歡見琉璃不說話,也無可奈何,先去水潭邊將蛇洗剝乾淨,然後纏在刀刃上,這才放在火堆上烤起來。
他顯然對這種野外生活十分西關,燒烤的手藝確實不差,翻來覆去,那條蛇很快就泛出油光,只可惜沒有油鹽醬醋和調料,只能將就一番。
琉璃終於打破沉寂問道:「以前只是聽說公傅武功了得,今日看見,才知道公傅的輕功也很好……公傅原來是文武雙全。」
「夫人過獎了。」楚歡含笑道:「只是些彫蟲小技,讓夫人見笑了。」
琉璃夫人搖頭道:「公傅才是自謙,其實……唔,殿下曾經說過,公傅入仕之前,曾經離鄉八年,音訊全無,不知是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