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良玉抬手擺了擺,隨即用衣袖擦去額頭冷汗,瞧著楚歡,問道:「兵營的人,調戲民女,害人性命,你管不管?」
楚歡聞言,皺起眉頭,心想裴績治軍,十分嚴厲,建軍第一天開始,就已經制定了諸多軍法,而且令每一名兵士都要熟知軍法,猛一說裴績的麾下有人調戲民女,害人性命,楚歡還真是不大相信,只是看到司徒良玉神情嚴峻,言辭坦然,倒不由得他不信。
此時從後面上來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後生,與楚歡年紀相仿,手裡拿著一根木棍,對楚歡怒目相向,厲聲道:「都是你們這些昏官,你還我妻子的性命來……!」揚棍就要衝上來,卻被司徒良玉一把抓住,沉聲道:「冤有頭,債有主,不要心急。」
馬蹄聲響,後面祁宏等人已經跟上來,翻身下馬,祁宏見到一群百姓聚在營門前,皺起眉頭,手按刀柄,上前去,恭敬道:「大人!」
司徒良玉聞言,冷哼一聲,道:「果然是當官的。」
「大膽,這是總督大人,安敢口出雌黃。」祁宏立刻喝道。
楚歡擺手,沉聲道:「裴先生不在,軍營現在由誰負責?」
「回稟大人,裴先生臨走之時,已經有了妥善安排,風林火山四營,今日風林二營在營中訓練刀法,火山二營則是出營鍛煉負重行軍。」楊老八立刻回道:「火山二營是清晨時分就出發,不久之前,已經返回營中。」
楚歡點了點頭,再不多問,大踏步走到營門之前,見到兵士們依然持槍向前,祁宏厲聲道:「總督大人在此,還不打開營門!」
裡面的兵士,有不少是近衛軍編制進去,認識楚歡,早有兩人上前來,打開了營門,楚歡掃視兵士一眼,沉聲道:「還不收槍?」
兵士們知道眼前這位就是總督大人,哪敢違抗,立刻收槍,楚歡回過頭,問不遠處的司徒良玉:「你認識兇手?」
「自然認識。」
「好,兵營重地,如果都進來,總是不方便,司徒良玉,你和受害人家屬進來,敢不敢?」
司徒良玉冷然一笑,並無二話,進了營門,道:「既然敢來,就不怕死。」
楚歡淡淡一笑,吩咐道:「去將火山二營統領找來。」
兵士立刻去傳總督令,只是片刻之後,幾名身穿甲冑的將領快步而來,這四營統領是裴績從近衛武士中挑選的才幹之士,在訓練期間,暫時由這四人各領一營。
四名統領齊齊參拜,楚歡已經冷聲道:「火字營和山字營統領何在?」
兩名將領起身來,向前兩步,楚歡問道:「營外有百姓喊冤,你們可聽到?」
「卑職都已經聽到。」兩人齊聲道。
「那為何置若罔聞?」
「回大人話,我們得知此事之後,立刻召集了營中的兵士,詢問是誰膽大妄為,但是卻無人站出來。」山字營統領回道:「卑職二人正在調查,這些百姓堵在營門前,我們不好與之爭執,一切本是想等候裴大人回來再做處置。」
楚歡微微頷首,兩名統領處置的方法倒也並無不對,吩咐道:「你二人將營中的兵士全都召集起來,既然他們不敢自己認,本督就讓人來認。」向司徒良玉道:「你們既然認識兇手,現在就隨本督去認人,只要你們的冤屈屬實,本督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禁衛軍營校場上,火山二營的兵士列陣完畢,楚歡見兵士們列陣井然,身桿挺直,心情雖然不好,卻也暗暗讚許,暗想裴績治軍,果然非凡,這才短短時日,這些新兵已經有模有樣。
楚歡面對火山二營將士,掃視一眼,這才問道:「是否都已經到齊?」
「全都已經到齊,不缺一人。」
楚歡點了點頭,招手示意司徒良玉和被害人家屬過來,道:「當兵的都在這裡,你們現在去認人。」
司徒良玉冷笑道:「我已經認出來了。」
「哦?」楚歡問道:「是誰?」
司徒良玉抬手一指,「就是第二排的那個黑大個,化成灰我也認識。」
山字營統領微微色變,卻已經厲聲道:「鄧國忠,還不滾出來!」
那黑大個看到司徒良玉,臉上已經變色,山字營統領一聲厲喝,他只能硬著頭皮出來,司徒良玉又道:「作惡的一共有三人,他是領頭的。」
「還有兩個,是誰,滾出來」!楚歡厲聲道。
很快,從陣中又走出來兩人,都是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山字營統領鐵青著臉,向楚歡拱手道:「大人,這三人都是卑職統領,今日奉裴大人之命,山字營出營負重徒步,中午時候,就地歇息過小片刻,這三人被卑職列為斥候,巡查附近的情況,這是裴大人交代,每次行軍之時,要派斥候在前方探路,駐營之後,也要派斥候在附近探查情況。」
楚歡並不多言,轉視司徒良玉,問道:「你們說他們三個調戲民女,害人性命,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他們是斥候,怎會進到你們村子?」
司徒良玉伸著脖子,大聲道:「這三人今日到了我們村子,村裡的男丁們大都去田里種地,村裡沒幾個人,這三人到村裡找水喝,進了鄭老憨家中,我本以為他們只是飲水,而且是官兵,不會胡作非為……誰知道很快我就聽到那屋裡傳來叫聲,我知道事情不妙,就跑過去看,見到這三人正在拉車鄭老憨的媳婦……!」
「我爹病重,躺在床上,聽到動靜,出來看,見到他們三個調戲我媳婦,與他們理論,卻被他們推倒,我爹病重,哪經得起他們一推,當時就摔倒在地。」剛才差點向楚歡動手的年輕人道。
司徒良玉點頭道:「這是我親眼所見,我當時就讓人去找男丁,進屋和他們理論……!」一抬手,指著那黑大個鄧國忠道:「此人說我多管閒事,狠狠踹了我一腳……!」司徒良玉捂著自己的小腹,似乎小腹處又開始疼痛,「我倒在地上之後,他們三個恐怕也知道事情不妙,所以不敢停留,當時就跑了。」
那年輕人眼圈紅腫,「我爹本就病重,經那一摔,病的更重,我媳婦被這幾個畜生調戲,一時想不開,已經自盡……!」
楚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鄭小憨!」
「好,本督會給你們一個公道。」楚歡轉視鄧國忠三人,問道:「他們說的,可是實情?」
鄧國忠三人身體一震,互相看了看,鄧國忠一咬牙,道:「回大人,他們是在血口噴人,我們三個奉命偵查,確實經過他們的村子,當時口渴,也確實討要一口水喝,那女人倒是熱情,給了我們水喝,我們喝完水,便要走,可是卻被那女人攔住,說我們喝了她家的水,要留下水錢,咱兄弟三個當時就很氣憤,與她理論,誰知道那女人潑辣的很,扯著我們,不留下水錢就不讓我們離開……他們家的那個老人,聽到爭執,也過來攔著不讓我們走,當時場面有些亂,是小的錯手推倒了老人,並不是有心,後來……!」指著司徒良玉道:「後來這人過來,幫著他們攔阻我們,我們也就不小心……不小心傷著了他,至若調戲民女,害死人命,都是他們信口開河,血口噴人。」
鄧國忠這樣一說,另外兩人立時都抬起頭,道:「就是這樣,是他們討要水錢不讓我們走,所以拉扯在一起。」
「你……你們胡說。」鄭小憨眼睛泛紅,如同要吃人一樣,「你們這幾個畜生,害得我家破人亡,到現在,還要倒打一耙……我媳婦賢惠的很,莫說喝口水,就是給你們一頓飯,也不會收你們一文錢,你們……!」他怒火中燒,因為憤怒而全身顫抖。
便在此時,聽得不遠處傳來動靜,楚歡扭頭看去,只見一人正一瘸一拐往這邊過來,身後跟著幾名兵士,兵士後面,卻是跟著那一群百姓,正是裴績得到消息趕回來。
裴績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見到楚歡,走了過來,楚歡已經道:「裴先生,軍中發生了變故。」
裴績點點頭,楚歡將剛剛發生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裴績已經向鄭小憨深深一禮,又向司徒良玉拱了拱手,最後才向那群百姓又是一禮。
四下裡頓時一片寂靜。
「是我治軍不嚴,才釀出如此慘劇。」裴績痛心道:「諸位父老鄉親,鄧國忠三人調戲民女,致其自盡,更是出手毆打百姓,這都是我的錯,我在這裡向你們道歉……!」
鄧國忠急忙道:「裴大人,我們都是冤枉的。」
裴績冷冷瞥了三人一眼,譏嘲道:「胡編亂造的一套說辭,你們當別人都與你們一樣的愚蠢?你們的說辭,傳揚出去,當真會有人相信?」
楚歡歎了口氣,問道:「裴先生,按照軍法,該如何處置這三人?」
「當斬!」
楚歡揮了揮手,「那就將他們推下去斬了吧!」
「大人,我們是冤枉的!」三人齊聲叫喊,山字營統領已經揮手,令人將三人拿下,三人見狀,自知難逃一死,那鄧國忠第一個扭頭就往營門跑,祁宏這邊幾名近衛武士已經橫身攔住,鄧國忠跑過來,祁宏已經抬起一腳,將鄧國忠踢翻在地,後面數名兵士上前來,將鄧國忠三人按住。
裴績冷冷道:「鄧國忠三人,禍害百姓,立刻斬首,山字營統領,帶兵無方,罷免統領一職,杖責三十!」
鄧國忠三人被拖了下去,立刻行刑,山字營統領也甘願受罰,數百將士見此情景,都是心驚,這裡面大都是小兵,頭一次看到下令斬殺兵士,此時才知道,這瘸子果然是厲害的緊,連山字營統領管束不嚴,也要被罷官免職,甚至還要被杖責。
「你們都聽好了。」裴績沉聲向兵士們道:「總督大人下令新建禁衛軍,不是讓你們禍害百姓,是為了讓你們剿滅匪患,保一方百姓的平安,我今日在此再說一遍,你們都記清楚了,西關禁衛軍的刀子,決不能對準老百姓,誰若是違反了這一條,就是立了天大功勞,也定斬不饒。」掃視眾兵士一眼,聲音緩慢而有力:「我這個瘸子不可怕,但是軍法……卻很可怕,身為軍人,我請你們記住,軍法大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