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漸漸撒射到天地之間,一夜無眠,但是東方信不但沒有疲憊之色,反而有幾分興奮之態,趙信離開之後,他並沒有急著回房,而是坐在側廳許久,臉上表情變化,時而憤怒,時而興奮,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希冀之色。
外面腳步聲響,一個恭敬的聲音傳來:「將軍,你找屬下?」
「是郝通嗎?」東方信從思慮中緩過神來,抬起頭,「進來說話。」
郝通年過三十,身材適中,有些清瘦,他看起來並不起眼,但是那一雙眼眸子,卻顯出此人沉穩老練,絕不是泛泛之輩。
站在東方信面前,郝通身材筆直,如同標槍一樣。
東方信對郝通很滿意,如果說他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真正信任的人,或許就是眼前這個人了。
東方信很肯定,只要他一句話,即使是讓郝通現在去死,他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而且會立刻去死。
有這樣一個心腹,實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這樣的心腹,東方信自然是重用,這個看起其貌不揚的人物,便是東方信身邊親兵隊的隊長,東方信手中雖然握有兵權,但卻不能成天帶著幾萬大軍跟在身邊,將軍府有一支過百人的親兵隊,都是跟隨東方信多年的精兵,而郝通便是這支親兵隊的隊長。
郝通標槍辦站立,他臉上的線條輪廓清晰,顯示他是一個堅毅的人,又是一個忠誠的人,他的雙唇緊閉,睫毛甚至都不閃動一下。
「郝通,你跟了我多久?」片刻之後,東方信終於輕歎一聲問道。
郝通想也不想,「八年七個月加六天!」
「你記得很清楚。」東方信歎道:「我記得不如你清楚。」
「將軍有大事要做,而郝通心裡只有將軍。」郝通聲音平靜:「從跟隨將軍的那一天開始,郝通就想著,哪怕多跟隨將軍一天,都是郝通的福氣。」
東方信哈哈一笑,道:「如果是別人這樣說,我只會覺得他是在拍馬屁,但是這話從你口裡說出來,我知道,這是你心裡話,你是個誠實的人。」
郝通並不說話,但是眼中已經顯出感激之色。
「你是個重情義的人,當初只是在戰場上救了你一條性命,你便立下誓言,追隨我一生……!」東方信歎道:「其實我一直都在想著,為你謀個好前程。」
「沒有將軍,就沒有郝通。」郝通肅然道:「這條性命既然是將軍所救,就屬於將軍,能夠追隨將軍身側,為將軍效命,就是郝通最好的前程。」
東方信搖搖頭,道:「其實我這一生,並沒有幾個朋友,如果真的有一個朋友的話,你就是那個朋友。」
「卑職不敢!」郝通立刻跪下。
東方信起身來,扶起郝通,微笑道:「郝通,我知道你一直喜歡翠霞,這姑娘對你也有意思,我看在眼裡,早就準備成全這段美事。」
「將軍,我……!」
「你不要多說,我現在就將翠霞許配給你,她是府裡的丫鬟,只要你不嫌棄她出身低,我會挑個好日子,為你們舉辦大婚!」東方信笑道。
郝通眼中顯出感激之色,道:「郝通也是貧苦人家出身,將軍厚恩,卑職萬死不能報!」
東方信笑了笑,坐下歎了口氣,道:「只是我準備做一件事情,事情成了,榮華富貴應有盡有,可是……這件事情,必須找最親信的人去做。」
「將軍,郝通這一輩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拜您所賜。」郝通神情立刻堅毅起來,「將軍但有所命,卑職定當竭盡全力。」
「好!」東方信豎起大拇指,「果然是有情有意的好漢子。」招招手,示意郝通靠近,附耳低聲道:「過幾天,董世珍要在北望樓設壽宴,你挑選三十名精兵跟隨護衛,到時候,北望樓就由你們守衛在外面。」
郝通微微頷,但是他很清楚,東方信今日的態度,絕不會僅僅是讓自己去守衛北望樓。
「那天,如果不出意外,會有一場刺殺。」東方信目光冷厲,低聲道:「你的刀在不在?」
郝通道:「卑職的刀從不離身。」說話間,已經解下了自己腰間的佩刀,遞給東方信,東方信接過刀,握住刀柄,猛地將裡面的刀拔出,寒光乍起,「你這是有名的鳳嘴刀,很多人都知道你用這把刀,郝通,你可知道偷梁換柱?」
「偷梁換柱?」郝通顯然有些糊塗了。
「我要你在那天,保留外面的刀鞘,但是裡面的刀刃,要另配一把刀,而且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的刀已經換了。」東方信雙目陰沉,「鳳嘴刀的刀刃偏厚,我要你找一把刀刃更薄的快刀,讓人從傷口上一眼就能看出不是鳳嘴刀的刀傷!」
郝通還真不明白東方信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卻還是堅定點頭道:「卑職明白,這件事情並不困難。」
「我剛剛說過,那一天,會有一場刺殺生。」東方信道:「刺殺一旦生,北望樓就會陷入一片混亂之中,你要帶著你的人,迅趕過去,到時候我會給你眼色,我的眼色所指,就是你的目標,你一定要趁人不備,一舉將他殺死,絕不能讓他活下!」
「將軍的吩咐,卑職記住了。」郝通別無二話。
東方信凝視著郝通,忽然問道:「你不想知道我讓你殺誰?」
「將軍要殺的人,必然是該死之人,卑職惟命是從,不用知道他是誰。」
東方信歎道:「有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榮幸。」
……
……
荒僻的院落,院內長滿著荒草,這樣的地方,在朔泉城並不少,西梁人當初攻佔朔泉城,許多人離家而走,丟下了宅院,不少宅院的主人,一去不復返。
孤寂無聲。
趙信進了柴房,關上門,昏暗之中,角落處一人轉過身來,見到趙信,已經含笑問道:「趙大人,事情做得如何了?」
屋內沒有燈,一閃破舊的窗戶微微透進一絲絲黎明時分的光線,那人一身灰袍,戴著帽子,眼睛很小,笑容卻很親切,卻是越州知州董世珍。
趙信已經上前兩步,拱手道:「董大人久等了。」
「趙大人辛苦了。」董世珍含笑輕聲道:「董某一直在為趙大人擔心,只怕東方信那廝翻臉不認人。」
「董大人放心,一切都很順利,我已經見過了東方信,一切如同我們所料,東方信對楚歡恨之入骨,欲要殺之而後快,他心裡一定在盤算著如何殺死楚歡,我這個時候過去,正中他的下懷,他心裡一定十分的興奮。」趙信將自己面孔上的黑巾取下來,冷笑道:「他要殺人,我送上一把刀,他歡喜的很。」
董世珍微微頷,沉吟一番,終於問道:「趙大人,你確信他沒有對你起疑心?」
「絕對不會。」趙信十分自信,「我和他當初義結金蘭,對他的性情,還是頗有幾分瞭解。如果不是楚歡將我逼入絕路,未必能取信東方信,可是楚歡將我逼得無路可走,他東方信看在眼裡,知道我對楚歡一定是恨之入骨……我對他說要殺死楚歡,他一定以為我是要報復楚歡!」
董世珍含笑道:「任誰都會這樣想,東方信當然萬萬不會想到,咱們的目標,不僅僅是楚歡。」頓了頓,再次問道:「趙大人當真已經心意已決?」
「都到了這種時候,董大人難道還不相信我?」趙信苦笑道:「我們有共同的敵人,而且……我已經當著你的面服下了你給的毒藥,如果反水,沒有你的毒藥,我活不了。」
「趙大人千萬莫誤會。」董世珍立刻道:「董某對趙大人的人品,絕無懷疑,你是一諾千金的好漢子,更是重情重義的偉丈夫,與東方信那等小人義結金蘭,實在是辱沒了趙大人。」
「東方信假仁假義,到了今時今日,還在將我當做三歲孩童戲耍。」趙信雙拳握起,牙關緊咬,「他自稱將我當做兄弟,可是多年前,他拆散我和小雲,鳩佔鵲巢,我就與他恩斷義絕,當初我就誓,遲早有一日,我要親手宰了他!」
「趙大人一諾千金,我董某人也絕不會食言。」董世珍正色道:「壽宴之上,東方信就交給你,楚歡,就交給我這邊。」陰冷一笑,「東方信絕對想不到趙大人會對他出手,到時候武器浸染見血封喉的劇毒,東方信必然會當場斃命!」
「我定要親手殺死東方信。」趙信恨恨道:「只是董大人,楚歡那邊,你當真有把握?據說楚歡在宜春的時候,可是擊殺了天門道將道七雄之一的木將軍,他的武功自然是非同小可,不可小覷,若是稍有差池……!」
董世珍擺手笑道:「楚歡的武功是高,但是還沒有到得頂尖高手的位置,你該知道,強中自有強中手,楚歡就算武功厲害,但是遇到真正的高手,那也休想逃過性命!」
「務虛做到萬無一失。」趙信正色道:「一個不慎,滿盤皆輸!」
「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趙大人,我早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到時候會有絕頂高手專門對付楚歡,這個世界上,武功越高,往往死得越快,這一點,你儘管放心,只要楚歡和東方信一死,你按照事先設定好的線路撤離,事後再返回朔泉,我向你保證,西關的軍權,必然歸你趙將軍所有!」董世珍鄭重道:「趙將軍失去的一切,一定都會加倍回到你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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