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邊有一處高台,高台之上,楚歡瞧見正有幾人在上面坐著,遙望見琉璃夫人似乎也在其中,一襲青色軟袍,琉璃夫人似乎對青色有特別的青睞,楚歡每次見到她,雖然衣裳各有不同,但似乎總是如同嫩草般的青色。
太子府的僕從將楚歡領到高台邊上,早有人稟報,太子轉視過來,含笑道:「楚大人,本宮等你多時了。」
楚歡拱手行禮,已經見到齊王站起來,招手道:「楚歡,上來,太子哥哥安排了馬術表演,一起過來看表演。」
楚歡上到台上,見到上面人並不多,太子坐著輪椅,齊王在太子右側,在太子左側,竟豁然坐著漢王瀛平。
楚歡心下有些吃驚,萬萬沒有料到漢王也會在這裡。
漢王身邊垂身站著一人,楚歡倒也認識,那曾是齊王府的老管家,漢王瀛平倒也是衣衫齊整,但是表情麻木,神色呆滯,靠在椅子上,呆呆看著高台之下的馬術表演,楚歡過來,瀛平甚至連眼角都沒有動一下。
琉璃夫人是站在太子身旁,聘婷多姿,雲鬢齊整,青絲如墨,楚歡上來之時,琉璃夫人轉過頭來,微微一笑,丰姿冶麗,那一雙眼眸子深邃如水,卻又溫暖如春,絕世容顏浮現如此溫和的笑容,讓人心中為之一暖。
楚歡上前拱了拱手,太子抬手道:「不必多禮,坐下吧。」目光重新轉到馬場上。
楚歡落座之後,與齊王相視一眼,隨即帶著疑惑看向漢王,齊王已經解釋道:「太子哥哥派人去將三哥接過來,怕他一直呆在府裡不出門,會病得更重。」
太子淡淡笑道:「老三雖然一直不滿意我這個大哥,但我們畢竟是兄弟,他今日這個樣子,並不是我想看到的。」
楚歡心中暗想:「你想看到的應該是他死在亂軍之中,又或者被皇帝賜死吧?」只是這話自然不會說出來。
氣氛有些壓抑,楚歡感覺渾身有些不自在,太子的性情與當初的漢王果真是不同,漢王當初意氣風發,門前車馬若市,但是太子顯然低調許多,以前被皇帝冷落的時候,太子府冷冷清清,如今漢王倒台,太子府內依然是一片安靜祥和,不明真相的人,倒真以為太子不問世事,過著閒雲野鶴一樣的恬靜生活。
楚歡上次聽說太子要設宴為自己送行,倒沒想到會是今日一番場景,如果撇去自己,便是三位皇子的小聚了。
「老三心氣太傲,可是本宮並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太子緩緩道:「他如果能恢復過來,本宮心裡其實很歡喜……!」看向瀛仁,輕聲道:「瀛仁,你可還記得你們小的時候,我帶你們出去狩獵?」
瀛仁感歎道:「記得,我記得我們能學會騎馬,都是太子哥哥所教。」
「你雖然聰明,但是自小就頑劣一些。」太子含笑道:「比起你三哥,你的耐心要差了許多。你三哥無論學什麼,都會用心去學,而你總是不用心,我記得老三比你先學會騎馬,你還怪責本宮沒有好好教你……!」
瀛仁苦笑道:「瀛仁頑劣,那時候沒有少讓太子哥哥操心。」
「真想和你們一起縱馬馳騁。」太子輕歎道:「只是我此生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他看向瀛平,沉默一陣,才道:「瀛平喜歡騎馬,所以本宮今日安排馬術表演,是想讓瀛平看到之後,能想起一些什麼……!」他輕輕問道:「老三,你記起什麼了嗎?」
漢王瀛平依然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皮子都沒跳一下,目光渙散,太子說的話,他顯然是一句也聽不見。
「琉璃,你說咱們有沒有法子讓老三好起來?」太子抬起手,握住了琉璃夫人白皙嬌嫩的小手。
琉璃夫人幽幽道:「漢王殿下神智失常,想要恢復,並不容易,他受到的刺激太大……!」輕歎一聲,聲音婉轉動聽,「或許讓漢王經常接觸一些曾經的事情,會對恢復他的病情有幫助。」
太子微微頷首,終於看向楚歡,笑道:「楚大人,本宮知道你這幾日就要去西北赴任,臨去之前,過來說說話。」
「臣下聽憑太子吩咐!」楚歡起身轉過身,拱手道,看上去十分恭敬。
「不必如此。」太子含笑道:「有人說本宮舉薦你去西北,是有心要針對瀛仁,是要砍斷瀛仁的一條手臂,不知你們是否聽說?」
齊王瀛仁臉上微微色變,他心中確實是這樣想,可是卻萬萬沒有料到太子竟然會這般直白地說出來。
反倒是楚歡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笑道:「防人之口甚於防川,那些無稽之言,不加理會,便會銷聲匿跡。太子殿下與齊王殿下情同手足,臣下看在眼中,至若砍斷齊王殿下手臂,真是荒謬之言,而且臣下才疏學淺,庸碌之輩,也萬不敢當齊王殿下臂膀之稱。」
瀛仁也不是愚笨之輩,楚歡這樣一說,他明白過來,已經冷笑道:「太子哥哥,外人的閒言閒語,你還當真在意?父皇既然下旨讓楚歡前往西北,那也就是說父皇覺得楚歡是當下解決西北困境的合適人選,太子哥哥和父皇所見相同,都是為國謀事!」
太子笑道:「你們這樣想,本宮就放心了。」溫和地看著瀛仁,道:「瀛仁,本宮不在乎別人說什麼,本宮只在乎你的想法。本宮是個廢人,自我不能走動那一天開始,我就從沒有想過繼承父皇的大業,老三太心急,處處針對本宮……可是到最後,卻落得如此光景。瀛仁,你不用學老三,也不必將本宮視為對手,本宮早就對你說過,本宮會向父皇請辭太子之位,而你……是繼承父皇大業的最佳人選。」
瀛仁忙道:「太子哥哥,我……我不會……!」
「不必多說了,本宮只想兄弟之間和和睦睦……!」太子苦笑道:「不要以為本宮是在裝模做樣,如果你換成是本宮,凡事都要依靠別人,你也不會對太子之位有興趣,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如何去照顧大秦江山?本宮已經很累了……有些擔子,還是你幫著本宮去挑吧。」
瀛仁聽得太子情真意切,一時間有些迷糊,實在不知道太子所說是真是假。
「本宮有了琉璃,就有了一切。」太子緊握著琉璃夫人的手,「瀛仁,今日讓你們過來,一來是讓老三出來透透氣,二來是為楚歡送別,這三來,是向你們說明白,該是你的,一定會是你的,本宮搶不來,什麼太子黨、齊王黨,歷朝歷代,黨爭只會傷及國本,本宮說一句不該說的話,我大秦剛經外患,內憂再起,早已經比不得當年的盛況,正是國家危難之時,如果這個時候你我兄弟依然針鋒相對,朝臣明爭暗鬥,傷及的是父皇,是大秦,我大秦必將危懸一線!」
瀛仁道:「太子哥哥,瀛仁不敢和你爭鬥,也不想和你爭鬥,太子哥哥說的是,黨爭只會傷及國本,你我兄弟同心,必要讓大秦國富民強。」
太子欣慰點頭,再次看向漢王瀛平,道:「田侯!」
一人幽魅般到得台上來,拱手道:「屬下在!」
「扶漢王殿下過去上馬。」太子緩緩道:「他最喜歡騎馬,我要讓他恢復過來,就從馬上開始……!」
瀛仁忙勸道:「太子哥哥,三哥這個樣子,只怕……只怕騎不得馬!」
「老三五歲就開始跟本宮學習騎馬,他五歲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現在難道做不了?」太子擺手道:「田侯,扶他下去!」
漢王身邊老管家急忙道:「太子殿下,漢王他……!」見到太子神情變得冷峻起來,老管家後面的話硬生生縮了回去。
田侯此時已經上前來,毫不客氣地將手搭在漢王的肩頭,漢王本來呆若木雞,當田侯的手碰到他的肩頭,漢王驚叫一聲,「有鬼……不要殺我……有鬼要殺我……!」他神情因為恐懼而扭曲,身體瑟瑟發抖,田侯看向太子,太子微微頷首,田侯已經橫腰將漢王抱起,在漢王驚恐的叫聲之中,到得馬場上,表演馬術的騎士已經退開,田侯使了個眼色,已經有一名騎士牽了一匹馬上來,田侯將驚恐萬分的漢王放到馬背上,漢王目光呆滯中充滿了恐懼,田侯抓住漢王的手,讓他抓好馬韁繩,這才一拍馬臀,建馬如飛,如同利箭一般竄出去。
只奔出數米遠,眾人眼瞅著漢王已經從馬上栽倒下來,重重摔倒在地上。
高台上的老管家臉龐扭曲,見到漢王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臨來時一身錦衣華服,此時已經沾滿了塵土,他不敢去看太子,但是眼中卻劃過怨毒之色。
「摔不死。」太子淡淡道:「這病若是治不好,與死人無異,他生不如死,我既然是他皇兄,總要幫他恢復過來。」那邊田侯已經向太子看過來,太子抬手示意,田侯再次過去抱起漢王,又有人牽過來駿馬,田侯如同方才一樣,將漢王放到馬背上,隨即又一拍馬臀,駿馬再次飛竄出去,這一次比之方纔還要慘,只馳出幾米,漢王再次從馬上滾落下來,整個身體在地上連續滾了數下,面朝塵土,伏在地上,看上去極是淒慘。
田侯並沒有停手,幾次下來,老管家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淒聲道:「太子殿下,漢王已經這個樣子了,老奴……老奴求求殿下,不要再折磨他了……!」
太子雙眸變的森然起來,冷冷道:「你在說本宮折磨他?」
老管家知道失言,可是卻看著太子,道:「老奴失言,可是漢王已經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他決然道:「讓老奴去代替漢王,老奴去騎馬……!」
「你是想在表現你是一個對老三忠心耿耿的忠僕?」太子不屑冷笑道:「你是忠僕,本宮就是惡人了?他五歲騎馬,中間吃過許多苦頭,沒有你想得那麼柔弱,非常之疾用非常手段,莫非你想看著老三永遠這般下去?」
老管家扭過頭,見到田侯再一次抱起漢王,心如刀絞,再也顧不得其他,悲聲道:「太子,漢王若是摔死在這裡,你也……你也難逃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