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安並不是一個人前來,而是攜帶著自己的夫人,並沒有穿官袍,而是一身便服,看上去就如同一位慈和的居家翁,見到在府門前迎候的楚歡,薛懷安立時拱手笑道:「楚老弟,我攜帶夫人前來討杯水酒飲,聽說楚老弟府中藏有美酒,該不會捨不得拿出來吧?」
薛懷安到來,楚歡倒並不覺得稀奇,但是攜帶著薛夫人前來,卻是讓楚歡大感意外,楚夫人年近四旬,比薛懷安小上好幾歲,但是保養的很好,顯然也是大家出身,氣質富貴,舉止得體,楚歡自然不敢怠慢,急忙拱手,他不知薛夫人前來,此時見到薛夫人,急忙令人去叫素娘。
素娘畢竟也是一家的女主人,有外眷前來,自然也是要家裡的女主人出來相陪,這還是頭一遭有官員女眷前來拜府,楚歡有些措手不及,薛懷安已經笑道:「夫人聽說楚老弟有家眷來京,所以特地前來探視,楚老弟,你這就有些不夠意思了,家眷來京,也不說一聲,害得我還是從別人口中得知。」
楚歡一面迎著二人入府,一面表示歉意道:「薛大人之前一直籌備大典,日理萬機,忙碌無比,我也不好過去打擾……!」
他話沒說完,薛懷安已經沉著臉道:「楚老弟,你這可是見外了,在外人面前,你我官職相稱倒也無妨,如今也還要稱大人嗎?你可是忘記了,老夫能夠從西梁回來,是你救回來一條性命,若不是楚老弟,只怕我早就葬身在沙漠了。」
薛夫人也是笑道:「楚大人,冒昧拜訪,你可別見怪。老爺從西梁回來,一直念叨著楚大人的恩情,只是老爺前陣子一直公務在身,脫不開身,這次閒下來,聽說楚大人家眷來京,所以妾身也是過來看一看。」
楚歡笑道:「夫人客氣了,出使西梁,還是薛大人……!」見到薛懷安瞪了自己一眼,笑著改口道:「還是老哥哥多處關照,若不是老哥哥,莫說楚歡,只怕整個使團也回不來。」
薛懷安笑著拍了拍楚歡肩膀,笑道:「你我就不要說這些見外話了。」拍了拍肚子,「我今日可是空著肚子過來的,你可要好好招待,若是招待不周,我可不依!」
楚歡哈哈一笑,當下急令人去準備酒席,到得正堂,尚未坐下,就聽得腳步聲響,素娘已經分風風火火進來,進了大堂,立刻道:「二郎,你找我?」瞧見薛懷安夫婦,怔了一下,薛夫人卻已經快步上前來,還沒等素娘回過神來,便拉著素娘一隻手,上下打量起來,臉上帶著笑容。
楚歡咳嗽一聲,介紹道:「素娘,這位是禮部尚書薛大人,這位是薛夫人……快些見過兩位!」
素娘這些時日在府裡,多少也明白一些,瞧見薛懷安和薛夫人一身錦衣玉帶,知道是富貴至極的人,她頭一遭與這般富貴的高官接觸,心下頓時緊張起來,只是她卻也知道,此時越是緊張,卻越是不能顯露出緊張之態,眼前這位薛夫人雍容華貴落落大方,自己若是畏畏縮縮,反倒是丟了楚歡的顏面,當下盡力壓住自己的緊張心情,依照這兩日剛剛學會的禮數,微微矮了一下身子,行禮道:「素娘見過薛大人,見過薛夫人……!」
薛夫人已經扶住道:「不要客氣了。lingdian」
楚歡已經道:「這是內子素娘!」
「哦?」薛懷安笑道:「原來楚老弟已經娶妻……!」他似笑非笑,他可是知道楚歡在西梁娶了一位西梁塔蘭格,這次雖然知道楚歡家眷來京,卻也弄不清是什麼家眷,此時才知道竟然是楚歡的妻子,打量素娘也不是富貴人家出身,不過看上去倒也是樸素端莊,心知楚歡本就不是貴族出身,有這樣的妻子,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含笑道:「弟妹端莊賢惠,楚老弟好福氣啊!」
楚歡瞅了素娘一眼,端莊倒似乎有幾分,可是這賢惠難道一眼就看出來?
薛夫人拉著素娘的手並沒有鬆開,笑道:「好妹子,楚大人年少才俊,你也是花兒一般,當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如今進了京,一切都好了,我平日裡最是無聊,從今日開始,可算是找了伴兒,回頭我領你在京中各處轉一轉,你初來乍到,或許不大熟悉,我自幼在京中長大,這京中的大小街道,可是熟悉得很。」
素娘見薛夫人親切得很,緊張之心倒是去了大半,道:「夫人先請坐,素娘讓人先去沏茶……!」
「他們男人在這裡說話,我們女人也不好留在這裡打擾。」薛夫人笑顏如花,她雖然年近四旬,可是保養極佳,肌膚毫無鬆弛跡象,而且頗為白嫩,她年輕之時必然也是一位美人,如今也是半老徐娘,風韻尤佳,握著素娘手,柔聲道:「不如你帶我在府裡轉一轉,不知可好?」
素娘瞧了楚歡一眼,楚歡心中倒也擔心素娘應付不周,在薛夫人面前失禮,不過如果此時拒絕,那就更為失禮,含笑道:「素娘,夫人既然有意,你就帶著夫人四處走走!」
素娘聽楚歡這樣說,自然不好再拒絕,帶著薛夫人出門而去。
楚歡這才請了薛懷安坐下,又讓人上了茶,這才笑道:「薛老哥這幾日該是閒下來了吧?」
他知道禮部雖然說不上清閒,但是如今卻遠比六部其他衙門要清閒的多,兵部、戶部、工部都在忙碌著東南戰事,刑部和大理寺更是要對安國公的殘黨進行清算,至若吏部,經通天殿謀反,朝廷的官職空缺不少,少不得要重新選拔官員。
禮部前陣子為了祭天大典,確實忙活了好一陣子,如今事過,自然也是清閒不少。
薛懷安品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笑道:「倒也是輕鬆了不少。這不,一閒下來,便過來找楚老弟說說話。」
楚歡笑道:「其實小弟也正想著改日登門打擾呢。」
薛懷安笑了一笑,左右瞧了瞧,才道:「楚老弟,齊王殿下這幾日還好吧?」
楚歡搖頭道:「這倒是不知,這幾日一直不曾見到殿下。」
薛懷安微微頷首,道:「恐怕殿下是受了驚嚇,皇后對他十分疼愛,剛剛出了這等事兒,京城之中人心還沒有穩定下來,一時半會兒,殿下應該也不會出宮。」
「當日受驚之人不在少數。」楚歡歎了口氣,「不過好在已經過去,咱們日後好好當差就是。」
薛懷安搖頭道:「不是這樣說。據我所知,齊王當日受到的驚嚇,可比別人要大得多。」
「哦?」楚歡皺起眉頭,「老哥何出此言?」
薛懷安此時與楚歡面對面坐著,似乎覺得距離太遠,起身走到楚歡身邊,靠著楚歡坐下,微一沉吟,似乎在想著什麼,片刻之後,才壓低聲音道:「楚老弟這幾日沒見到郎毋虛?」
楚歡道:「昨日在衙門裡倒是見過。只是戶部如今正在私下裡籌措糧草,要往東南補充過去,倒是沒有時間和他說上話。」
「看來你還不知道。」薛懷安道:「聽說當夜在通天殿,郎毋虛可是立下了大功勞!」
「大功勞?」
「不錯。」薛懷安低聲道:「聽說那天夜裡,如果不是郎毋虛,齊王殿下已經遭遇不測!」
「還有這事?」楚歡還真是不清楚,皺眉道:「你是說郎毋虛救了齊王一命?」
「這事兒有不少人知道。」薛懷安道:「據說當夜有兩名武京衛一直追殺齊王,似乎就是要置齊王於死地。本來武京衛差一點便要殺了齊王,幸好危急時刻,徐大學士和郎毋虛跟了上去,齊王這才化險為夷……!」
楚歡皺眉道:「你是說,那天夜裡,武京衛準備趁亂殺死殿下?」
「這恐怕不是虛言。」薛懷安道:「有不少人親眼目睹。」
「這倒怪了。」楚歡摸著下巴,「難道黃矩事先就安排好人手,準備對齊王不利?」
薛懷安搖頭道:「這倒是不大清楚。不過黃矩當夜的目標,直指聖上,我想黃矩一定以為穩操勝券,只要控制大局,不會在乎一兩個人。若說黃矩一黨想要取齊王的性命,卻為何坐視太子殿下不管?相比起齊王,太子與漢王黨的仇隙可就更深了。」
楚歡微一沉吟,終於問道:「薛老哥覺得這中間有問題?」
薛懷安忙擺手道:「我與楚老弟同生共死過,楚老弟與齊王關係不淺,所以有心提醒一二。如果真的是黃矩派人趁亂找機會殺死齊王,那倒沒什麼大事,黃矩已經死了,事兒也就完了,我就擔心這中間另有緣故,若是如此,齊王日後卻還是要小心謹慎……!」
楚歡微微頷首。
不管薛懷安告訴自己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麼,但有一點楚歡心知肚明,自己的命運與齊王緊密相連,齊王一旦有意外,自己在仕途上也就走到了盡頭。
「多謝老哥哥提醒。」楚歡輕聲道,想到一事,問道:「是了,有一件事情,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我之間,就不需要如此客套。」薛懷安道:「有什麼事情,你儘管說來。」
楚歡想了想,終於問道:「其實小弟對一件事情很是奇怪。當夜黃矩被平定之後,聖上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可是……!」
薛懷安立刻明白楚歡的意思,歎道:「楚老弟是想問聖上為何性情大變,下令處決武京衛?你是想知道,當夜我對聖上說了什麼?」
楚歡點點頭,笑道:「這也只是小弟好奇,若是不方便說,老哥哥也莫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