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易此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會如此發展,他本想動用自己在度支曹的勢力,聯合逼迫楚歡就範,而且計劃幾乎就要成功,但是只是一會兒工夫,事情卻有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變化。
他現在終於明白,楚歡磨磨唧唧半天,未必是真的在說甚麼大道理,無非是要拖延時機降低這邊的士氣。
所謂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度支曹官吏一開始一個個如狼似虎,如果楚歡針鋒相對,群情洶湧之下,楚歡還真討不了什麼好處。
但是經過這番話一拖延,這邊的士氣已經降下來,更為緊要的是,楚歡這一番話說下來,連消帶打,卻是讓度支曹的官吏們心中產生了猶豫忌憚的情緒。
更讓竇易心驚的是,他提出要離開度支曹,無非是借此要挾楚歡,讓楚歡就範,誰知道楚歡根本不吃這一套,而且將話兒說得更加明白,這度支曹少他竇易並不會垮,順勢更是要借此機會將竇易直接趕出度支曹。
竇易此刻已經變成了騎虎難下之勢,方ル大言不慚要離開,如今楚歡就勢發難,難道自己當真就要如此被他掃地出門。
楚歡卻已經不再理會竇易,甚至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向著人群道:「走了一個主事,還有一個判官,衙門裡的差事不能亂。本官說過,主事走了,判官替代,咱們度支曹六大判官,走了一個,還剩下五個,諸位看看這五位判官,該由誰來接替右主事之職?是了,少了兩個個判官,也要算吏替補上來,唔,如此看來,咱們度支曹這次還是要有人選提升的……!」
竇易人還在院子裡,楚歡卻已經急不可待地要商量右主事人選,這可是將竇易的肺都氣炸了,而且他已經瞧見度支曹不少官吏的眼中都顯出光芒來,更是心驚肉跳。
楚歡這一手可說是玩得極其漂亮。
身在官場,沒有人不想加官進爵,在戶部衙門,想要提升,實在很不容易,此刻楚歡卻聲稱要補缺,眾人的心思頓時便活動開來。
特別是那幾名判官,誰不想坐上主事的位置,先前還有人為竇易助威,向竇易表忠心,但是此刻這些人內心深處卻把不得竇易趕快滾蛋,騰出位置來,雖然不能確定究竟是誰補上,但是好歹有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人人都是這般心思,此刻哪裡還顧得上為竇易助威,那名站出來要與竇易同進退的判官此時腸子都已悔青,幽怨地瞥了竇易一眼。
竇易見人心易散,心中也是驚駭,強自鎮定,盯著楚歡,冷笑道:「要走,那也要部堂大人同意ル是,不是楚大人說了算。」
他已經知道,今日鬥法,自己已經敗了一陣。
他更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出來,就有出爾反爾之嫌,威望必然大大受損,但是他更明白,度支曹主事的位置非同小可,這個位置萬不能有失,無論如何,就算自己丟失面子,那也不能讓楚歡得逞。
楚歡卻已經淡然道:「竇主事,這度支曹可不是菜市場,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今日本官把話擺在這裡,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想留下,度支曹也容不下你。」
「憑什麼?」竇易大笑起來,「就憑你?你不過比我官大一級,就想將我從度支曹逼走?簡直是做夢。」
「不是做夢。」楚歡搖搖頭,神情淡定:「官大一級,那也是你的上司。你以下放上,已經是犯了大罪,而且報賬不清,違抗上命……更是聚眾鬧事,以離開度支曹要挾本官,這一樁樁大罪,你還想善了?」
竇易將包裹丟在地上,抬手指著楚歡,冷聲道:「這度支曹可不是你楚歡的天下,此地還容不得你放肆……!」他話聲剛落,所有人只見到楚歡的身體陡然前欺,不待眾人反應過來,楚歡右手探出,卻已經抓上了竇易的手指。
竇易抬手是以右手食指指著楚歡,此刻楚歡抓住的正是他的右手食指,都已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感到手指一陣鑽心劇痛,聽到「喀嚓」一聲響,所謂十指連心,那鑽心劇痛瞬間傳遍全身,竇易立時慘叫出聲,四下裡眾人都是大驚失色,有些人還沒看清發生什麼事,楚歡一腳踹出去,正中竇易心窩,竇易身體騰騰騰往後連退數步,身後官吏精神叫起,急忙散開,竇易一屁股坐倒在地,心口一時間憋悶不已,呼吸不過來,臉漲得通紅。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置信,雖說各部衙門也少不了明爭暗鬥,但是這種武行上演那可是罕見的很,楚歡出手十分突然,等到竇易跌坐在地,四下裡竟是靜成一片,沒有一絲聲音。
楚歡拍拍手,整了整衣裳,厭惡地看了竇易一眼,嘟囔道:「媽拉個巴子,老子最討厭有人手指著我。」
便在此時,腳步聲響,從院門外湧進一群人來,當先一人正是戶部尚書胡不凡,身邊跟著數名戶部官員,戶部侍郎郎毋虛瞧見院中情景,第一個竄上來,指著楚歡厲聲道:「楚歡,你這是要造反嗎?」
他方ル在度支曹院外偷聽院內動靜,感覺到竇易這邊處於下風,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急忙去找胡不凡,胡不凡聽說情況,還真是擔心楚歡將竇易給扳倒,急忙趕過來,一進院子,就看到坐在地上呼吸不過來的竇易。
楚歡見胡不凡等人過來,鎮定自若,心中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知道他們必定是看到竇易撐不住所以ル趕過來,上前兩步,拱手道:「卑職見過部堂大人、侍郎大人!」
郎毋虛指著竇易,向楚歡厲聲喝問:「楚歡,你說,這是怎麼回事?你……你竟敢毆打朝廷命官,你這是要造反嗎?」
「造反?」楚歡顯出驚詫之色:「侍郎大人何出此言?竇易意圖襲擊卑職,卑職自衛反擊,何來造反一說?」
「襲擊?」郎毋虛怒道:「他何時襲擊你?」
「他探出手指向卑職襲擊,難道是卑職誤會了?」楚歡皺起眉頭:「卑職看他的家事,倒像是練過指法,所以出手反擊。」
郎毋虛跺腳道:「胡說八道。竇易一介文人,何時練過武功?」
楚歡一副恍然大悟之色,道:「原來如此,那是下官誤會了。」隨即又道:「部堂大人,侍郎大人,卑職正要請兩位大人做主,還請兩位大人主持公道!」
竇易終於順過氣來,聽楚歡這般說,幾乎要吐血,他被楚歡踢了一腳,差點踢死過去,而且一根手指指骨完全折斷,此時還是劇痛鑽心,額頭上冷汗直冒,楚歡卻在那邊請求主持公道,他幾乎想竄起來將楚歡撕成碎片。
胡不凡終於背負雙手上前來,皺了皺眉頭,沉聲道:「瞎胡鬧。」瞥了楚歡一眼,眉頭鎖在一起:「楚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度支曹公務繁忙,為何大家全都聚在這裡?這到底是搞什麼名堂。」
楚歡苦笑道:「部堂大人,竇易自持資歷老,對下官極盡侮辱之能事,下官極力忍讓,他卻得寸進尺,還鼓動度支曹大小官吏前來要挾。好在大家都是明事理之輩,沒有被他蠱惑,他拿了公函前來,逼著下官蓋印,下官只是多問了一句,他便嚷嚷著要離開度支曹……部堂大人,下官滿腹委屈無處訴說,還請部堂大人主持公道啊!」
胡不凡道:「竇易做事素來穩重,當真會如此不知輕重?」
竇易見胡不凡這般說,艱難抬手,「部堂大人,是……是楚歡以公謀私,看不慣……看不慣卑職,想要逼走卑職……!」
楚歡厲聲道:「不錯,下官確實是看不慣此人,但絕非以公謀私。下官與他只是昨日ル相識,根本談不上私怨,此人企圖在度支曹一手遮天,以下犯上,下官自然看他不慣。」他從懷裡取出一份公函,呈給胡不凡,「部堂大人請看,這便是他核算出的同仁館費用,高達三十五萬兩,其中只是一個總費用,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具體明細,下官過問,他卻拒不交代,請問部堂大人,下官身為度支曹主事,過問此事,是否有錯?」
胡不凡臉色有些難看,沉吟一陣,隨即揮手道:「都散了吧,各自去辦差。」自己卻往屋裡去,回頭道:「楚歡,你隨本官進來!」
兩人進了屋內,胡不凡順手關上門,這ル拿著公函在正堂椅子上坐下,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向楚歡溫言道:「楚主事,坐下說話。」
楚歡拱了拱手,坐了下去。
胡不凡微一沉吟,ル笑道:「今日之事,不好傳揚出去,免得被其他各部司笑話,咱們都是自家人,有事關起們來商量就是。」
楚歡頷首道:「大人說的是。」
胡不凡將公函放在桌子上,笑道:「楚主事有所不知,竇易這人嘛,性格有些怪,但是做事還是踏實的。他既然核算出這樣的費用,想來也不會出差錯,如今同仁館正在等著銀子修繕,這是聖上親自頒下的旨意,事關國體,不可馬虎,這印嘛,先蓋上,交給竇易去打理,至若竇易以下犯上怠慢了楚主事,此事本官也絕不會就此罷休,定會讓他向楚主事道歉,都是自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還是不要生嫌隙得好,相逢一笑泯恩仇嘛,楚主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大人此言差矣!」楚歡搖搖頭,一本正經道:「這公函的印,下官暫時還不能蓋,至若竇易,下官覺得他已經不適合留在度支曹,這類事兒,他也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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