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20
兩條烏篷船行於河上,這條河並不算得很寬,但是蜿蜒曲折,河岸兩邊草木依依,大地業已回春,雨後的空氣清閒而自然。
時當深夜,兩條船並沒有點頭,在黑乎乎的夜間自東向西而行,林黛兒此時便坐在前面一艘船的船頭上,雙手抱著膝蓋,圓潤的下巴搭在膝蓋之上,望著黑乎乎的前方,神情十分的黯然。
她已經換上了一身很普通的衣裳,那是漁女的裝扮,看上去清麗秀氣,與她平日英姿颯爽的氣質相比,另有一番風味。
夜風吹拂,她腮邊一綹秀髮被吹起,林黛兒抬起一隻手,將一綹秀髮捋到耳後,動作柔美,夜色之中,風情無限。
身後傳來腳步聲,林黛兒精神一緊,已經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輕聲道:「黛兒,為何一個人坐在這裡?」
一道人影從船篷之中出來,到得林黛兒身邊坐了下去。
林黛兒扭頭看了一眼,問道:「天祐哥,你身上的傷勢如何?」
「沒事。」從船艙出來的正是魯天祐,他此刻也是一身漁夫的打扮,看著林黛兒,輕聲道:「官府走狗的刀槍,早已經鈍了,砍在我身上,也傷不了我。」
林黛兒勉強一笑,道:「天祐哥,這些時日,你們受苦了。」
魯天祐搖搖頭,道:「我知道,你在外面,比我們更辛苦。」隨即握起拳頭,眉頭擠在一起,恨聲道:「只是二叔沒能救出來,連五哥也被他們抓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情況如何。」
林黛兒嬌軀一顫,苦笑道:「我現在後悔當時丟下了二叔,我們……我們應該與那幫走狗拼了。」
魯天祐肅然道:「二叔一直教過我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當時的情況,咱們就算留下,也不能救出二叔和五哥。」見林黛兒嬌軀微顫,柔聲道:「黛兒,咱們既然能出來,就不會讓二叔和五哥一直落在他們手中,總會有法子的。」
林黛兒苦笑著搖頭道:「咱們這一次劫法場,那已經是打草驚蛇,以後再想找到機會,千難萬難。」她粉拳握起,道:「我們離開的時候,二叔已經受了重傷,他……他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隨即柳眉蹙起,漂亮的眼眸子裡顯出憤怒之色,道:「天祐哥,你可瞧見那個傢伙?」
「誰?」
「和五哥交手的。」林黛兒蹙眉道:「五哥的刀法,你是知道的,你的刀法也是得過五哥的傳授。」
魯天祐點點頭:「五哥刀法出其不意,我獲益匪淺。」
「可是與五哥交手的那人,赤手空拳,五哥卻似乎不是他的敵手。」林黛兒俏容帶霜:「我並沒有聽說雲山府有這樣的高手。我素來只知道,喬明堂手底下最厲害的是衛天青,五哥雖然武功及不上衛天青,卻也不會沒有回手之力。」
魯天祐皺眉道:「你是說帶著手套的那人?」
「是。」林黛兒一雙美麗的眼眸子看著魯天祐,問道:「天祐哥,你也瞧見那人了?」
魯天祐肅然道:「那人裝束是禁衛軍的人,但是我敢肯定,他絕對是冒充的。禁衛軍如果有他那樣的人物,絕不會碌碌無名,更不會屈居在衛天青之下。」
林黛兒點頭道:「不錯。」頓了頓,似乎想到什麼,輕聲道:「徐從陽這次也在雲山府,你說那人……會不會是徐從陽帶來的?」
魯天祐想了一想,才道:「那倒是大有可能。」
林黛兒歎了口氣,道:「天祐哥,你說接下來咱們怎麼辦?咱們……咱們什麼時候殺回去?」
「至少最近不可輕舉妄動。」魯天祐正色道:「法場一鬧,官府必定加強戒備。而且二叔和五哥落在他們手中,他們必定會嚴加看守……咱們現在甚至不能確定二叔和五哥是不是被他們重新關進重囚牢房,如果喬明堂秘密看押,咱們想要救出他們,邊要先摸清二叔和五哥現在的情況,知道他們的下落才成。」
林黛兒立刻道:「我去。」
魯天祐搖頭道:「你現在就算折返回去,也一定不會打探到任何消息。喬明堂本就是奸詐狡猾之輩,身邊還有老奸巨猾的徐從陽,這個時候回去,凶險萬分。」
林黛兒眼圈泛紅,雖然救出了魯天祐,卻沒能救出林崇谷,反而將薛青山也搭了進去,她心中懊惱不已,一直在埋怨自己。
「黛兒,官府實力太大,咱們不能硬拚。」魯天祐神情肅然道:「我們若是一味硬拚,反倒是正中他們的下懷。」
林黛兒知道魯天祐此話不假,想到林崇谷和薛青山情況不明,心中更是難受。
兩艘烏篷船依然在黑夜之中向前行,夜風微寒,林黛兒沉默片刻,才道:「天祐哥,不論如何,咱們都要想法子救出他們。」
魯天祐點頭道:「這是自然。沒有二叔,歃血會也就不是歃血會了。」頓了頓,輕聲問道:「對了,黛兒,此番前來劫法場,道門是否知道?道門可派人相助?」
林黛兒冷笑道:「天祐哥,直到今日,我都想不通咱們為何要與天門道攪和在一起。沒有他們,咱們就不能成事嗎?」
魯天祐皺起眉頭,問道:「黛兒,你……你這次劫法場,難道不曾告訴道門?」
林黛兒乾脆道:「沒有。那個姓侯的,還百般阻撓,被我下了藥,已經派人帶回去。」
魯天祐有些吃驚道:「如此說來,這次你前來救我們,道門根本不知道?」
「為何要告訴他們?」林黛兒淡淡道:「天祐哥,自從我們拜入道門,時至今日,他們對我們可有絲毫幫助?我們只是淪為他們的工具,為他們做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你和二叔被抓,我曾讓姓侯的告訴道門,讓他們想辦法和我們一起救你們出來,可是他們口頭應付,卻不曾有絲毫的行動,還說什麼小不忍則亂大謀,我一介女流,不懂什麼大謀小忍,他們不救,我自己想辦法就是。」
魯天祐表情有些複雜,並沒有說話。
林黛兒看了魯天祐一眼,幽幽歎道:「天祐哥,你……你是不是怪我胡來?」
「傻丫頭,怎麼會。」魯天祐溫和一笑,道:「你為了我和二叔身涉險境,我魯天祐又不是不識好歹之人,怎會怪你。」
林黛兒聽魯天祐這樣說,心裡才好受些,嫣然笑道:「我便知道你不會怪我。」
魯天祐見林黛兒一笑百媚生,心中一蕩,笑了一笑,隨即神情微顯凝重道:「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就麻煩了。」
林黛兒道:「你是擔心道門對我們不利?」
魯天祐微一沉吟,才道:「道門近年才開始在西山道發展,根基不穩,我只擔心這次一鬧,喬明堂他們有所察覺,會對道門的發展大大不利。」
林黛兒正色道:「天祐哥,天門道裝神弄鬼,咱們不如乾脆和他們斷了關係。他走他們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不與他們扯上干係。我就不相信,沒有他們,咱們自己還報不了仇。」
魯天祐立刻道:「真是孩子話。咱們都是入了道門,拜過老君,一入道門,永拜老君,這都是立下了誓言的。」
林黛兒俏臉滿是無奈之色,眼眸子卻又大事不滿,扭過頭去。
魯天祐苦笑道:「黛兒,我知道你的性子,不喜歡鬼鬼祟祟。可是咱們也是沒有法子,為了義父的仇,能忍要忍,不能忍也要忍,天門道利用咱們,咱們最後也不還是要利用天門道。沒有天門道的實力,咱們很難報仇!」
林黛兒漂亮的紅唇微微動了動,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魯天祐抬起一隻手,輕輕去拍林黛兒的肩膀,一隻手剛剛拍上林黛兒香肩,林黛兒就像受驚的兔子一般,嬌軀一顫,急忙躲開。
魯天祐一怔,隨即顯得十分尷尬,慢慢收回手。
林黛兒閃過之後,卻也顯得有些尷尬,見魯天祐神情有些不對,微低下螓首,柔聲道:「天祐哥,我……我不是有意要躲開,我……!」雙頰飛霞。
魯天祐摸了摸腦勺,笑道:「我……我也不是有意的。」
林黛兒螓首壓得更低,輕聲道:「其實……其實你被抓之後,我日夜都在擔心你……!」
「我也擔心你。」魯天祐道:「黛兒,你放心,拼了這條性命,我都會救出二叔和五哥,也一定會為義父報仇。」
林黛兒抬起頭,看著魯天祐,點頭道:「我知道你一定會的。」
便在此時,忽聽得又有腳步聲從後面傳過來,兩人立刻都不說話,回頭看去,只見一道身影從船艙內出來,看到兩人,那人笑道:「兩位也都沒有歇息?」
林黛兒瞅那人一眼,認出此人是一同突圍出來的囚犯,到現在也還不知道對方的底細,微蹙柳眉,魯天祐卻已經起身拱手笑道:「兄台沒有歇息嗎?」
那人走過來,道:「背上被砍了兩刀,雖然敷上藥,但是還有些疼痛,難以入睡,所以出來透透氣。」又拱手道:「今日承蒙兩位搭救,活了一條性命,在這裡謝過了。」
魯天祐笑道:「都是江湖同道,不必言謝。」豎起拇指道:「兄台在刑場之上,面不改色,氣魄驚人,在下很是佩服。」
那人哈哈笑道:「仇某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膽子大,就算被殺,二十年又是一條好漢。不過死在官府劊子手的手底下,難免遺憾,幸虧諸位搭救,才沒有死在無名小卒之手。」
魯天祐道:「當時我瞧兄台的刀法很好,在刑台之上連殺三人,刀法出神入化,真是欽佩得緊。」
那人擺手笑道:「慚愧慚愧。」
魯天祐道:「在下魯天祐,不敢動問尊姓大名。」又道:「若是不方便,大可不言。」
「沒什麼不好說的。」那人一屁股坐下,道:「對官府不言,對救命恩人又何必隱瞞。在下姓仇,匪號仇如血,是個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