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庭院之中,已經是騷動一片,文人才子們固然在竊竊私語,那些豪富巨商卻也都是嘖嘖稱奇,就連樓上的姑娘們也都是鶯聲燕語,話題自然都是圍繞楚歡而談。
蘭先生既然放話出來,卻是無人敢懷疑這幾位先生的評定水準,只是他們驚訝於這樣一個沒有絲毫文人氣質的年輕人竟然在半個時辰之內連作四十五首詩詞,而且竟然大部分竟然都是深得三位先生的嘉許。
他們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固然是奇跡的出現,而且接下來楚歡手中的文花,完全可以改變目前的姑娘排名。
蘭先生三人一首一首地評定,從頭到尾,三人都是頻頻點頭,時而發出讚歎的聲音,更有時情不自禁地念出聲來。
須知楚歡的詩詞,便即唐宋元明,這四朝文人才子多如牛毛,吟出來的詩詞成千上萬,但能夠流傳下去被楚歡這些平凡人耳熟能詳的,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就好比大浪淘金,從浩瀚的的沙海中淘出的金子,楚歡寫出的每一篇詩詞,那都是經過時間考驗流傳下去的精品。
夜幕深深,蘭先生終於再次站起身來,高聲道:「經過老夫三人評定,楚歡作詩詞共計四十五首,其中三十九首通過,剩下六首,未必不精,不過卻稍有瑕疵,還可再議!」盯著楚歡,讚歎道:「這位小兄,卻不知你出於哪處書院?」
楚歡笑道:「先生,這些詩詞確實非在下所作,都是徐公子所作!」
蘭先生微一沉吟,看向瀛仁,笑問道:「這位公子高姓大名?」
瀛仁此時已經是激動萬分,按照規矩,楚歡只要有十三首詩詞通過,便能夠擊敗羅鼎,此時通過三十九首,比所需高出三倍,那是徹底擊垮羅鼎,凌霜也算是安全無恙了。
蘭先生動問,瀛仁忙道:「我姓徐!」
蘭先生又笑問道:「徐公子卻不知師出何門?」
「我……!」瀛仁哪敢說自己是徐從陽的弟子,只能道:「我有許多先生,來了一個走一個,都是請到家中教授的。」
蘭先生見瀛仁含糊其辭,只當他不願意多說,他大家風範,自不會為難他人,撫鬚笑道:「恭賀徐公子,三十九首詩詞通過,當之無愧,如此成就,已是難有人企及。改日徐公子若是有閒,還請徐公子前往我草堂書院,老朽願與徐公子彈詞說賦,靜候指教!」
瀛仁臉皮畢竟還是有些薄,楚歡的功勞落在他的身上,讓他的臉上微微發紅,拱手道:「不敢不敢!」
蘭先生三人其實心裡也都在疑惑,這四十五首詩詞,真要拿出來,每一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文,但是這些詩詞彙集眾家,不少詩詞的風格大是不同,總覺著其中有些古怪,但是三人都是博覽群書文壇大家,見識廣博,若說這些詩詞是抄襲他人,那是萬萬不可能,畢竟這四十五首詩詞,三位文壇大家卻是沒有一人見過其中一首。
這四十五首詩詞,任何一首曾經出現過,必定會被傳播,而且定會在文壇流傳,以三人學問之廣博,不可能查不出絲毫的端倪。
也正因如此,三人都是覺得這些詩詞必定不是抄襲,蘭先生心裡只是懷疑楚歡和瀛仁背後有高人,雖有才學卻不顯山不漏水的高人。
他有心想接納,但是楚歡和瀛仁都含糊其辭,他倒是不好強人所難。
羅鼎臉色發青,他本來覺得莫凌霜已是掌中之物,卻萬萬想不到最後卻出現這樣一番情景。
摘不了莫凌霜的牌子,倒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天下美人眾多,沒有莫凌霜還有其他的女人,讓羅鼎無法接受的,卻是自己會敗在楚歡的手底下,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們擊敗,他父親是羅世恆,在雲山府城,他也是飛揚跋扈,誰不給他幾分面子,此時眾目睽睽之下被剝了面子,就等若楚歡和瀛仁輪番在抽他的臉,他實難接受,忍不住起身來,大聲道:「有貓膩,一定有貓膩!」
他聲音很是響亮,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過來,蘭先生本來面帶笑容,聽到羅鼎之言,臉色立刻沉了下去。
他只以為羅鼎是說他評定不公,那「貓膩」之言是針對自己,雙目瞧向羅鼎,厲聲道:「羅公子此話怎講?莫非覺著老夫評定不公?」
羅鼎見蘭先生發怒,忙擺手道:「先生,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這兩個人。他們……他們一定有貓膩。」
「此話怎講?」蘭先生背負雙手,冷冷道。
羅鼎道:「我不敢懷疑先生的評定,只是那麼多人寫出詩詞,沒有幾首詩詞能通過,楚歡寫了四十五首,卻有三十九首通過,這……這絕不可能,他們的詩詞,一定是抄襲的!」
四周眾人頓時都咬耳私語,不少人還真是存了這個心思。
楚歡今日的成就,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簡直是匪夷所思,很多人心裡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出現,腦海裡甚至從沒有想過這樣的奇事出現。
四十五首過了三十九首,剩下六首蘭先生並沒有否定,只是說還要商議,也就是說,這毫無文人氣息的年輕人幾乎每一首詩詞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先前韓漠五首奪花,已經是才驚四座,此刻楚歡不僅僅是才驚四座了,而是讓不少人陷入迷茫,只覺得是不是在夢境之中。
羅鼎說楚歡抄襲,這卻是說到不少人的心坎上,他們無法接受的事實便會讓他們無限放大的懷疑,只是礙於蘭先生的地位威望,不敢發出異言,此時羅鼎大聲叫嚷,卻是正中他們的下懷。
蘭先生冷然一笑,顯然對羅鼎發出懷疑十分厭惡,緩緩道:「自古至今,奇人異士眾多,人無貴賤,萬物皆有靈性。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每個人生於天地間,必有其所長,你做不到的事情,卻未必別人也做不到。楚歡今日寫出四十五首詩詞,每一首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這固然讓人震撼,卻並非不可能。」掃視四周,氣度儒雅,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既然羅公子懷疑,老夫便在這裡為大家先念幾首楚歡所寫的詩詞,在場多有飽讀詩書之輩,若是能夠得知詩詞的出處,證明楚歡所寫的詩詞是抄襲,老夫願奉上黃金五十兩,而且還會當眾拜服!」
他這話說的極是鏗鏘,其實卻也是有著超凡的自信,只覺得自己博讀詩書,連自己都看不出抄襲的痕跡,不知這些詩詞的出處,難道在場還有其他人知道?
蘭先生說到做到,不等別人說完,便已經當眾連續吟誦了三首詩詞,一首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一首劉禹錫的《竹枝詞》,還有一首辛棄疾的《青雲案》。
這三首詞蘭先生尤為喜歡,只覺得都是萬里挑一的絕世精品,這等詩詞若是曾經出現過,必然不會被埋沒。
三首詩詞吟誦完,竟然已經有文人大聲讚道:「妙啊,妙啊,果然是好詞!」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絕世佳句,絕世佳句!」
文人們一時間紛紛誇讚,竟是瞬間被這三首詩詞折服。
蘭先生氣定神閒,沉聲道:「這三首詞只是四十五首詩詞中的冰山一角,但深為老夫喜歡。老夫自幼讀書,如今年近六旬,無一日放下學問,自問對歷朝歷代來的名詞佳句爛記於心……卻不知這三首詞出自何處,抄襲從何而來,還請諸位賜教!」
四下裡頓時寂靜下去。
這四三首詩詞自然是從未出現過,你讓他們從何而尋?
死一般的寂靜,羅鼎四下裡看了看,臉上肌肉抽搐,顯得尷尬無比,他一時衝動,揚言楚歡是抄襲,但是此刻三首詩詞出來,滿座文人才子卻無一人再有質疑,這讓他心慌意亂。
瀛仁早已視羅鼎為眼中釘,見無人說話,心中得意,臉上卻是十分陰沉,抬手指著羅鼎,冷笑道:「你是羅……羅世恆的兒子?」
眾人有些吃驚,這瀛仁直呼羅世恆的名字,膽子還真是大。
羅鼎見瀛仁手指自己,怒道:「老子就是羅鼎!」
「好!」瀛仁背負雙手,困境解脫,他那種在宮裡浸染的貴族氣質便已經顯現出來,沉聲道:「羅世恆身為衛所軍指揮使,據我所知,衛所軍指揮使的軍餉,一個月不過四十兩銀子,一年下來,也不過四五百兩銀子。」他緩步走向羅鼎,眼眸子的神色陰沉可怕:「這四五百兩銀子,還要養家中的僕役小廝,還有日常用度,但是你羅鼎方才上花兩百五十朵,折合現銀七千五百兩,羅世恆不吃不喝,需要十五六年才可能領到這麼多軍餉。據我所知,羅世恆擔任衛所軍指揮使不到十年,他從哪裡來了那麼多銀子?難道他指揮使府上下這些年都是不吃不喝?難道他羅世恆的軍餉全都交給你這個做兒子的保管,而且讓你因為一場花魁之選便砸出他所有的積蓄?莫非羅世恆坐在指揮使的位置上,手腳卻不乾淨,貪污納賄,才會有龐大的積蓄,才會讓七千兩銀子在你羅少爺眼中不值一提?」
瀛仁對羅鼎厭惡至極,恨之入骨,此時氣勢逼人,嚴重甚至帶著殺機,倒是四周眾人聽著膽戰心驚,這年輕人也實在是太過膽大,竟然當眾指責羅世恆貪污受賄,此時一旦被羅世恆及其黨羽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你……你胡說什麼!」羅鼎聽瀛仁這般說,開始慌張起來。
「胡說?」瀛仁冷笑道:「本……本公子有沒有胡說,你心知肚明。」
羅鼎見許多人都看著自己,還真是有些心裡發虛,忙道:「這些銀子……這些銀子是劉大少爺借給我的!」說完,扯了扯身邊的白胖子。
那胖子無奈起身,道:「不錯,是我借給羅公子的。」
「你是何人?」瀛仁得理不饒人,步步緊逼。
胖子冷冷一笑,傲然道:「家父乃是雲山府商會會長劉老太爺!」
楚歡在旁聽到,皺起眉頭來,目光如電,看向了劉大少爺,想不到這人竟是劉聚光的兒子,劉大少爺和羅鼎混在一起,這兩家之間的關係果真是親密無比。
瀛仁淡淡道:「商會?原來如此。雲山商會會長的兒子,出手借給衛所軍指揮使的兒子七八千兩銀子,根本不考慮羅鼎是不是能夠償還……!」他臉色猛然一冷,一字一句道:「這便是所謂的官商勾結嗎?」
劉大少爺臉色大變,羅鼎也是大驚失色,已經抬手怒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在這裡胡言亂語,你誣蔑家父,那是犯了大罪,要蹲大獄嗎?」
瀛仁緩緩道:「據我所知,都察院左都御史徐從陽徐大人已經來到了雲山府,他這次前來,似乎就是要前來肅清吏治……!」冷然一笑,悠然道:「羅少爺,本公子勸你現在趕緊回去,徐大人此刻便有可能在你府中,正在調查羅世恆貪贓枉法劣跡,你在這裡與商人之子同流合污,只怕會連累你父親,也是你父親貪贓枉法的鐵證!」
羅鼎只是不學無術的一介紈褲,正要比起氣質和學問,與瀛仁還是相差甚遠,瀛仁幾番話一說,還真是讓羅鼎心驚膽戰。
物以類聚,那劉大少爺顯然也不是精明之輩,白白胖胖的臉上隱隱冒出汗來。
徐從陽前來,這兩人自然都是知道的,而且這兩家私底下也確實有錢權交易,瀛仁只是恐嚇,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番話已經正中要害。
庭院好幾百人,此時都不敢吭聲,選花台上,凌霜見瀛仁直斥羅鼎,對羅鼎步步緊逼,這一時刻瀛仁竟是有著強大的氣場。
羅鼎是寶香樓的常客,此人在房事之時有怪癖,樓裡許多姑娘都是深受其害,此時見到瀛仁當眾將羅鼎逼得連連後退啞口無言,都是甚為解氣,心中歡喜,卻不敢面上表漏出來。
凌霜本來對瀛仁並無什麼感覺,但是此刻見他如此,倒是有幾分欣賞,不過卻也暗暗為瀛仁擔心,只怕他如此呵斥羅鼎,最終會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