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行轅,瀛仁回來之後,餘怒未消,服侍的下人上了茶來,瀛仁拿起茶杯,憤怒地砸在地上,孫德勝慌的跪倒在地,惶恐道:「殿下,你切勿生氣,可別氣壞了身子。」
瀛仁坐在椅子上,指著孫德勝,怒道:「孫德勝,你這狗奴才,今日讓本王顏面掃地。對了,那個羅世恆的兒子,叫什麼來著?」
「羅鼎!」
「羅鼎?」瀛仁冷笑道:「一個指揮使的兒子,竟然敢取名為鼎,他是想幹什麼?」
群雄逐鹿,霸王問鼎,這是很敏感的字眼,瀛仁跟在徐從陽身邊學文,自然對文道也是頗為通曉,他知道羅世恆的兒子大名為「鼎」之後,就更是惱怒。
孫德勝見瀛仁這次是動了真火,哪敢多言,跪在旁邊,低著頭,生怕惹火上身。
瀛仁一想到今日的事情,腦海中浮現莫凌霜臨去時的淡漠之色,與一開始見到那嫣然璀璨一笑相去甚遠,知道莫凌霜對自己必定沒了好感,這是他最為憤怒之處,他當然不會怪莫凌霜,心中的怨氣都是在羅鼎的身上。
他眼珠子轉了轉,壓低聲音,道:「孫德勝,本王要殺了羅鼎!」
「殿下!」孫德勝渾身一震,抬起頭來,吃驚道:「殿下萬萬不可啊。羅鼎是羅世恆的兒子,那羅世恆可是漢王殿下的人……!」
瀛仁握起拳頭,冷笑道:「漢王?你是覺得本王不及三哥,害怕三哥?」
孫德勝額頭冒出冷汗,顫聲道:「奴才不敢,奴才也絕不是這個意思。但是殿下要殺羅鼎,總要有個理由,難道殿下想讓今日的事情傳揚出去?殿下要殺羅鼎,那麼今日的事情必定會張揚開來,這對殿下將大大不利!」
瀛仁皺起眉頭,隨即冷笑道:「本王堂堂皇子,連一個小小的地方紈褲子弟都殺不了,那也不配稱為瀛氏子孫。羅鼎此人,本王是殺定了。」想了一想,吩咐道:「你去將馮午馬叫過來!」
孫德勝渾身一顫,似乎明白什麼,吃驚道:「殿下,您……您讓他過來做什麼?」
「孫德勝,你膽子還真是越來越大了。」瀛仁怒道:「本王想要做什麼,難道還要經過你的同意?」
孫德勝跪在地上,用膝蓋往前挪了兩步,惶恐道:「殿下,奴才……奴才冒死直言,殿下絕不能這樣做。殿下……殿下是要派馮午馬去殺羅鼎,但是此事絕不能意氣用事!」
瀛仁不耐煩,一腳將孫德勝踹翻,但孫德勝立刻爬起來,又跪在瀛仁腳邊,道:「殿下,馮午馬固然可以悄無聲息刺殺羅鼎,但是……但是殿下可曾想過後果?」
瀛仁皺眉道:「後果?馮午馬難道還敢不聽本王的話?不錯,本王不能明裡殺死那個王八蛋,但是派馮午馬暗中找機會宰了他,那又有何不可?馮午馬是神衣衛的百戶,這點事情讓他去辦,他還是能夠般的悄無聲息,不會洩露消息。」
孫德勝回頭望了望,四下無人,身體前傾,壓低聲音道:「殿下,您說的不錯。這馮午馬是神衣衛的人,辦事謹慎,殺了人,他不會四處張揚,甚至於嚴刑拷問也不能從他口裡得到一個字,但是殿下難道忘記了,正因為他是神衣衛的人,反而……反而不能讓他去辦此事!」
「為何?」瀛仁皺起眉頭,話一問出口,立刻明白什麼,臉上頓時顯出猶豫之色來。
孫德勝知道瀛仁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頷首,壓低聲音道:「神衣衛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會有卷宗送到白樓裡去……,馮午馬殺了羅鼎,按照規矩,他也一定會送上卷宗,而白樓裡的那個人,也一定很快就會知道這件事情。」
「白樓……!」瀛仁眼中顯出複雜之色,既有一絲不屑,但卻還夾雜著一絲忐忑,他心裡已經鬆動,但還是道:「本王難道還怕了白樓裡的那個東西?」話雖如此,但是他的聲音卻更加輕。
孫德勝對瀛仁倒是忠心耿耿,低聲提醒道:「殿下,白樓雖然只聽命於聖上,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他們與其他人有牽連,如果這道消息馮午馬呈上卷宗,即使馮午馬對其他人守口如瓶,卻也難保不從白樓洩露消息出去……!」
瀛仁眉頭擠在一起,道:「本王下令讓馮午馬不要上報,他難道敢違抗本王之令?」
孫德勝歎了口氣,道:「殿下,奴才冒死直言,白樓只效忠聖上,而神衣衛……卻只效忠白樓。即使殿下有令,馮午馬也一定會將卷宗呈上去!」
瀛仁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話來,他心裡明白,孫德勝所言確實不假。
半晌過後,瀛仁憤怒之中才有些頹然道:「難道……難道本王身邊就沒有一個能辦事的人?本王……本王就沒有一個能辦大事的心腹?」他語氣竟是帶著一陣失落。
發生這件事情以前,瀛仁的生活幾乎都是一帆風順,很少出現挫折,但是現在,他竟然被一個羅鼎難住,驟然間才發現,自己身邊竟然沒有能夠真正的可用之人。
他心裡知道,他其它的兄弟如果在這種時候,手底下可用之人多如牛毛,莫說一個羅鼎,便是羅世恆,只怕也能悄無聲息地解決,不知為何,在這一瞬間,他腦中竟是閃過楚歡的面容,微一沉吟,才低聲道:「孫德勝,難不成本王就這樣放過羅鼎?」
孫德勝搖頭道:「殿下不必心急,等大學士回來,殿下可將此事稟報大學士,大學士為人剛直,十有**便會因此而向朝廷彈劾羅世恆。」
「告訴老師?」瀛仁搖頭道:「不成,如果告訴老師,豈不是說明本王離開過行轅?」
孫德勝笑道:「殿下不用急,此事可以推到奴才身上。到時候殿下便說想知道雲山府的民情,自己有不便離開,所以派了奴才出去打探了一番,而羅鼎逞兇之事,乃是奴才親見,奴才到時候可在大學士面前作證,如此一來,殿下便沒有任何干係了。」
瀛仁聞言,終於露出一絲微笑,抬手道:「起來吧!」
孫德勝躬身站在瀛仁旁邊,瀛仁看了他一眼,才道:「雖然幹不成大事,但是小事你倒也能辦幾樁,咱們就這麼辦。等老師回來,便將羅鼎惡行告訴老師,本王一定會讓老師彈劾羅世恆。」想到如果徐從陽真的要彈劾羅世恆,羅世恆十有七八便要倒霉,心裡舒暢了一些,靠在椅子上,閉起眼睛,腦海中又浮起莫凌霜那嫣然一笑,心中一動,睜開眼睛,衝著孫德勝招招手,孫德勝湊到旁邊,瀛仁才低聲問道:「孫德勝,你說……你說本王還能不能見到她?」
孫德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一臉迷茫。
瀛仁有些尷尬,但還是道:「就是那個姑娘,姓莫的姑娘!」
羅鼎當眾叫出了莫凌霜的名字,瀛仁自然是留意記在了心中,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名字他都不會忘記。
孫德勝小心翼翼道:「殿下,奴才……奴才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奴才讀書不多,但是跟在殿下身邊此後,耳濡目染,卻也知道一些話。」孫德勝一面看瀛仁臉色,一面小心翼翼道:「有句話說的好,叫做相見不如不見,奴才覺著……覺著殿下與那莫姑娘,還是……還是不見為好!」
瀛仁驟然看向他,目光很冷,孫德勝渾身一顫,瀛仁已經冷笑道:「相見不如不見?你倒還知道這句話,本王還真是有些佩服你了。」
孫德勝「噗通」跪下,「奴才失言……奴才失言……!」
瀛仁握著拳頭道:「本王一定要見她。」看著跪在地上的孫德勝,道:「孫德勝,本王聽那羅鼎的話,莫姑娘好像住在翠玉樓,你知不知道這個地方?」
「奴才……奴才不知。」孫德勝搖頭。
瀛仁道:「不知道,那就去找,一定要找到她,本王……本王要去見她,當面告訴她,本王不是不為她出頭,本王不是懦夫,本王會告訴她,一定會整垮羅世恆父子,為她出氣!」
孫德勝大驚失色:「殿下……!」
瀛仁不等他說話,已經抬手道:「你不用多說了。本王不能就這樣讓她誤會……!」歎了口氣,道:「她心裡只怕瞧不起本王了!」腦海中又浮現莫凌霜臨去前那淡漠的神情。
孫德勝瞧瀛仁表情,已經明白瀛仁是確確實實對莫凌霜生出了愛慕之心,他本想勸說瀛仁不必在意一個民間女子的想法,但是此時卻又不敢說,知道這個時候絕不能對莫凌霜有絲毫的褻瀆甚至是輕蔑之言,否則一定會激怒瀛仁。
屋內一時安靜下來,便在此時,聽的外面傳來聲音:「啟稟殿下,京中有密信!」卻是馮午馬的聲音。
「進來!」瀛仁聽說京中有密信來,坐正身子,馮午馬很快進來,呈上了一封書信,瀛仁接過,這封書信是以牛皮封住,等馮午馬退下,瀛仁令孫德勝取來匕首,割開了牛皮,從中取出了一封書函,瀛仁打開來看,掃了一遍,微皺眉頭,但很快又顯出興奮之色,隨即伸手取下燈罩,將這封書信放在燈火上,書函燃燒,很快就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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