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知縣眼皮子一跳,本來還有幾分得色的臉頓時便陰沉下來,靠在椅子上,撫鬚道:「薛琅,有什麼話,你不用拐彎抹角,儘管說來。」
薛琅身體微微前傾,道:「堂尊,這次機會,倒也確實是個發財的好機會。蘇家富庶,若是能借此機會讓他孝敬一些上來,倒也是樂事。只不過……堂尊,不瞞你說,我覺著那臭小子的來頭不清。劉家村那邊出了事後,小人曾暗中派人打聽過,這楚歡八年前突然失蹤,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可是前不久卻突然回來……這一回來,為人行事大不相同,而且一身好功夫,連我八里堂他也是絲毫不放在眼裡,甚至出手廢了我這邊三條腿。堂尊,這人失蹤的八年,究竟做了些什麼,咱們可是查不到絲毫線索……如此人物,若真是匪類,一旦為了得到蘇家的一點銀子將他放出,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胡知縣並沒有說話,只是若有所思。
……
……
縣衙大獄的甲字號房乃是要犯之所,一道石門打開之後,裡面便溢出腐臭的味道,這下面一年到頭見不到陽光,陰暗無比,卻又森然無比。
楚歡神情淡定,雙手被繩子綁著,在數名獄卒的推搡下,到了獄卒房,那張大鬍子很快就跟過來,在椅子上坐下,拿過毛筆和一本名冊,道:「姓名!」
「楚歡!」
張大鬍子大筆一揮,在犯人名冊上寫下了楚歡的名字,這才收好,起身走到楚歡面前,繞著楚歡走了一圈,嘿嘿笑道:「怎麼樣?綁著繩子,是不是不舒服?」
楚歡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並不言語。
「怎麼,瞧你樣子,還不服氣?」張大鬍子冷笑著,指著獄卒房四周的器具道:「你可瞧好了,這裡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老子聽說你在外面很能打,八里堂有好幾條腿是被你打折了……嘿嘿,那些威風在我這裡你可顯不了,你要是在這裡撒野,老子先打折了你的腿!」
這獄卒房四周,多得是各種刑具,不少刑具兀自帶著斑斑血跡,屋內的空氣中不但充斥著腐臭之味,更有著一股子殘留的血腥味。
這裡絕對是一處陰森之地。
楚歡淡淡一笑,道:「只要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等我出去,我保證會收拾你!」
此言一出,張大鬍子和幾名獄卒先是一怔,隨即俱都發出怪笑聲,這可是他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一個重刑犯在囚牢之中,竟敢對牢頭發出如此威脅,那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張大鬍子大笑過後,面色一冷,沉聲道:「看來這位夥計對咱們這裡實在不瞭解,哥兒幾個,都動起手來,讓他知道知道咱們這裡是個什麼地方。」
兩名獄卒上前去,其中一人已經掄起一根手臂大小的粗木棍,揮舞著便要往楚歡的頭上砸過去,棍風落下,楚歡身體一閃而過,那獄卒砸了個空,正在惱怒,卻聽得一個聲音冷冷道:「住手!」
聲音之中,從外面進來一個人,一身黑色便服,幾名獄卒看到,急忙躬身行禮,道:「二公!」
二公是對縣丞的尊稱,縣丞乃是知縣的輔佐之官,亦是屬於朝廷命官,屬於吏部甄選,皇帝任命,這一縣之中,知縣自然是當之無愧的一把手,而縣丞乃是一人之下的二把手,所以衙門裡的下級吏員通常都稱其為「二公」。
這縣丞喚作趙寅海,屈居胡知縣之下,這青柳縣的權柄都握在胡知縣手中,這趙縣丞實際上也沒有多大的權勢。
但他畢竟是朝廷命官,衙門的的吏員卻也是不敢得罪。
「你們這是要濫用私刑?」趙縣丞相貌堂堂,國字臉,眉毛粗濃,瞥了楚歡一眼,淡淡道:「此人是否已經定罪?」
張大鬍子忙笑道:「二公,都這麼晚了,您怎地來這種地方?」他自然不知道,梁坊主離開縣衙後,總覺得事情不妥善,所以又暗中去找了趙縣丞,其目的,無非是覺得多打通幾個人就能好辦事,回頭也好在琳琅面前表功。
這趙縣丞在衙門裡多年,卻是深知衙門裡的規矩,知道楚歡被抓進大獄,少不了要受一頓打,他既然收了銀子,也還真的過來瞧瞧,恰恰見到這幫獄卒準備對楚歡動手。
「剛從這邊路過,所以進來看看。」趙縣丞道:「此人尚未定罪,你們不要擅用私刑……這要是傳揚出去,不但你們沒有好果子吃,只怕還要連累堂尊!」
張大鬍子忙道:「二公說的是,小的們不敢了!」
趙縣丞打量楚歡幾眼,緩緩道:「這人是和盛泉的人,和盛泉還是有些勢力的,若是未定案便打傷了他,到時候和盛泉的人找上來鬧事,也不好對付。」也不多言,轉身便走。
等到趙縣丞離開,張大鬍子才冷笑道:「算你臭小子運氣,關到甲字號房去……!」
兩名獄卒便將楚歡帶出了獄卒房,旁邊立刻有一名獄卒湊上前來,壓低聲音道:「頭兒,這小子如此猖狂,到了咱們這地兒也敢撒野,咱們就這樣算了?」
「算個屁!」張大鬍子摸著亂蓬蓬的鬍鬚道:「你也不用急,到了咱們這個地兒,就咱們說了算,若是連這樣一個臭小子都整治不了,咱們也都該去吃屎去!」
獄卒笑道:「頭兒,你的意思是?」
「用不著咱們出手。」張大鬍子招招手,那獄卒湊近過來,張大鬍子耳語幾句,獄卒立時嘿嘿笑道:「頭兒,你放心,我現在就去辦!」
……
甲字號房在地牢最深處,客棧裡的甲字號房通常都是頭等上房,而地牢裡的甲字號房,那卻是最讓人喪膽的牢房。
地牢過道中,又悶又臭,牆壁上燈火昏暗,來到甲字號牢房,隔著木頭做成的牢柱裡面昏暗一片,透過牢柱的縫隙,可以看到裡面已經橫七豎八躺著七八個人,黑乎乎的,雖然這邊響起動靜,但是裡面眾人看也不看,就似乎都已經睡著。
「范胖子,新來的犯人,好好照顧著。」獄卒打開牢房大門,將楚歡推了進去,嘿嘿笑道:「不要玩得太過火!」說完,已經重新將牢房鎖上,和同伴逕自離去。
兩名獄卒剛剛一走,本來躺在地上睡覺的犯人們頓時都爬起身來,一個個都用古怪的目光打量著楚歡,看上去都是不懷好意,沒有一個是善類。
靠在最裡面睡在一堆乾草上的一個胖漢子悠悠坐了起來,嘴裡叼著根乾草,他兩邊都沒有人敢靠近,這牢房空間不算大,但是他一個人卻佔了極大的地方,在這裡面顯然地位不一般。
楚歡知道,這傢伙肯定就是獄卒口中的范胖子。
范胖子坐起身,吐出口裡叼著的乾草,開口問道:「叫什麼名字?犯了什麼事兒進來的?」
其他犯人此時都站起來,將楚歡圍在當中,
「身上有什麼東西,都拿出來,有沒有吃的?」
「有銀子嗎?」
「范老大在這裡,你他媽還站著,快跪下,懂不懂規矩?」
楚歡穿著土氣,此時的表情看上去卻也是十分的憨厚,做出一副驚恐之色,可憐巴巴道:「幾位大哥,我叫楚歡,他們說我殺了人……所以將我抓了進來!」
眾人一聽,先都是吃了一驚,畢竟是殺人犯,這一般人可不敢惹,雖說這甲字號房都是重犯,卻也沒有敢殺人的,便有幾名犯人微微變色,退了一步。
「吊毛!」范老大先是一怔,但是隨即看到楚歡樣子,立馬道:「就你這樣的還殺人?你他媽有那個膽子嗎?殺豬還差不多」
楚歡咧嘴笑道:「我不敢殺人,可是他們說我殺人,我也不能辯駁……對了,幾位大哥,我睡哪裡?」指了指范老大睡的地方,道:「是那裡嗎?」
「媽拉個巴子,你還想睡范老大的地方。」一名犯人罵道:「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東西。我操,還不跪下……!」一腳踢向楚歡的腿彎,便要將楚歡踢跪下。
只是他剛出腳,楚歡卻已經飛起一腳,一個漂亮的側踢,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傢伙就被踢中胸口,整個人就飛了出去,正落在牆角的糞桶上,一股惡臭飄散開來,這人躺在地上淋了一身的屎尿,一時間岔了氣,動也不能動。
當眾人目瞪口呆之際,楚歡卻已經高聲叫喊道:「來人啊,打死人了,快來人啊……!」他聲音極高,就似乎自己是被別人所揍。
兩名獄卒此時卻也聽到叫喊聲,相視一笑,根本不理會,逕自離去。
楚歡叫了兩聲,這才回過頭來,掃視那幾名犯人,咧嘴笑道:「剛才他們讓你們照顧我,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可沒聽明白!」
眾人此時明白,這小子不是善茬,他叫喊那兩聲,實際上是調虎離山,將別有用心的獄卒調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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