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很自然地順嘴問:「傷了人嗎?」
劉麗在電話裡問了幾句,放下電話回答:「事故發生在十五分鐘前,據說車主稍稍喝了一點酒,帶兩個女人上了車,事故發生後,兩個女人赤著上身逃了出來,她們傷不重;車主被大火舔了一下,正在送往醫院,傷勢還不清楚。」
又舉起電話說了幾句,劉麗繼續複述:「李總已經把車停在路邊,他讓你也停一下……嗯,出事車主就是昨天來找你茬的兩個年輕人……之一,李總說有人已經通知他,警察會來詢問你這個相關人員的,他需要提前跟你對好口徑。」
王成打好轉向燈準備靠邊停車,他冷靜的問:「還有誰受傷?」
劉麗馬上對著電話問了幾句,回答:「……哦,車主的兩位女伴是學生被爆炸形成的玻璃劃傷了,其中一位可能要毀容。車子衝出去的時候,刮蹭了三個人,都是富家子。還有,大火燒燬了五輛車,車子爆炸的時候傷了六七個旁觀者,停車場上的車輛部分受損……哦,聽說光是車輛損失就在千萬元以上,再加傷患的善後賠償……這次事故損失可能超過一千萬五百萬元。李總正在打電話,希望把我們的名字屏蔽下去。」
王成停好車,接過電話,語氣平靜的對電話裡的李響說:「我記得昨天是你出面辦入住手續的,我的名字應該沒有登記,但如果有人問起,你說我是法國人艾爾倫爾.維安納——我是用這個護照登記入境的。」
李響在電話裡回答:「放心,警察如果只考慮一心破案,那是典型『不務正業』!『正業』是什麼?是尊重領導服從管理有組織觀念——警察手冊上都有規定的!翻了天去,底下人們敢不照顧領導情緒?!這次受傷、受損的都是富家子,各個背後勢力都很大,警察該做的就是踩下盤子比較一下。找幾個勢力小的開刀。該咱做的是:亮一亮勢力,讓他們比較。
不管怎麼說咱不是墊底的,『七十碼』栽不到我們頭上!『俯臥撐』也算不上我們。等咱亮完後台那些自然人門清得很,沒準就繞著我們走了。真有人牛心左性過來詢問。最多也是探問一下。咱把話說清楚就完事,咱跟對方沒多接觸,又提前離開會所,想攀扯你也得看看對像——我這都是有備無患。」
王成回身看了一眼身側,補充:「既然這樣,劉麗的名字最好不要出現了,至於我的名字。能不出現最好也不出現。但如果警察問起,你就說我是比利時華裔艾爾倫爾.維安納,咱倆相識於國外,我這次回來探親,順便給你的會所幫忙——記住,你沒權保持沉默,但你說得越簡單對你越有利。比如咱倆的友誼跟保時捷卡宴事件無關,沒必要告訴他們太詳細。」
「好的。我明白,咱倆怎麼認識的跟他們沒關係……法國人,艾爾倫爾.維安納。沒錯吧,我記住了。」
掛上電話王成還在沉思態,劉麗忍不住了:「哎呀,這事鬧得……其實讓李總出面並不合適……」
他居然有了外籍綠卡,那麼這件事就要重新衡量了——劉麗一邊沉吟一邊出聲阻攔。眼前這個人在國外呆久了,沾染上一身不通國情。她劉麗可不怕在這一事件中被曝光,這是富豪圈子的娛樂,出事時你在現場,意味著你是圈內人,這件事會是永久的談資。許多圈子會因此向她敞開大門。
王成沒有插話,靜靜地望著她,劉麗鼓足勇氣繼續說:「這件事其實我出面最合適,李總嘛,讓他給警察約略透露一下我們的身份,這就足夠了。剩下的我來辦——你覺得好嗎?」
王成哼了一聲:「但我不想牽扯其中……我是個小人物,不想太引人注目。」
劉麗感興趣的問:「你還沒告訴我,你已經拿到了比利時綠卡。」
「不是綠卡,是入國籍,兩者不是一回事」,王成糾正說。他順手發動了汽車,打開車上的通訊干擾器。車子繼續向電視台走,劉麗不知道這動作是表示同意她的建議,還是……只聽王成問:「你辦公室,方便打電話嗎?」
「方便的,我好歹也是主持人,有**的辦公室……」
「給紀笑打電話,不管說什麼,讓她的手機保持占線狀態……可以告訴她,我馬上要給她打電話,讓她找好身邊的座機,等待你們通話結束。」
劉麗立刻醒悟:「你是跟她串口供……呀,難道你入籍的事兒,連紀笑也沒告訴?」
王成平淡的答:「比利時容許多重國籍存在。至於紀笑嘛,我幹嘛什麼事都告訴她?」
劉麗心中大樂,掩飾說:「我以為……哈哈,我說啊,如果你買一件新衣服穿一下就扔,會不會覺得太浪費,你有沒有一種把它掛進衣櫥裡,時不時的拿出來穿一下的習慣,咳咳,哪怕只是為了懷舊?」
王成輕笑起來,帶著股玩世不恭的態度拍了拍劉麗臉說:「什麼話?你是在找結婚對像還是要求我包養?……嗯,你不妨先給我一個理由。」
劉麗想了想,回答:「我的交際面很廣,可以幫你認識很多朋友,打通很多路子——至少在本市,我應該是吃得開的。」
王成挑起眉:「你覺得我習慣拋頭露面嗎?一個翻譯,需要嗎?」
「我能歌善舞嘴皮快,而且擅長制服扮演,保證讓你生活一點不寂寞。」
王成搖頭:「我回家只想喘氣,我希望家裡足夠安靜。」
劉麗沉吟片刻,回答:「如果我說我做的飯很好吃,我想找個人跟我一塊兒吃。」
王成笑了:「你覺得你有做飯的空閒嗎——最少十年內?」
劉麗一下笑了:「咯咯咯咯……雖然很難堪,但我要承認,如果我買過眼前這個坎,至少十年內我是忙碌的,基本上顧不了家的。沒辦法,那麼我至少在短時間內不適合婚姻。但沒辦法,明知如此我也要拼一下。女人青春短暫,不趁著年輕博一下,今後就是別人腳底下的泥。
咯咯,你讓我認清了自己。嗯,也許我都不適合被那些情婦少的人包養——我必將有很多交際,他要只顧著我一人,會覺得很寂寞失落空虛無聊……好吧,你要是交了女朋友或者有結婚對象了什麼的,記得告訴我一聲哈!」
這個樓歪的不像話了,王成竭力把樓扶正。問:「你想怎麼做?」
「別告訴警察太多,在警察面前說自己是外國人能得到額外尊重。人民警察只為領導與外國人服務的……咦,忽然想起,這事真不必麻煩李響,我們快走,先去我辦公室,我馬上跟採訪組通個氣,記者出面了。為了堵住記者的嘴,要求隱藏幾個無關緊要人的名單,他們會願意的。」
劉麗神情振奮:「乾脆我親自引導採訪組出去。直接把掩飾動作擺在明處……不過,我大概需要自己準備交通工具,你知道的,我的mini車還沒買到手。」
王成一聲乾笑:「你倒是時時刻刻不忘給自己攢養老金——先去你辦公室,我來通知紀笑……我在鳳翔花園停了一輛路虎,那車是李響借給我的,你借去用幾天沒關係。至於那輛吉普,它是在『名尚』上的牌,這輛車……裡面有點名堂,開它出去。會把警察招引到名尚的。」
劉麗覺得特興奮,趁著王成情緒不錯,她竭力想把樓歪回來,馬上用她演戲生涯中,所能想出的最可愛最無辜的表情和聲音,興致勃勃的問:「那你不打算給我找個住處嗎?給我買一棟別墅。還是暫住在你自己的別墅裡?……我比較傾向於前者。」
這當然是玩笑了。這句玩笑其實是試探王成,今後怎麼定位雙方關係?是包養的金主,還是偶爾的床伴,亦或是親密到可以上床的朋友……當然,這話也有得寸進尺的意思。它收穫的自然是一聲冷哼。
不過劉麗不追求答案,目前的收穫已經讓她滿意了。她轉而求其次:」那麼把名尚採訪包給我怎樣?我這等於降低了你的付費呀……你答應了,太好了,從今往後你是我老闆。你放心,我的服務保準你滿意,嘻嘻嘻。」
一句話王成是她的老闆了,唯有把事情辦得完美才能繼續這段……苟且。於是劉麗展現出自己的拼勁,早早取出身份卡拿在手中,進電視台大門時也不讓停車,把門禁卡伸出車窗外刷完卡,兩人一路直衝電視台大樓。
從這輛外表凶悍、平常少見的大奔車中跳下的時候,劉麗很是收穫了一通羨慕,而緊接著跳出車內的王成,那硬朗英俊的外形更是令走過路過的男男女女羨慕嫉妒恨。劉麗平常很介懷這些,一定要做出各種親暱甜蜜,來讓這羨慕嫉妒停留的久一點,這次她顧不得了。她領著王成一路衝到辦公室,先讓王成打電話給紀笑,雙方統一口徑,她則直奔台長辦公室,把情況八卦一下。
「大新聞啊,千萬元級別的車禍!」,台裡的頭頭直歎息:「小劉啊,你說你怎麼早走了兩小時,你要是當時還在現場,這不是『第一現場報道』嗎……趕緊,出動廣播車,準備現場錄播。」
「台長,那是個私密會所,沒有掛牌,一般人找不到地方的,即使找到地方人也不讓進,但我知道地點,我能夠進去」,劉麗眼睛清亮的看著台長。
台長稍稍猶豫:「好辦,你帶路……小劉呀,關於你轉做新聞主播,或者轉編輯的事情,台裡面正在考慮……你剛才說你跟男友昨天在那裡度假,你男友是做什麼的呀?」
王成要求劉麗拿李響做擋箭牌,但劉麗覺得說李響是自己的男友有點不靠譜,她只是一個三線主持人,億萬富豪李響怎會看上她?說出去台長都不信呀。所以她稍一打磕,立刻隆重推出了王成:「他是位比利時籍華人。昨晚『名尚』的李總約我們一起玩,台長你知道『名尚』的活動我正在跟進,但李總很固執,堅持不肯讓我們錄播剪綵儀式,我男友跟李總私交很好,他是『名尚』的翻譯課主管。我想曲線一下。這次他送我回台裡,正在我辦公室等我出去吃午飯。」
台長的態度更和藹了:「小劉呀,午飯看來你們吃不成了,你回去趕緊把他打發了。然後跟採訪組走,我現在給採訪組打電話,再與當地警察聯絡……」
劉麗馬上說:「現在?最好不要跟當地警察聯絡,等我們到了地方再通知台長,那時台長跟警察聯繫比較好——出事的都是富二代,恐怕他們也不想曝光。」
「哦,太好了。不想曝光才好!今年台裡的廣告費就指望他們了,不想曝光他們就出錢吧……依你,都依你。你快去收拾一下,準備帶隊上路。」
劉麗快樂地返回自己辦公室,王成正翹著腳吸著煙,坐在她的辦公桌邊,無聊地吐著煙圈,劉麗快樂地撲進王成懷裡。狠很地吻著王成說:「親,都安排好了,你的車在哪裡?」
「嗯。停在鳳翔花園。」
「有點不順路——這樣吧,我們先動身,路上我跟採訪車聯繫,約定匯合地點……你跟李總說說,讓他跟度假會所打個招呼,這也是對度假會所的宣傳,我當然會屏蔽掉對會所不利消息。」
一路上,劉麗不停的打電話,等車輛開進鳳翔花園,諸事已經安排妥當:會所願意接受採訪。電視台決定臨時任命劉麗為這次採訪的副組長。
「會所決定給五萬紅包」,王成掛上李響的電話,繼續說:「你自己決定怎麼分配……」
「不行,這種事要讓組長分配,我是臨時任命的,這次我不拿一分錢。全讓給他們」,劉麗爽快地回答。
王成引導劉麗到路虎車邊,開門遞上車鑰匙,稍等,他俯身從車裡雜物箱內取出一付璞琪墨鏡(emiliopucci),一付寶格麗蛇形鑲鑽18k金手鐲腕表,加上一付杜嘉班納項鏈與耳環,在遞上一條羅密歐1號香煙,一臉溫柔一臉關切地說:「上鏡頭需要盛裝打扮,可惜時間緊,給你配不上一雙好鞋。就這樣吧,錄節目時讓他們別錄下半身。
哦,有人問起,你可以告訴他們,這些東西都是你買的:墨鏡一萬多人民幣,手鐲表價值一百二十餘萬,項鏈耳環大約十五萬元,香煙是9968元……怎麼樣,這身裝扮,可以打倒正牌新聞組長,擠進欄目組裡露個臉吧?」
劉麗狂喜地撲上去擁抱王成,她本想稍稍抱怨一下王成車裡隨時放著泡妞禮物,但聽說禮物的價值後,她被巨大的驚喜所擊倒,只顧連續熱吻……數秒鐘,電話鈴適時響了,劉麗趕緊接了電話,等她掛上電話,見到王成正在收拾路虎車,懷裡抱一大堆小禮品盒……但劉麗顧不上吃醋,趕緊說:「他們在催我,我先走了,回頭我聯繫你……呀,你說我是不是換一身衣服,這衣服昨天穿過了,配這身首飾,太普通。」
王成揮揮手,催促:「快走吧,別讓他們再催。」
等劉麗開車走後,王成鑽進自己車裡,取出個人終端,稍加調整,個人終端上出現路虎車裡的畫面,劉麗正哼著歌,欣喜地一手握方向盤,一手不停舉到眼前,欣賞自己的腕表——腕表中心鑲嵌的一粒鑽石,實際上是針孔攝像機。
過了一會兒,只見劉麗把車停在路邊,鑽進路邊銀行裡,兌換了王成送的那張支票,馬上拐進銀行附近的阿瑪尼專賣店裡,選擇店中最貴的一套禮服買下,她將這套禮服扔進車裡,將其他飾品胡亂塞進紙袋,停頓了一下,劉麗又取出衣服,將阿瑪尼紙袋使勁揉搓了一下,做出紙袋很舊的模樣,這才心滿意足把東西重新裝進去。在此期間,劉麗電話響個不停,她一邊接電話一邊忙碌,還順便取出王成送的香水,向自己身上噴了幾下,雖然繁忙但顯得兩不誤事。
哼著歌兒,劉麗繼續開車上路了,王成則笑著下了車,開始上樓回家。劉麗在路上要走兩個小時,在此期間無需對她進行監控——那套項鏈與耳環同樣是監視器,路虎車則是信號轉發器,但因為器械的電量限制,每個監視器只能工作三小時,為了節省電量只能間斷開啟這些監控設備。
回到家中沖了一個澡,本想換一身衣服出門,但想起劉麗那「衣櫥裡的舊衣服」的比喻,王成還是把早晨穿過的舊衣重新換上,出門前他打量了一下房間,發覺房間被兩位女老師收拾的挺乾淨整潔,便滿意的點點頭,準備出門……咳咳,去相親。
不巧,身上的個人終端陡然響鈴了,王成愣了一下,小心的關上門,開啟屋內的通訊干擾器,再接起電話。電話裡一個電子合成聲音報出識別密碼,而後呆板的說:「休假取消——俄羅斯冰原潛艇下逃出去的那幫人找到了,他們在遠東,你的小組成員已被召集,十二小時內你必須趕到尼古拉耶夫斯克(廟街)……」
這不可能——用私人司機太顯眼,走民航,航班安排……不可能有那麼合適的航班,讓王成在十二小時內抵達,以及完成通關。
但這話來不及說了,只聽噗地一聲,個人終端冒出一股青煙,自動銷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