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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距離京師究竟有多遠啊?不足500里!乘坐火車八個小時就能由此及彼。
英國調整了遠東策略,由竇納樂代替歐格訥為駐清國公使,已經從倫敦出發;李鴻章遊歷西洋列強一周後大發感觸,極力建議朝廷調整外交政策,促成以楊儒出任專駐俄國公使,許景澄改任駐德奧公使,羅豐祿出任駐英、荷、比國公使,李經方出任駐法、義公使.
在英國和清國外交戰略調整在人事上顯露端倪之後,日本國政府也宣佈以矢野文雄出任全權駐清公使,前任駐清公使代辦林董被召回,隨即派往英國出任公使。
戰場上硝煙方散,外交場上各國戰略在調整之時都各有側重。就遠東而言,繼德國在三國干涉還遼「得罪」日本,乾脆與清國抱成一團,關係一下子親密得如膠似漆之後,英國人在清俄邊境衝突中看到了遏制俄國東進的希望,也著實受到清國新政在關外的成績影響,當然還有德國親戚的動作牽引。英國人打著如意算盤,一方面扶持日本,一方面幫助清國,達到的目的也是兩方面的,一方面成功遏制俄國東進,一方面讓日本和清國的力量制衡,英國則在兩國之上擁有超然的地位和利益。
日本不甘心如此,楊格在鞍山表面立場之後的清國內閣和地方實力派也不甘心如此。日本把老臉換做新面孔,目的是繞過已經搞僵關係的楊格,揪住光緒皇帝想要培養滿族親貴軍事力量的小辮子,繼續打「ri清親善」的牌,實則是加深了清國皇帝和新軍集團的矛盾,促成分裂。
在天津、蘆台、小站、大沽口來回轉的楊格愣沒回京的意思,光緒也沒有放馮秀若出京到天津與夫君相會的善心,兩個人就這麼隔著五百里繼續「鬥氣」。大清國的王公親貴封疆重臣們對此心知肚明,就連輿論中也時不時的透出一些隱晦的「猜想」來。
不過,鬥氣歸鬥氣,京奉鐵路從榆關、錦州、奉天分三段同時開工了,鞍山鋼鐵廠的煉鋼爐ri以繼夜的噴濺出鋼花,一根根鋼軌、一塊塊鋼錠、一個個採用加壓熱拉工藝製成的迫擊炮管、槍管源源不斷的製成,運向築路工地、鞍山克虜伯炮廠和天津機器局。
與此同時,第一軍的第2、4、5、13旅和地位未明的(北)塘(大)沽守軍暫編的要塞部隊或抽調軍官到武備學,參加「參謀班」和臨時的「炮兵高等指揮班」學習,一邊學一邊跟隨主教官楊格、直射炮兵教官孔慶瑭、曲射炮兵教官王傳義下部隊實踐,頗有一股子建設「大炮兵」陸軍的勁頭。
參謀總長不回京辦差,第四軍卻整編正酣。由原第3旅、第2旅第五團與在西北之川、陝、晉、鄂、甘諸軍整編而成的第3、14、15旅已經分赴伊犁、喀什噶爾、塔爾巴哈台駐防,武威軍緊趕慢趕,抵達迪化與周昭明率領的原第五混成團合編為第16旅。魏光燾任司令官、宋占標任參謀長兼第7師師長、滕毓藻任副參謀長兼炮兵指揮,周昭明任第八師師長,傅chūn祥、雷正綰(川)、劉雲武(楚)、徐成鵠分任旅長,榮和任蒙漢回滿四族組成的duli騎兵旅旅長,東、南厄魯特土爾扈特兩部四旗首領台吉捨巴窩為土爾扈特騎兵團團長。催要馬匹、槍械、軍刀、火炮、彈藥、糧餉和軍裝被服的電報次第飛來。
這些東西,除了糧餉還抓在陸軍部和戶部手裡之外,都要通過楊格才能拿到。只苦了參謀次長蔭昌,幾乎是兩天一次往天津跑,其人卻又「奇怪」的樂在其中。到了九月末,參謀次長也借「點驗盛京地區墾屯兵團秋收成果和組織築路」的名義取道榆關去往錦州。
參謀總長、參謀次長都出京了,第五軍的整編怎麼辦?第四軍的糧餉械彈補給和換裝怎麼辦?
移駐西沽炮台的第二師師部,在一定程度上因為楊格的常駐而擔負起總參謀部的職能。這一夜,隨著聶士成的到來,馮義和揪住楊格「陪聶帥喝酒」,說起來隱藏在心裡好長時間的正事兒.
一盞電燈下,一壺酒,幾樣下酒小菜,兩位白鬚老將眉宇間的擔憂,足夠楊格消受了。
「致之,再過幾日就是中秋了,那是你和秀若侄女兒的日子,還打算跟皇上強著不回京?」聶士成剛捅破窗戶紙,馮義和就帶著對女兒的心疼和對女婿的不滿,重重的咳嗽一聲道:「要說,你不回京也得去奉天吧!聽說梅香那丫頭就要臨盆了,你這樣子像是為人夫、為人父的嗎?」。
聶帥說的還婉轉,老岳丈完全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了。
楊格苦了臉,身在天津,又處在這麼個節骨眼兒上,自己的腳還當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邁呢?聶帥和老岳丈都是行伍出身,對政治,對國際政治所知有限,所思也有限,於楊格和皇帝治氣背後的一些因由完全不知。鬥氣是半真半假的,至少在楊格看來是如此!皇帝怎麼看是皇帝的事兒。
「唉……」歎息一聲,楊格道:「我也不想就這麼耗在天津,本想著鄭邦彥接了秀若就去奉天的,可……」
馮義和急道:「你去接,你親自回京了,皇上還能不放人!?今時已經不同往日!」
「岳父大人、聶帥,我和皇上鬥氣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真者,在於皇上對我的戒心ri隆,戒心來自於權力的分配,消除皇上的戒心唯一的辦法就是楊格交出一部分甚至全部事權。東北邊防剛剛穩固、西北邊防還在籌措、漠北蒙古四部組織聯防尚未措手;而今俄國人注意力相當程度的轉移到朝鮮方向,伺機拿回朝鮮尚需加一把火力,此時,楊格不能撒手。」
聶士成擺手道:「誰讓你撒手了?你要撒手,恩相、北洋諸公和各軍弟兄們也不會同意。」
「楊格賭氣不進京,就是讓皇上有時間、有空間多加斟酌、掂量,避免直接的衝撞。另外,鬥氣還有假的一面,乃是給日本人看的。在鞍山,楊格把意圖染指鐵礦的日本人頂了回去,如今,日本人要換公使了,這就說明日本人很在意我對他們的公使的態度。為何?在日本人眼裡,一個整然如一而暢行新政的大清國是可怕的,可怕到日本人可能主動放棄在朝鮮的利益而與俄國聯手。俄國人如果得到朝鮮,下一步的目標絕對不是日本,而是我國的東三省,日本人主動示好,俄國人焉能不笑而聯手,以遠東集結二十萬俄軍,日本陸軍可動員二十萬計算,四十萬敵軍吶!以一、二、三軍十二萬兵力,如何抵擋?因此,我必須給日本人一個不與俄國人聯手,可以保住在朝鮮的特殊利益,又能繼續謀取在大清國利益的理由。最佳的理由是——君臣不和!關外有脫離中央而去的可能!」
聶士成瞇縫了雙眼,腦子裡浮現出關外三省、俄國遠東地區和日本、朝鮮的地理形勢圖來,對楊格的說話和擔心有些感悟了,不禁在臉上露出感動又有幾分疼惜的容se來。
馮義和也明白了,當初是皇帝擔心楊格勢大而羈留馮秀若在京以為人質,也就是說,皇上和楊格之間的裂痕在一開始就已經存在,此時只是擴大了,半公開化了而已。楊格如若親自進京討要秀若出京,皇帝能在楊格愈加勢大的時候放人嗎?不能的!否則他當初又何必如此呢?!楊格親自進京接人本就是把潛藏矛盾公開化、劇烈化的敗著!皇上堅持不放人,楊格只有兩條路可選,第一,乖乖待在京城裡受皇帝的控制,甚至交出部分權力給那些狗屁不是的親貴們;第二,撕破臉,強行帶秀若出走關外。兩種結果都是日本人和俄國人甚至英國人想要看到的!
可憐老馮家的閨女咯……怎麼就陷進這麼一樁子事兒裡?
聶士成見楊格苦著臉,馮義和也苦著臉,心中也頗覺不忍,乃舉杯道:「好好,話說開了,老夫也理解致之的難處了,來,廉讓,咱們和小輩兒喝一杯,為咱們有這樣思慮周全,胸有韜略又能為大勢而隱忍克制的小輩兒高興高興。」
「功亭兄,你是坐著說話不腰疼呢。」馮義和嘴裡如此說著,手上卻端起了酒杯,與聶、楊二人碰了,仰頭一口喝盡。
「廉讓,有句話不知道…….」
馮義和有些吃驚,聶士成是咋啦?哥兒倆可是幾十年的老弟兄了,啥事不能說?!
「你得修書一封給秀若侄女兒,讓她安心在京師再待一、兩年,同時,讓她寫信給奉天的那位,此乃正理!等致之把倭鬼子收拾了,自然就能一家團圓了,對不?」見馮義和面有難色和不悅之色,聶士成指點楊格,說道:「致之所為,完全是頂天立地,為國家之強大,軍隊之強大而著想。這些日子就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他和德高等一群年輕人都幹了些啥?你我都清楚!大炮兵啊,機器局炮廠、武備學、第二師炮兵各部、大沽口、北塘炮台輪番跑著,又要督促工廠造炮,又要培養炮兵指揮官和幕僚,還要訓練部隊,這些個事兒咱們這些老傢伙完全幫不上忙!從今天的40多個炮兵連到1898年要建成450個炮兵連……此間的艱辛,唉!若我是你,我就痛痛快快的把梅香那丫頭當做自家媳婦兒看待了!」
馮義和一想,心中也是有幾分惻然。年輕人不比老頭子,老頭子身邊尚有一個妖嬈婦人在旁,若非兒子著了魔的反對,早就續絃了。年輕人生龍活虎的,成ri階那麼操勞,身邊也當有個貼心的人照顧著,何況,那個梅香馬上就要給……這事兒,怎麼想怎麼不舒服!可身為長輩,又身為今日楊格之下屬,不能不好生想一想。
「寫,寫!接,明兒就讓甄家婆子去奉天……呃,還是等娃兒滿月之後吧。」
楊格見老丈人如此豁達,心中感激,正要說幾句感謝的話,卻聽聶士成又說道:「接來,得安生的坐下。致之要演戲,暫時不能回京師,又要就近在武備學和第二師培養炮兵人才,我看,就在西沽炮台師部外的於王莊置個宅子安頓家眷好了。廉讓,你也讓甄家婆子過來住,有個照應。」
聶士成如此說,馮、楊二人自然應允相從。
339【家事也是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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