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珊布圖河「嘩嘩」的向北匯入大綏芬河,河東的204高地是老爺嶺的餘脈,在河水千萬年來的沖刷作用下,沖積平原越來越大,20r高地與老爺嶺山脈隔得越來越遠.
雖然有高地遮蔽了俄軍的視線,憲兵第二營趁夜渡過珊布圖河的行動依然很是小心。十幾條木船在兩岸各一盞氣死風燈籠的指引下,來來回回,把640多人的憲兵營送到河東。
26團一營指揮所裡,鞏進與憲兵二營營長鄒雲五指點著地圖叮囑了幾個重要觀察哨、主要陣地的位置和步炮協同信號後,又帶著鄒雲五在1、2連的陣地上走了一遭,等到憲2營1、2連接防後,26團1營紛紛撤出陣地,攜帶武器彈藥和乾糧在高地西麓北側集合,憲2營3連則在南側做好了夜戰準備。此時,鞏進、鄒雲五手裡的懷表恰好指向凌晨兩點。
鞏進的腦子有一幅圖卷般的印象,一如他在教導總隊第一期集訓時,參總用石膏條在黑板上的畫出的「陣圖」。那幅陣圖是對拿破侖時代陸戰戰法的剖析,而老毛子在黃昏前的進攻中表現出來的一些特點,真的與拿破侖時代的戰法相差不大。
沒有佔據高地的俄軍炮兵無法取得對戰場的控制,裝備單發和連發的別旦1、2號步槍的俄軍步兵,尚沒有考慮「線性戰術」的諸多不合理之處,俄軍騎兵沒有步兵化,還是傳統的兩翼游擊掩護和騎兵集團衝鋒的作戰思路。步、炮、騎的配合完全是建立在步兵線性戰術的基礎之上,祈求、希望對手也採用相同戰術,擺開兵力打會戰。
呸!傻蛋一般的老毛子,老子憑啥跟你的思路走?老子就是不跟你打正面會戰!利用高地的觀察優勢和防禦優勢,步炮密切協同,以少數兵力阻擊俄軍於20r高地之下;主力趁夜迂迴、穿插、奇襲、包抄,以此把俄軍分割成幾塊之後·再慢慢的、一塊一塊的吃掉、消化。這是幾乎沒有「交戰正面」概念的打法
想一想,等到天亮,俄軍指揮官把一夜之間的戰局變化看清楚、想通透之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1營向南走了大約十五里後折向東面·以1連為先頭撒開來鑽進針、闊混交林,再轉向北搜索前進。-、3連更向左右撒開,三個連基本呈品字形的左、右斜連縱隊隱蔽接敵。**
黑夜是靜悄悄的,針、闊葉混交林裡盛夏的風把樹木枝葉撩撥得「沙沙」、「嘩嘩」作響。而在距離26團1營大約60里的北面,動靜就不是林海松濤的那一點聲響了。
波格拉尼奇內,一個只有7戶俄國「哥薩克」居民的小村。他們來自外貝加爾地區,追溯到更久遠的以前·他們來自烏拉爾河地區,再久遠的以前,他們是逃離蒙古欽察汗國統治的烏克蘭、斯拉夫農牧民。俄羅斯帝國的東擴,讓他們從烏拉爾以西逐漸遷徙到遠東,並在沙皇和哥薩克群體的上層人物組織下,成為濱海哥薩克騎兵營的一份子。
當大約五十名清軍士兵在幾聲狗吠中控制了村莊的出入要點後,無可計數的清**隊從小綏芬河河谷地帶湧過邊境線通過小村,哥薩克騎兵營的七名士兵盡都待在自己家裡·從門口或者窗戶口伸出步槍,卻沒有勇氣扣動扳機。
因為,他們的身後是自己的一家老小。
「伊萬·開門!繳槍不殺!」門外,有人用不太熟練卻基本能讓人聽懂的俄語說話了,在滾滾向東而去的腳步聲中,聲量實在不大。
哥薩克多瓦托爾膽戰心驚的拉開門戶,將一桿別旦一號短步槍丟
短步槍被收走了,那人沒有進門,留下一句「伊萬,好好待在家裡哪兒也別去,天亮後自然有人安排你們的生活」之後,牽著多瓦托爾家的馬走了。多瓦托爾尖著耳朵凝神傾聽·「嚓嚓」的步伐聲中,鄰居格裡什家也有人在喊話,卻沒有人開槍。
多瓦托爾一家八口人在惴惴不安中捱過漫長的黑夜,而黑夜對第九旅北縱隊的官兵們來說卻非常短暫。北縱隊在波格拉尼奇內兵分兩路,一路向雙城子急進,一路向南面的大卡廖爾村穿插。
誰也說不清楚7月6日凌晨的第一槍是從何處打響的·無論是進攻雙城子的25團,還是進攻大卡廖爾村的27團,或者是在正面阻敵之餘又行夜襲、穿插、迂迴、襲擾之事的26團,團長們在事後都異口同聲的說:咱們南北三路三個團是一齊在零時打響的。
其實,鞏進很清楚的知道,是自己的部下,第一連尖兵班班長朱寶林在大綏芬河右岸俄國境內的66高地下,向俄軍側後翼炮兵陣地上的游動哨打響了第一槍!一營長在槍聲響起的同時生怕迂迴部隊的過早暴露而生出什麼變故來,立即就掏出懷表看了看,還好距離零時居然只差一分多鐘。那麼,索性就衝出去吧!
槍聲驚破了黑夜,驚破了俄軍可能存在的美夢,66高地上的一個炮兵連在槍聲響起到高地被控制的短短八分鐘時間裡,被東、南、西三方面的槍聲和進攻者弄得昏頭漲腦,從連長到馬伕,幾乎都沒有開槍還擊,更別說操作炮火向黑夜中的來襲者反擊了。就是在66高地易主的時節裡,209高地北側的大綏芬河右岸、左岸,憲兵第二營3連和26團二營、憲兵一營踩著鐘點向當面的俄軍發起進攻。在66高地的東北面大約15里處,大卡廖爾村方向上響起槍聲,隨即有炮彈的爆炸聲,接著,大火熊熊燃燒起來,那是俄軍後衛輜重部隊在堅守無望的情況下,點火引燃了全軍的輜重,馬草、彈藥、口糧和村莊一起陷入火焰和煙塵之
而俄軍遠東陸軍司令官李涅維奇少將的噩運才剛剛開始,隨著各個方向傳來的「遭遇敵襲」的報告和越來越近,越來越綿密的槍聲和炮聲,天色也漸漸的發亮了。少將不用人報告就知道戰局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相當的糟糕!
清**隊的戰法與李涅維奇少將腦子中的戰爭形態完全不同。在他的腦子裡,戰爭不是趁著黑夜的冒險穿插、襲擾,更不是卑劣的截斷後路,而應該是雙方的大兵團當面鼓、對面鑼的在大綏芬河沖積平原上擺開來。勇敢的俄國士兵們在戰鼓聲和軍號聲中,在軍旗的引導和指令下排成一個個連三列橫隊,以炮火轟擊開道,以哥薩克騎兵在左右翼掩護,向清**隊發起一浪浪的攻擊。
現實卻是——清**隊沒有組織會戰的意圖,或者說他們的會戰形態與李涅維奇少將所勾畫的「會戰」形態大為不同。清**隊在地形有利於會戰的大綏芬河採取守勢,主力卻經過山地起伏不平,高差在500米左右的小綏芬河谷攻擊俄軍虛弱的、僅僅依靠哥薩克農民擔任警戒的「國境線」。
不不不,說錯了,想錯了!
根本的原因是,李涅維奇和那位躲在距離前線300俄裡遠處的海軍中將都不曾想到,清**隊居然會主動越過國境線發起進攻。在他們看來,當俄軍向三岔口推進時,清**隊勢必集中起來依靠地形抵擋俄軍的進攻,兩軍因此在三岔口有一場會戰或者攻防戰。
線性戰法帶來的會戰思維,輕率的藐視清軍指揮官膽量,以及「邊境衝突」帶來的慣性思考,可把俄軍給害苦了!
李涅維奇少將和四千俄軍失去與後方的聯繫,向前又攻不動,糧草、彈藥補給斷絕,依靠軍隊隨身攜帶的彈藥只能應付一天的高強度作戰,而糧食最多能夠維持三天的用度。
還沒等俄軍想出脫困的法子,一支左臂上纏著白色袖章的清**隊以十多人為一撥,採取短暫躍進的辦法逼近俄軍前線,利用性能超過俄軍的連發步槍「辟里啪啦」一陣亂打之後,炮火呼嘯而來,俄軍陣線被迫後撤,更多的清軍湧上來接替白袖章部隊的陣線。接著,白袖章部隊又開始以那種近乎「無賴」的戰術游擊俄軍前線,引導炮火的準確轟擊,一步步的將俄軍作戰地幅壓縮到河谷南、北直徑不過十二俄裡的地域內。
俄軍根本就不適應打這種仗,根本就找不出恰當的應對辦法來。他們就算是摳破腦袋瓜子也想不通未曾出現在視野中的清軍火炮,為何在白袖章部隊接近己方陣線時,或者是己方剛剛組織起排槍輪番射擊時,總能準確的把炮彈拋射到己方頭上,令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火力線囡此潰散!
戰術上的代差和武器裝備上的些微劣勢,讓俄軍的「抗爭」乏善可陳,這樣的戰鬥、戰役結果完全是一面倒,李涅維奇部隊的覆滅只是時間問題。
東方支隊指揮官延山並不心急,佈局了兩個月的時間,收穫來得輕而易舉卻是沉甸甸的,他可不想在收穫的時節裡被自己手裡的鐮刀不小心的劃傷一下,或者被稻田里調皮的石塊硌了腳。
參總給出的十天時間對東方支隊來說太富裕了。
咱東方支隊一方面得盡量減少傷亡和彈藥消耗,妥妥的圍了雙城子和209高地東側河谷的老毛子慢慢的折磨,讓他們在今後的一生中,只要想起與中國的新軍作戰就腿肚子打哆嗦!另一方面,延山還要等到從琿春出擊的1k奪取蝦蟆塘,再集中全部力量總攻海參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