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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廷對知府的任命頗為看重,以沖、繁、疲、難四字區分府一級行政地域的不同類型。%網{}交通頻繁曰沖,行政業務多曰繁,稅糧滯納過多曰疲,風俗不純、犯罪事件多曰難。四字都佔全了稱為緊要缺,需要有豐富執政經驗的正四品官吏出任知府;佔了三字的稱為要缺,要缺知府也是正四品;佔了兩字甚至一字不佔的成為平缺,從四品官員都可出任知府。
永平府四字全佔,為緊要缺,知府侯睦乃是正四品。然後,永平府之四字全佔與別地完全不同。永平府位於冀北平原東側,土地產出頗豐;永平府為京師——關外交通必經之地,商旅眾多,市面繁華;永平府有開平、灤州二礦,有鐵路,有水運,有唐廷樞等人唐山開辦的一系列實業,財稅收入遠比別處寬裕永平知府乃是十足的肥差,比之天津府也差不了多少。
楊格應酬了府縣官員們設下的宴席後,即灤州館驛辦了茶局,回請直隸礦務督辦張翼和知府侯睦。
頭道水,二道茶。灤州驛的差員撇去頭道水,又茶碗續水後退出,楊格手撫茶碗,量讓自己目光柔和下來,看向張翼微笑道:「張督辦、侯太守,今日盛情,楊格卻因行色匆忙,只能以茶代酒回敬一二,他日從盛京回轉時,再請二位到榆關登城賞老龍頭之景。」
張翼拱手道:「楊鎮台客氣了。」
侯睦起身離座行了個全禮,說:「大人戰功赫赫,下官和府縣官員們只是略備薄酒,聊表寸心而已。楊大人肯賞光,乃是給下官臉面,蒙大人相召於此品茶,下官是受寵若驚吶。」
「呵呵,太守客氣了。」
楊格實有些佩服這些當地方父母官的臉皮、心腸和那張巧嘴。灤州乃是移民必經之地,從蘆台出天津府、順天府地面後,沿途看不到地方官府設置任何機構來幫助過境的移民,卻高級官員蒞臨之時大排筵席,奢華程令人乍舌瞠目,還口口聲聲的「略備薄酒」,若非老子頭上的榆關總兵是實授實任,今後駐軍問題還要永平府、臨榆縣地方支應的話,老子就以「消極移民實邊國策、漠視移民困苦而毫無作為」的罪名先將你扣下再電折彈劾了!
算了,這個從頭到腳都爛透的國家,拿下一兩人解決不了問題。還是平心靜氣的談事情!但願經過本人的求告之後,經過永平府的移民們可以得到乾淨的飲水,下雨天、夜間有個集避雨和寄宿的地方。
「楊格請二位來,實有事相商。」
「請大人示下。」
楊格還需讓心情平復一些,乃先轉向張翼道:「張督辦,楊格作戰多月,得悉遼東從本溪湖向南到岫巖一帶的分水嶺,盛產優質煤炭,有些煤層幾乎裸露山脊間,當地居民都已經養成了掏煤窩子燒炕過冬的習慣。督辦掌管開平、灤州二礦,手有技術人才,有管理礦產開之經驗,有進購開礦機器的渠道,也有礦業盈餘的資金,不知是否有意去遼東開礦呢?」
張翼指著自己頭上的涼帽,說:「本人是直隸礦務督辦吶。」
楊格笑道:「不是官面兒上。」
從楊格的笑容,張翼捉摸到了特殊的意味。楊格下聘馮家一事太過倉促,張翼得到消息也趕不及,又知楊格是要去榆關視事的,乃灤州安心等待。直隸礦務督辦是個頗有油水的肥差,直督眼看著易人局面已成的當前,張某人安能不設法坐穩當嘍?
楊格要遼東辦煤礦,那就辦唄!兩礦出人,自己私囊裡劃拉一點銀子出來為資本,盛京方面是肯定要出銀子的,再設法洋人那裡借貸一些,以借款解決機器和前期勘探問題,遼東有營口水路可供使用,運輸難不大,如此遼東開礦完全可行!如果礦源真的良好,賺錢只是眨眼間的事兒。反正,張翼也不相信楊格會拿銀子往水裡打水漂,辦砸了移民實邊的洋務開辦差事,楊某人想必也不好過。
楊格要政績,也要得好處,張某人穿梭其成就其事,坐穩了直隸的位子,得了遼東礦的好處。兩全其美,一拍即合!嘿嘿,這裡有旁人,點一點就通透了,不必深談。
心領神會的點點頭,獻上一個微笑後,張翼端起茶碗美滋滋的品了一口茶水。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跟稀里糊塗的「緊要缺」正四品知府說話卻很累。媽拉個巴子的,姓侯的難道不知移民實邊是三將軍聯名折子,楊某人和吳撫台隨後電報條陳促成的?從官面上來看,移民實邊是楊某人要搞的政績工程,你他娘的不好好重視,只懂得迎來送往開宴席拍馬屁,鳥用啊?!
楊格霍然起身,向著侯睦「啪」的一個立正,行一個舉手禮。侯睦驚愣了片刻,立即起身拱手作揖,連聲道:「大人,大人,使不得,折殺下官,折殺下官了。」
「太守無需驚慌,你受得楊格此禮。」楊格上前一步將侯睦按回椅子上,又立正了一下,才道:「這個禮是楊格待沿途數萬移民老弱婦孺行的。」「啪」的一聲,腳後跟又是一併,道:「這個禮是楊格以移民實邊為近期之大清國策,向侯太守要求大力協助而行的。」又是一個立正舉手後,楊格再道:「這個禮,是楊格領率第一軍四萬將士及家眷,請太守多多照庇榆關、灤南駐軍而行。」
俗話說,禮多人不怪。可如楊格這般行禮法,可謂創意絕倫、天下罕見,打侯某人的臉打得是「啪啪」作響,偏生沒有一句打臉的話,俱都是明的言語和舉動。
一旁的張翼看著侯睦驚恐、倉皇、手足無措、滿臉通紅,估計也是冷汗滿背的樣子,心覺好笑又不能不憋著,好不辛苦哇!
「下官、下官知罪!下官知罪!下官明兒不,馬上就辦下去,辦下去,辦得漂漂亮亮的,讓移民滿意,楊大人滿意,朝廷滿意,皇上滿意。下官告辭,告辭。」
侯睦被敬禮給敬走了,張翼和楊格很快就開辦遼東煤礦一事上達成協議。與張翼想像不同之處於,楊格是用武毅先鋒軍營務處的名義開辦洋務,出資25萬兩並盛京將軍衙門和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具辦一切開張事宜;張翼個人出資25萬兩並提供技術支持和礦務管理,二者攜手成立遼東興礦業公司,股本為四分成,武毅先鋒軍方面佔了成。
楊格有楊格的算盤,這事兒交給地方官府去辦,肯定要砸,由此可能生出無數的貪官污吏!由自己私人出面來辦,沒足夠資金,挪用武毅先鋒軍營務處資金實乃違法,不可開了先例,以後難以服人。由軍、官合辦,採用公司組織法經營管理,所得利益列入軍隊賬目。如此,事情辦成了,別人也難以從找楊某人的岔子。
楊格不需要錢財,如今二品總兵統領的俸祿和振威將軍、漢軍鑲旗員的例銀收入,已經足夠他不多的開銷。他需要的從煤資源開而來的技術、資金、人才,本溪的煤、鞍山的鐵、大慶的油,他的前世已經膾炙人口,不利用?老子又不是傻蛋!由煤到鋼到油,形成一個鋼鐵重工業的產業鏈條,成為展軍工的堅實基礎,這才是楊某人的追求。只有軍工需求確立了,才逐漸的擴散下游產業鏈到民用範疇,再逐步的市場化這條路對於楊格的軍事重工業來說,是唯一的出路。
軍隊,楊格控制的軍隊,必須控制未來東北地區的重工業!
張翼走了,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牢牢的捆綁楊格造反的戰車上,心滿意得的走了。留下的,只是隔壁聽到,或者從門縫偷看到楊格為移民實邊而向永平知府不斷敬禮的五個女人。
正二品的振威將軍,她們的心目形象何等高大?
高大的、神武的、和藹的將軍居然向正四品的知府連連敬禮?沿途的移民之苦難,她們見得何其多啊?朝廷、皇上、恭王,哪管這些移民的死活?唯有她們的將軍為了移民而向小小的知府一而再,再而三的行禮!
那麼一刻裡,五女俱都生出衝將出去,代將軍向知府行禮、求告的衝動。不過,她們很快就反應過來,將軍是巧妙的打那個知府的臉吶!偷看了侯知府灰溜溜告辭而去的韻秋向其他幾人一說,館驛正房的後堂內,五女笑成一片以至於楊格送客回來經過後堂時也直犯愣怔——這五個小妖精今兒咋了?
咋了?今兒一路上,快馬傳來的公少說也有十餘通?將軍夜閱公,眾女紅袖添香,滋味兒如何?哦今夜只得四人,另有一人肯定得軟聲細語的請假旁觀。
進了後堂,楊格看到的是磨好的墨汁,鋪開的白紙,還散熱氣和香味兒的茶水,以及五個各有韻味的美人兒。嘶……架勢有些不對,昨晚是三個人來磨嘰,今晚卻全出動了,啥意思?
對不住,咱單挑,誰怕誰啊?啥?你們要一湧而上,姑奶奶饒命,還請手下留情,不對,不是手下……咱是血肉之軀,不是鋼鑄鐵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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