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格還沒出門,督標親軍哨官宋占標就找上門來,告知軍門有請。
整整衣冠,楊格跟著宋占標出門,只見滿眼都是白茫茫一片,大營少有人走動,就連站崗值哨的親兵們也是蜷縮成一坨,風雪抖抖的,看上去好不可憐。
「致之老弟。」
「嗯,宋大哥有事?」
「能不能」宋占標欲言又止,覺得楊格邊走邊側頭看著自己了,還是不好出口相求,乾脆提了嗓門道:「你那幾個哨官、哨長的,除了肖拂之還成,其他幾個,我看都不行!」
啥意思呢?一見面就說我的營軍官不行?!你宋占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我是說。」宋占標抬手腮幫子上撓了撓,頗羞澀地說:「是說,嗨,是這麼個意思,我想到你的營當個哨官,成不成?致之老弟,不,楊大人您給個准話!」
緊缺軍官的楊格心暗喜,嘴上卻道:「就怕軍門大人會打楊格板子了。哼,連本督的親軍哨官你都敢拐走?!活得不耐煩啦?去去去,以後也別當營官了,給各營倒馬桶夜壺去!」
「哎呀!」宋占標急道:「楊大人別說笑了,占標是認真的,只要你一句話,軍門那裡我去說!」
「算了,還是你先跟軍門說了,恩准了,咱們再談!」
「你」宋占標停住腳步,瞪視楊格,滿臉認真的道:「你還置我的氣?」
「嗤」楊格冷笑,一副懶得理你的神氣,舉步就走。看來,宋占標是認真的,其實這人也不賴,勇敢,能打仗,功字軍裡有些名氣,拉住他一起經營營,好處多多咧,至少軍門面前好說話了,營務處那邊鼓搗一點啥東西的也容易。當然,大前提是軍門願意放人出來。
一路無話,兩人快步走到聶士成的辦事房,也就是那松木屋外。
「報告!標下楊格奉命來到!」楊格保持著派軍人的作風,這話不是自己標榜自己,而是如今功字軍都把原本德國教習教過,卻未曾認真執行過的東西,楊格的影響下重撿起來,悄悄地執行了。
「坐。」聶士成揚了揚下巴,示意楊格坐左手邊第一個馬扎上。如此隨便,也是一種親近的表現。「日軍兩路進擊賽馬集了,楊格啊,你怎麼看?」
日本人瘋了?大風雪天,白天氣溫估計零下十五左右,夜間恐怕零下二十以下,此種天氣條件下,大部隊長途奔襲賽馬集,難以想像,只能用」失心瘋」三字作為評語。戰爭不是僅僅依靠指揮官的命令和官兵的勇氣就行的,而是要講科學!低溫,雪地行軍,大多山路,攜帶作戰物資甚至重武器,缺乏抵禦嚴寒的物資準備和衣裝,日軍一次行軍里程多三十里就需要休息。行動時不怕冷,一旦休息或者過夜,第二天還有多少人能夠活動開來?
「虛張聲勢,自找沒趣,以標下看來,鬼子三天都到不了賽馬集,屆時,所謂的兵貴神速也沒了,賽馬集嚴陣以待,以逸待勞,鬼子絕對不會硬拚,還得乖乖地回到草河堡或者鳳凰城。軍門大人,這倒是我軍以小單位出擊的機會。」
「占標!」聶士成不答,反向門外吼了一聲。
宋占標及時出現。
「熱茶,熱茶!」
「輒!」宋占標嘴裡應著,暗地裡卻頻頻向楊格使眼色,楊格卻裝作沒看見。
等宋占標退下後,聶士成壓低了聲音,說:「占標的心思,你的營裡。楊格,你看占標你的營當個哨官如何?」
「那軍門身邊?」
「本督準備調老前營的王英楷為親兵哨。」
原來老將已經看透了宋占標的心不焉,早有準備了。那這個事兒就不是問題了。不過,這話是老將您提出來的,等於是您給營塞了個「包袱」,營營官自然得拿捏一下,得些好處。
「軍門之意,標下定當執行。方纔,標下與營哨隊諸官會面詳談,到諸營的情況堪憂啊!軍門,標下想」
「想什麼管說,本督要的是能戰的武毅軍營!」
「營營制能否破例?改步隊營為混成營,下轄三個步哨、一個騎哨、一個炮哨、令一個工兵輜重哨。哨以下打亂現有編製,轄三個排,排轄三個班,每班戰鬥員16人,設什長。」
排、班編製武備學堂倒是存,要用武毅軍營嘛,老將還得考慮考慮。
平時姑且不論,戰時,老將也好,朝廷也罷,需要的不是阿諛之徒,而是楊格一般的能戰、善戰之士。善用楊格就能打勝仗,這一點,老將確信無疑。可是,營制與官制息息相關,班以什長統之,這個問題不大;可什長以上有個排級,用什麼人當這個排官或者排長呢?比照目前的軍制,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讓那些已經是哨官、哨長的武備生去當那個軍制沒有的排長,拿多少薪俸?算作幾品銜?又如何跟直隸總督衙門報備執行?這一系列問題不解決,所謂改變營制的事兒很難辦,很難得人心。
年輕人有朝氣,有軍識,可涉及到營制一事牽扯的就是諸人的利益問題,他考慮不周全,老將就不能任憑他瞎搞,搞出問題來,軍心亂了,今後的仗怎麼打?
老將思考,也是猶豫。楊格又焉能不考慮周全就貿然開口?
「軍門大人,標下覺得可以營暫行此法,結合馬上開展的練兵,排長從什長考核、挑選,待遇暫時參照什長,如若編制法能受實戰之功,再論不遲。什長不足,可從他營抽調補充。軍官不足有宋哨官來了營,能否,軍門大人能否放劉德高到營任幫帶,馮華甫任教習?」
「呵」聶士成失笑了,指著楊格點了點,道:「你這後生子,敢情是早就算計好了?好!你既有心,本督就全力支持於你,但是!」刻意加重語氣後,聶士成正色道:「十天之內,我要看到一支能戰的營!」
楊格起身立正道:「是!十天!」
「宋占標帶親兵哨騎兵五十,楊騏源帶炮隊哨炮勇五十並37行營炮3位,馮國璋帶工程隊、輜重隊各二十人,皆加入武毅軍營,另從老營抽調一批什長、哨長充實,天黑之前,你據此給本督一個案子。」
「是!」
聶士成瞇縫著眼睛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人可用,此人原本是功字軍哨官,去年武備學堂畢業後留堂任教習,昨日協助馮分統率營前來,稍息兩日就要回程。本督想,若營如你所說要改編為混成營,此人當可留用。噢,他姓李,名純,字秀山。」
李純?這名字有些熟悉呢?哪裡聽說過?管他的,既然是聶軍門開口推薦,不要也得要!
「標下要,要!」
聶士成微笑點頭,目光轉回案上的地圖看了看,說:「營改編事了,說一說如何主動出擊?」
「標下以為,是否出擊還需看天氣變化,待標下整理營一案成後,一併報予軍門大人。」
「好,那你去辦,趕緊辦!晚間,觀察使袁大人就到了,屆時會大營設宴為袁大人接風,你也需參加,順便就行軍議瞭解此二事。去!」
楊格立正行禮後退出,聶士成看著那年輕身影消失的門口,微微搖頭。
依克唐阿的心思,聶士成心知肚明,方才接到電報,鎮邊軍馬隊統領永山以戰功卓著兼且受傷身,皇上特電盛京將軍裕祿和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將其調回京城養傷,傷癒後出任侍衛領班,那可是從三品的要職啊!有永山皇上面前攛掇,說不準依克唐阿要保薦楊格移籍入旗的事兒能成。屆時,旗人楊格就得去旗軍,就成為依克唐阿的屬下,那時候他楊格還是老聶的手下、淮軍的營官嗎?
如此,聶士成不得不做好兩手準備。
留住手下第一號戰將,這是第一手準備,不管花多大代價甚至與依帥鬧翻,這一點都必須堅持。畢竟,聶提督背後還有大學士、北洋大臣、直隸總督李鴻章李堂撐腰!
萬一留不住,也要物其用,楊格離開之前多打勝仗,再讓自己的親信掌握楊格的戰法和營,以為今後戰事的堅。說白了,調這麼多得力之人去營,無非是未雨綢繆、培養人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