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久之前,魏孫聯軍被何家軍追得狼狽不堪,死傷敵軍手中的士兵超過萬人。
試問,倖存的這些士兵,誰沒有三五個好友,生死兄弟?
他們的心中早就憋著一口氣,想要為自己死去的兄弟報仇。之前沒有實力倒也罷了,現機會就眼前,魏孫聯軍頓時如同發了情的野獸一般,「嗷嗷」嚎叫著,就衝進了赤火城中。
赤火城城破之初,身不卸甲的劉大刀尚自己的帳篷裡來回踱步,心情煩躁無比。
家主死了!
當看到何有義高掛著的人頭的一瞬間,劉大刀有一種天塌了的錯覺。
家主竟然就這麼死了?!
不過他畢竟是沙場經驗無比豐富的一員老將,馬上就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果斷的下令收兵回城。
憑藉著多年行軍打仗的直覺,他知道這一次何家面對的是生死危機,稍有不慎,就會舉族覆滅!
所以他回城的第一時間,就派出了手下親信,將這一消息傳回江州城。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派出的信使,剛出城不遠,就被一直監視著他的鄭龍派人給擊殺了。
劉大刀心情煩悶,心中一股不祥的預感怎麼也揮之不去。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預感,天空中突然飛上了一支火箭!
劉大刀臉色瞬間大變,他想也不想的就向著帳外衝去。
正好,他的副將也正慌慌張張的向著他這裡衝來。
「將,將軍,大事不好了,敵軍進城了!」副將遠遠的看見劉大刀,就六神無主的大叫起來。
聽見城破,劉大刀臉上反而平靜下來,甚至連原因也沒有向副將詢問。
既然城已經破了,這是事實,再問也於事無補。
他手拿銀槍,因為年邁而略顯彎曲的腰桿,突然挺直了起來,他就像突然年輕了二十歲,一聲不吭的就向著喊殺聲激烈的地方大步而去。
副將見狀先是一愣,然後馬上明白過來,焦急的大喊道:「將軍,將軍,敵眾我寡,兵無戰心,城,已經守不住了!趁現還有時間,末將保護將軍從西門殺出去!」
劉大刀勃然大怒,破口大罵道:「劉大爺我深受兩代家主信任,受我守城重任,我又豈能棄城而逃?!」
口中說著,劉大爺腳下卻是絲毫停頓也沒有,依然邁著決然而又堅定的步法,向著戰場的中心行去。
劉大爺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沒有什麼文化,說好聽點,那叫草莽英雄,說難聽點,他丫年輕的時候就是一兵痞。
出口成髒,自稱大爺。
只是後來何家強大了,他也當將軍了,那自然是要注意形象滴,所以近些年已經再也沒有以大爺自稱了。
天可憐見,劉大爺心頭憋得不知道有多麼的難受!
現城破了,劉大爺已經心存死志,他奶奶的,誰他媽還管得了形象那個鳥破玩意兒?
這一聲「劉大爺」一出口,憋了不知多少年的一口氣終於是釋放了出去,劉大爺只覺渾身舒坦,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副將張開嘴,還待再勸,可惜「將軍」兩個字剛一出口,就被一聲雷霆般的咆哮聲給打斷了:「你不要再說了,今天,城人;城破,人亡!」
聲音擲地有聲,說不出的堅決。
劉大爺頓了一下,又道:「小葉,你劉大爺上了年紀,反正也沒有幾年好活了,你還年輕,你自己走吧。」
葉副將看著劉大爺漸行漸遠的身影,口中嘀咕道:「我如果跟你一起去找死,我媽一定會罵死我的,我媳婦還家裡等著我回去為人類的繁衍事業做貢獻,我……我他媽一定是腦子有病,放著家裡的嬌妻不顧,卻要跑去追你大爺的。」
一邊心中想著不靠譜的話,葉副將三步並作兩步,很快就追到了劉大爺身後。
劉大爺回頭看著葉副將,笑道:「怎麼不走了?」
葉副將裝作不屑的道:「哼,帶把的又不止你劉大爺一個?」
明知必死,葉副將說話倒也沒有了往日的恭敬,反倒像兩個同輩。
不過這話顯然極對劉大爺的胃口,只見他重重的一拍葉副將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哈,這話說得好,這才是我劉大爺的好兄弟!我們都是爺們,純爺們,純的!」
葉副將雖然沒有選擇離開,但心裡還是嚇得要死,緊張得要命,只是這面子還是要滴,裝作硬氣的道:「那是,我是不是爺們,你去問問我媳婦就知道了。」
劉大爺行軍多年,哪裡會看不出對方的緊張害怕,倒也不說破,只是大笑道:「不是你劉大爺跟你吹牛,想當年,劉大爺還不是真的劉大爺的時候,有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外號。」
葉副將好奇的問道:「什麼外號?」
劉大爺仰天大笑道:「一夜七次郎!哈哈哈哈……」
葉副將明顯一愣,然後醒悟過來,於是天地間似乎都迴盪著兩人響亮而又豪邁的笑聲。
赤火城東城門,一行人緩步行入城中。
奔雷手孫博,西北第一散修劉玄,五長老,文家家主文從峰赫然都其中。
然而此時他們都跟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後,似乎只是一個小跟班。
城門內早就恭候多時的鄭龍見到幾人,連忙迎了上來,見禮道:「屬下參見宇文先生,孫家主,劉先生,文家主,五長老。」
宇文公瑾面無表情的道:「現情況怎麼樣呢?」
鄭龍道:「情況基本上已經穩定下來了,城中何家軍死亡過半,剩下的也大多數投降了,只有零星的人不知藏到了什麼地方。現還負隅頑抗的就只剩下守將劉大刀帶領的數百人了。」
宇文公瑾點了點頭,道:「帶我去看一看。」
鄭龍恭敬的應了一聲,便走前面帶隊。
當宇文公瑾一行人來到劉大刀處時,劉大刀的身旁已經不足百人了。而他們的外圍,成千上萬的魏孫聯軍將他們團團包圍。
劉大爺一槍捅死一個敵軍,突然就看見了走過來的鄭龍,他的眼睛驟然一紅,怒吼道:「鄭龍!竟然是你!赤火城誰都能叛,唯獨你不能叛!」
劉大爺或許不聰明,但也絕對不笨,不然也斷無可能成為一城守將,馬上就明白城是如何被攻破的。
鄭龍微微一笑,道:「哦?為什麼別人都可以,我就不可以?」
劉大爺恨聲道:「家主對你信任看重,禮遇有加,委以一城重任,你如何能叛?!」
鄭龍淡然道:「諸葛先生曾經說過,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勸老將軍你也不要再頑抗了,如果你現投降,這位宇文先生說不定還會給你一官半職的。」
劉大爺聞言笑了起來,大笑,就像是聽見了世界上好笑的事情一樣,道:「哈哈哈哈,兄弟們,你們聽見了麼?那個沒鳥的軟蛋讓他劉大爺投降,你們說我降是不降?」
以葉副將為首,那些追隨劉大爺身後的數十名士兵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此時聞言都哄然大笑起來:「不降!不降!人死鳥朝天,我們都是真正的爺們!」
鄭龍臉色陰沉,冷冷的道:「哼,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真是冥頑不靈!」
劉大爺哈哈大笑道:「兄弟們,就讓對面的軟蛋們見識一下,什麼才叫真正的爺們!」
說到這裡,劉大爺面色突然一肅,大喝道:「殺!」
「殺!」數十道整齊劃一的大喝聲同時響了起來。
隨著殺字落下的,是沖天的戰意,氣沖斗牛,直上雲霄!
劉大爺打頭,手下的士兵們向著敵軍猛然衝殺而去!
正圍殺何家軍的聯軍臉色齊齊一變,對方明明只有不到一百人,然而此時,卻給與他們一種千軍萬馬一齊衝鋒的錯覺。
劉大爺限於天賦,武道止步於見習武士,然而他的沙場經驗豐富無比,知道如何以省力氣的攻擊擊殺敵人,動起手來一點兒都不含糊。
「殺!」劉大爺再次大喝,雖然身處絕境,他的心中卻是無比的暢快,奶奶的,自從當了那什麼破將軍,一天要什麼大局為重,不可輕易涉險,劉大爺我好久都沒有殺得這麼痛快了!
殺到興起處,劉大爺忍不住放聲大笑道:「哈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哈哈哈……啊!你他媽的砍到大爺了!哈哈,叫你砍我,這下死了吧!哈哈哈哈……」
鮮血飛濺,敵軍斷頭,而隨著敵軍倒下的,還有何家軍。
隨著戰事的進行,此時還能跟隨劉大刀身邊的已經不足十人了!
一直面無表情的宇文公瑾眼神中漸漸的有了變化,暗自感歎道:「何家有此人物,難怪能夠崛起。」
宇文公瑾突然淡淡的道:「劉老將軍,大勢已去,投降吧。我宇文家必定高位以待。」
鄭龍等人聽到此言,臉色齊刷刷的變得震驚無比。
五長老是心中駭然:「我靠!我沒聽錯吧?這個屠夫竟然也知道勸降了?不對啊,我明明記得今天的太陽還是從東邊升起來的啊?」
宇文公瑾縱橫西北的時候,他有一個外號:屠夫!
因為他不要俘虜,曾經有過坑殺降卒兩萬的光榮歷史!
但是我他媽剛才聽到了什麼?
宇文屠夫居然也學會勸降了?
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劉大爺手中長槍探出,無情的收割著敵軍的生命,口中大吼道:「只有戰死的劉大爺,沒有投降的劉大爺。誓死不降!」
「不降!不降!」包括葉副將內的寥寥幾名何家士兵跟著大吼道。
鄭龍有些討好的道:「宇文先生,此人如此食古不化,不如就讓屬下將他解決了吧?」
宇文公瑾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的道:「英雄不應該死你這種手裡。他是真正的軍人,就讓他死戰場上吧。」
鄭龍這一記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臉上不由得有些尷尬。
宇文公瑾後深深的看了鬚髮皆張,猶如戰神一般的劉大爺,然後轉身離去,似乎是不願意看到一代老將悲壯的結局。
宇文公瑾走了,五長老等人自然也是跟著走了。
「啊!」旁邊傳來一聲慘叫。
劉大刀眼中露出一絲悲痛。
因為他聽出來了,那是葉副將的聲音。
他沒有向著回頭去看,甚至他眼中的悲痛也轉瞬即逝。
小葉,你先走一步,你大爺一會兒就去陪你。
「殺!」劉大爺再次大吼。
劉大爺的實力是有的,眼力也是有的,但是劉大爺老了。
劉大爺累了。
現只剩劉大爺一個人了。
劉大爺的動作慢了下來,步履也開始踉蹌。
終於,劉大爺停下了揮槍的手,長槍駐地,他已經油燈枯,再也揮不動手。
但他依然傲然而立,默默的想道:「老家主,老劉今天要先走一步了。」
p:個人極其喜歡這一章,雖然寫這章的時間夠我平時寫兩章了。
但是,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