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城是何家勢力範圍的一個邊界,離江州尚有近十日路程。
大軍開拔的第二日,鄭龍拍馬上前,緊走兩步,來到縱馬走隊伍前方的何有義身旁,面帶焦急的道:「家主,大軍前進速度雖然已是極快,但是屬下從赤火城趕來江州報信,路上已是耽擱了幾天,還是擔心城中有失啊!」
何有義皺了皺眉頭,道:「那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鄭龍咬了咬牙,道:「屬下斗膽,懇請家主還有少主與我三人先走一步,沒有大軍的拖累,憑藉著胯下的寶馬,我們當能三天內趕到赤火城。」
何有義還未答話,一旁的司馬士元便斷然搖頭否決道:「這如何使得?!家主乃萬金之軀,如何能脫離大軍單獨行動?」
何有義聞言不禁有些遲疑。
鄭龍見狀,語速飛快的道:「家主,赤火城中尚有一萬大軍駐紮,加上城池之利,足以擋住魏孫聯軍半月有餘,家主先到城中,絕無任何風險!」
司馬士元怒吼道:「既然城中尚能堅守半月之久,你又何必非要家主脫離大軍呢?!」
鄭龍應道:「單以兵力而論,我方守軍自然足以堅守到大軍到來。只是魏孫兩家的家主都具有黃金武士的修為,我鄭家赤火城內強者雖多,但卻無一人可當。如果任由他們戰場上縱橫廝殺,對於我軍的士氣將會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到時我怕赤火城將有失啊!」
司馬士元張開嘴還要再說,卻被何有義阻止了。
何有義擺了擺手,道:「士元無需多言。你一生征戰沙場,也見過一個黃金武士戰場上的威力。鄭龍兄言之有理,我就隨你先走一步。」
鄭龍臉上露出一副大喜過望的表情,道:「家主英明,屬下代表赤火城無數軍士百姓多謝家主大恩。」
見何有義心意已決,司馬士元只好道:「那末將請求同往。」
何有義伸手拍了拍司馬士元的肩膀,豪氣干雲的大笑道:「士元又犯倔脾氣了。你乃大軍統帥,怎可輕易擅自離去。放心,以我的實力,就算是千軍萬馬之中,也足以自保。」
司馬士元看著何有義那豪邁的笑容,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他們並肩而戰時的光景。
那個時候何有義還很年輕,他也還沒有老,而何家是才剛剛崛起。
那個時候何有義就已經如此豪邁了,而他也一如既往的莽撞。
還真懷念以前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為了取得戰爭的勝利,風餐露宿的軍旅生活。
「我怎麼突然想起這些了?諸葛先生曾經說過,人老了就喜歡回憶過去。看來我是真的老了。」司馬士元有些自嘲的想到。
懷念歸懷念,司馬士元還是馬上回應道:「那就請家主一切小心。」
何有義馬鞭揮動,率先縱馬全速遠去,何長風與鄭龍見狀連忙加速追了上去。
遠遠的,司馬士元聽到何有義大笑的聲音傳來:「士元,自從諸葛先生加入何家以來,你我二人有多少年沒有再並肩作戰過了?今次我赤火城等你,我們再比一比誰殺的敵人多!」
聲音漸行漸遠,然後再也聽不到了。
司馬士元看著何有義三人消失的方向,有些唏噓的小聲感歎道:「家主的豪氣不減當年啊!」
然後他高聲大喝道:「全體都有,目標赤火城,全速前進!」
何長風和鄭龍隨著何有義一路向東,不一日便到了赤火城外。
敵軍赤火城東面駐紮,而何有義等人到的自然是城的西面。
何長風三人到的時候是旁晚,倒沒有聽到敵軍攻城的聲音。
何有義沒有進城,遠遠看到城門口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鄭龍不解的道:「家主,前方就是赤火城,為何停下來啊?」
何有義滿臉怒容,道:「哼,現城中沒有廝殺聲,想來敵軍已經停止了攻城。既然如此,本座親自前來,為何不見劉大刀前來迎接?!難道他連我這個家主都不放眼裡呢?」
何家位列西北當之無愧的第四大家族,自然不可能只有江州一座城池。而其中除了江州城是何家自身管理外,其他城市都是交給各個依附於何家的家族管理的。
當然,雖然管理是由這些附屬家族管理,但是何家自然不可能允許這些家族擁有太多的武裝。
所以這些城市的駐軍都是屬於何家的,其中駐軍的首領除了必須對何家忠心耿耿之外,是一年一換,以防這些大將養兵自重。
赤火城是何家的邊防重鎮,乃是何家除了江州城外排名前三的大城,駐軍高達一萬人,這守將一職自然是萬萬不可大意。
而劉大刀便是赤火城的這一萬駐軍的統軍將領。
他既然能夠當但此任,自然是何有義親信中的親信。
鄭龍先是一愣,然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家主,所謂不知者無罪,劉將軍肯定是現還不知道家主到來。屬下這就去通知劉將軍出城迎接。」
何有義沒有反對,頷首道:「如此甚好。」
鄭龍告罪一聲,縱馬向城裡奔去。
何有義發怒的過程中,何長風一直冷眼旁觀,一句話都沒有說。
不說話,卻不代表沒有想法。
何長風非但有想法,而且還非常奇怪。
何有義是他的父親,他自然很是瞭解何有義。
所以他知道何有義絕對不是一個會為了這樣一件莫名其妙之事發火的人。
鄭龍剛才說的是實話,但也是廢話。
何有義脫離大軍,提前趕到,事前也沒有派人向城中匯報,所以劉大刀當然不可能知道他到了。
連何有義到了都不知道,自然就談不上迎接了。
但偏偏何有義就為了這樣一件事勃然大怒,甚至還非要鄭龍去請劉大刀出來迎接。
這不符合何長風對於何有義的瞭解。
所以他很疑惑。
只是當著鄭龍這個外人的面,他自然不會去傻傻的質疑什麼。
但是現鄭龍已然遠去,何長風就再也忍不住了,疑惑的問道:「父親,你這是為何?」
何有義有些失望的道:「風兒,你難道還沒有想明白麼?如果是雲兒這裡,他一定會知道的。」
何長風羞愧的低下頭,道:「孩兒讓父親失望了。」
何有義啞然失笑,道:「是為父對你要求過高了。風兒,你的天賦是修煉上,只要你將修煉之事處理好就行了,其他的自有為父及你大哥等人處理。」
何有義頓了一下,解釋道:「離開江州之前,諸葛先生提醒為父,說此事有些古怪,讓為父務必小心謹慎。雖然鄭家向來對我何家忠心耿耿,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還是等大刀來了,方可確定此城是否還我何家手裡。」
「劉大刀乃是我何家崛起之前的老人,是你祖父的舊部,曾經還救過為父的性命,他的忠誠是不用懷疑的。只有他平安無事,這赤火城方可進得。」
何長風忍不住問道:「如果劉大刀真的反了呢?」
何有義沉默了片刻,然後道:「如果有一天真的連劉大刀都要背叛何家,那何家就真的沒有再存下去的必要了。」
何長風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何有義接著道:「鄭龍人老成精,他自然是看出了為父的顧慮。只是有些事說出來傷感情,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只是他既然如此識趣,看來是沒有問題了。不過如果一會兒出來人中沒有劉大刀,我們轉身就走,千萬不要遲疑。」
何長風這下才真的明白了,不由得有些感歎的道:「原來這行軍打仗竟然還有這麼高深的學問裡面。」
何有義笑道:「風兒,為父這只是一點兒小聰明,又算得了什麼?你是沒見過諸葛先生用兵,那只能用藝術兩個字來形容。」
反正等著也是無聊,何長風頓時化作了好奇寶寶,不斷的問著一些軍事方面的問題。而何有義也一一解答。
只聽何長風又問道:「魏孫兩家既然有五萬大軍,為什麼不圍城呢?」
何有義笑道:「圍城哪裡是你想像的那麼容易?其他地方暫且不談,只江州一地,我何家就屯兵不下十萬,隨時有可能來援,試問魏孫兩家區區五萬人馬,如何敢圍城?」
何長風點了點頭,還待再問,就見赤火城突然城門打開,一行人迎了出來。
何有義神目如電,第一時間就看到了獨自走人群前邊的那個高大老將。
此人,自然就是劉大刀了。
「末將參見家主!」劉大刀行到何有義馬前,單膝跪地,恭恭敬敬的行禮道。
別看劉大刀年紀已六旬開外,但卻精神飽滿,聲音也洪亮以極。
對於這位為何家拚搏一生的老將,何有義也不敢怠慢,馬上翻身下馬,一邊親自將他扶起,一邊道:「老將軍何須如此大禮!?快快請起。」
幾人寒暄了幾句,便一同入城。
吃過鄭龍特意為二人的接風宴,何有義謝絕了鄭龍熱情的挽留,帶著何長風隨著劉大刀去了城中的軍營入住。
何長風這次自然明白,這是何有義依然擔心鄭家有問題所致。
來到軍營,何有義終於徹底放鬆下來,開始向劉大刀詢問起軍情來。
「老將軍,現戰況如何啊?敵軍有什麼異動嗎?」談起軍機大事,何有義的臉色變得莊嚴而肅穆。
劉大刀道:「我軍情況不是太好。魏孫聯軍是三日前正午時分抵達城下的,由於我方無論是兵力還是強者的數量,都遠遠的不如敵軍,所以末將一直堅守不戰。」
何有義點了點頭,道:「敵軍兵勢強盛,堅守乃是上策。」
劉大刀接著道:「當日下午,敵軍就發動了一次進攻。而接下來的這兩天,每天他們都會下午發動一場攻城戰。借助城池之利,我方的一萬大軍原本倒也足以堅守半月有餘。只是每一次大戰時,魏中平與孫博二人都會輪流親自出手。家主,你也知道,一個黃金武士混戰中對於士氣的打擊是無與倫比的,我方赤火城中根本就沒有足以抵擋對方的強者,所以這三天下來我軍傷亡並不比對方少。」
一般來說,但凡攻城戰,攻方所付出的代價都要遠遠的比守方大。
而現雙方傷亡人數卻相差不大,這自然就是魏中平以及孫博二人的功勞了。
何有義聞言冷哼一聲,道:「魏中平?孫博?明天他們再次前來攻城的時候,我倒要親自去會一會他們,看看他們究竟有何本事,居然敢興兵犯我何家邊界!」
一夜無話,第二天的太陽依舊從東方升起,該來的攻城也如期而至。
何有義雙手負後,傲然挺立城牆上,臉上無悲無喜。他的一生經歷過太多的這種大戰,已經能夠做到絕對的心如止水。
但這是何長風第一次經歷大規模的戰爭!
何長風就安靜的站何有義身旁,目光從下面排列整齊的大軍上面來回掃視,感受著下面不時傳來的肅殺之氣,他不由得有些驚悸。
人的數目一旦超過萬人,就會給人一種無邊無際的錯覺。
而現列陣何長風腳下的軍隊足足有五萬人馬!
五萬人馬雖多,但何家江州城屯兵過十萬,這自然不能令何長風心悸。
讓何長風驚悸的是戰場所獨有的氣息。
氣息是一個很奇特的東西。你說它存吧,它偏偏看不見,又摸不著。但是你說它不存吧,它卻又實實的能夠對人產生影響。
氣息的種類如果細分的話,有很多種,比如只有師者方能釋放的劍氣,比如強者的氣勢,再比如——此時何長風所感受到的殺氣。
戰場其實是一個能磨練人的地方。
意志不堅定的人將這裡被淘汰。
而戰場上被淘汰,下場就只有一個:死亡!
而意志堅定之輩,只要能夠不死,那麼一定會越來越強,心也會越來越硬,人就這樣慢慢的蛻變,走向真正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