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進入房門時,何長風就可以聽見從屋裡傳出的女孩兒那淒慘哀絕的哭號,如杜鵑啼血,像清猿哀鳴,可謂是聞者傷心。
他頓時明白,他來晚了,女孩兒的母親已經去世了。
待真的進入房間,入目便是一個弱小的身子趴床前,正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叫喊道:「娘,娘,你快醒醒,不要嚇狗兒呀!」
「娘,你快說話啊,不要再睡了。」
「娘,你要狗兒了嗎?狗兒聽娘的話了!」
「……」
女孩兒好像不知疲倦似地,不停地哭喊著,這個畫面直讓見者流淚。
何長風只覺心如刀割,看著女孩兒那柔弱的的身子,心頭突的冒出一個想法,將她緊緊地抱入懷裡,緊緊地抱住,為她遮風擋雨,不再讓任何事是她傷心。
「狗兒……」何長風走上前,輕聲呼喚著。
女孩兒聽到這一聲呼喊,身子猛地一顫,飛快的轉過頭來,待見到真的是何長風後,忽然悲呼一聲:「主人!」然後一頭扎進何長風懷裡,緊緊地把他抱住——就和何長風的那個想法完全一樣,只是何長風成了被抱人。
女孩兒投入懷裡的那一瞬間,何長風的身體就變得僵硬起來了。天可憐見,何長風十年的生命中,這絕對是第一個和他這麼親密接觸的異性。
似乎是無意識的,又或者是處於本能,何長風愣了一會兒後,馬上反應過來,兩手自然而然的扶女孩兒的背上,同樣緊緊地把她抱住。
「主人,主人,娘親她不要狗兒了,不理狗兒了。」女孩兒把頭死死地埋何長風的懷裡,既像對何長風又像是自語的哭喊道。
何長風輕輕拍了拍女孩兒的後背,同時加大了抱她的力度,想以此傳遞給她力量,一邊還安慰道:「不要哭了,狗兒,你媽媽她一定不會希望看到你現這傷心的樣子。狗兒堅強了,乖,不要哭哦。」
女孩兒就這樣趴何長風的懷裡哭著,何長風動也不動的站那,任由女孩兒佔用自己的身體,還時不時的出聲安慰兩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兒的哭聲漸漸平息了下來。
何長風低頭看去,卻發現女孩兒已經她懷裡安靜的睡著了。
何長風知道,她真的是太累了,瘦弱的身體裡也負擔了太沉重的傷痛。看著懷裡的這張梨花帶雨的小臉,何長風忍不住就是一陣憐惜。
他就這樣靜靜地抱著女孩兒,一動不動,生怕他輕微的一點動靜就將女孩兒弄醒了似地。
他低下頭,仔細的端詳著女孩兒沉睡者的面孔。
即使是睡著了,女孩兒似乎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秀眉緊緊地皺一起,雙手無意識的死死抓住他衣服的一角。
兩人就這樣相互依偎一起,一個睡著,一個靜靜地看著。似乎可以就這樣抱到世界的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兒的眼睫毛輕輕的抖動了一下,何長風知道她要醒過來了,有點慌亂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女孩兒終於完全睜開了眼睛,她似乎還有些迷糊,下意識的扭動了下身體,但緊接著身體一僵,臉色大變,卻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何長風怕她再次傷心,搶先轉移她的注意力,說道:「狗兒,我們先為你媽媽準備後事吧,好嗎?」
女孩兒果然沒有再哭,只是點了點頭。
何長風於是放開女孩兒,將床上女孩兒母親的屍體抱了起來。
女孩兒的母親雖已斷氣,但眉宇間竟隱隱仍然保持著一絲憂色,似乎對於人世間還有什麼東西是她死後都放心不了的。
她能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何長風不用猜也知道。
他看著這位已經去世了的母親,緩慢而又鄭重的說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的照顧狗兒的,不會讓她再受任何一點兒傷害。」這與其說是對死者說的,倒不如說是他對自己立下的誓言。
一旁的女孩兒聽見何長風的保證,沒有說話,但她低著的眼睛卻是突然閃亮了一下,不過又馬上消失不見。
何長風抱著女孩兒母親的屍體,與女孩兒的走出房間。
剛才那個報信的小斯一直守候屋外,這時一見何長風出來,馬上迎了上來,躬身行禮道:「少爺。」
何長風微微點頭,說道:「你馬上去買一口上好的棺材回來,我要把死者安置一下。」
這個小斯忙連連點頭:「小的明白。不知少爺還有其他吩咐麼?」
何長風搖了搖頭,說道:「快去吧。」
小斯離去,而女孩兒顯然沒有說話的心情,只是愣愣的看著她的母親出神。何長風自然不會去打擾她,一時場面有些安靜。
這個小斯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沒過多久,就見他快速的跑了回來,後面還跟著幾個抬著一口棺材的夥計。
他來到何長風身前,彎腰見禮稟報道:「少爺,東西已經買回來了,放哪?」
何長風看了看女孩兒,詢問道:「你想放哪兒好一點?」
女孩兒聲音低沉沙啞,說道:「就放我房間裡吧。」
小斯見何長風點頭,於是轉身一招手,吆喝道:「聽見沒有,放這間房裡。給我快一點。」
眾人一同進入女孩兒的房間,打開棺材蓋,將女孩兒媽媽的屍體放入裡面,接著緩緩地合上棺材蓋。
女孩兒看著母親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被棺材蓋所遮掩,後終於完全看不見了。
想著自己再也見不到母親的慈祥的面容,再也聽不見她那充滿關心的聲音,女孩兒再也忍不住,趴棺材上,再次失聲痛哭起來。
何長風知道此時無論說什麼都會顯得蒼白無力,女孩兒的悲傷也的確需要宣洩。所以他只是靜靜的站她的身後,默默地看著她。
良久,女孩兒終於收住了哭聲。
她回過頭來,看著何長風,哽咽著說道:「主人,謝謝你。」
何長風也看著女孩兒,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女孩兒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不過具體哪裡不同,他又說不上來。
搖了搖頭,他不再考慮這個問題,說道:「我是你的主人,自然要對你負責,沒有什麼謝不謝的。」
女孩兒淚眼朦朧,猛地再次撲入何長風懷裡,說道:「主人,娘親走了,不要狗兒了。現只有主人一個人真心對狗兒好了。主人,你會不會有天也不要狗兒了啊?」聲音有點忐忑,同時有有點期待。
何長風被女孩兒突然的大膽舉動嚇了一跳,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肅容答道:「你放心,主人是絕對不會拋下狗兒的。」
女孩兒把何長風抱得越發緊了,說道:「主人,這是你自己說的哦,你可不能騙狗兒啊!不然,不然狗兒就死給你看。」
何長風輕輕拍了下女孩兒的小腦袋,笑罵道:「傻丫頭。」
一個多時辰過後,何長風略有些疲倦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今天真的是有點累了。他剛剛才陪女孩兒把她母親的後事辦完了,讓死者入土為安。雖然何長風對女孩兒青睞有加,但說到底,她們的身份畢竟還是奴隸,他不可能為她大辦喪事,弄得全江州城都知道。即使他想,他父親也是絕對不會讓他胡鬧的。所以何長風只是簡單的為她找了一塊好點的墓地葬了。
除了幾個必要的打雜的下人,整個過*正的送葬者只有何長風與女孩兒兩人。
畢竟,對於女孩兒自己來說,母親或許就是她的全部,但對於整個江州城,甚至只是何家,那也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這種事江州城可能每天都不同的家族裡上演著。如果不是因為何長風的原因,女孩兒的媽媽甚至於連入土為安都做不到。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何長風不禁這麼想到。
第二天何長風起來的很晚,已經快到中午了。
他其實不是自然醒來的,而是被一陣叫喚聲吵醒的。
「三哥,三哥,你沒有啊?」屋外傳來一個有些清脆而稚嫩的聲音。何長風知道,那是自己的小妹,何長倩。
何長風一邊應道:「你先等一下。」一邊迅速的穿好衣服打開房門。
房門剛剛打開,一個火紅色的身影便蹦蹦跳跳著跳了進來,嘴裡還不停地嚷嚷著:「大懶蟲,都這麼晚了還不起床!」
何長風被抓住軟肋,有些惱羞成怒,性擺出一副兄長的架子,說教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沒大沒小的,快說,這麼早跑到我這裡來幹什麼?」
何長倩才不怕他,吐了吐小香舌,然後說道:「二伯說拜將台已經修好了,讓你中午之前到軍營校場去。」
何長風頓時警惕起來,有些疑惑的看著何長倩,問道:「這種事情找個下人來通知我就行了,怎麼你親自跑過來了?」
何長倩「嘻嘻」一笑,突然兩手一把抱住何長風的一支胳膊,可憐兮兮的說道:「那裡那麼熱鬧,我也要去。三哥,你帶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