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頓悟刀奴()
「小子,你會下棋麼?」默默喝酒的清風老人突然問道
「啊?略懂一點,小時候在書院玩過幾回」
「陪我下一局吧,邊喝邊下,我已經一個人下棋很久了」老人泛起了深深的滄桑落寞
「我?嘿嘿……一個剛入門的新書,又晃了近二十年,除了跟殘局先生那次,沒有再摸過這玩意,怎麼有資格跟您這樣的超級大師對弈?師尊你在說笑麼?」沈落石尷尬一笑,趕緊知趣的推辭起來
「你剛剛不是說過,下棋不過是一種娛樂,不必當真。現在怎麼自己卻當真起來,你我一邊喝酒,一邊下下棋,就當是一種玩樂,有何不可?」清風大師固執的堅持著,已呼叫弟子上來清理了石桌上盛放著殘羹冷菜的大托盤,露出了下面刻在石面上的縱橫棋盤。
「好,那我就陪師尊下一局」沈落石不再推辭,爽快的應諾下來,反正他現在神刀已碎,夢想已碎。也失去了爭鋒江湖的資本,何不放下一切,享受片刻輕閒。
沈落石說下就下,摸起一粒黑子,隨手丟在了一個位置。
對面的清風老人被他突兀一子鎮住了,捏著白子狐疑的琢磨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遠遠佔據了一個星位,沈落石落下的這一字毫無章法,讓這位精通佈局的超級高手反而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沈落石見老人落子,隨手又在剛才落下的黑子附近種了一顆,清風老人依然小心翼翼的將白子遠遠落在遠離沈落石黑子的角位。
一來一往,十幾個會合,老人的白子已控制了大半個棋盤,沈落石的黑子卻一直在落下的第一子周圍擴展。
清風老人凝重的面色漸漸露出一絲得意,這小子果然是菜鳥一隻,根本不通棋藝,只顧經營一方,卻失去了整個大局。
接下來的落子,清風老人也變得痛快利落,局勢也漸漸明朗。
「小子,你輸了!」清風老人臉上露出一絲失落,跟這樣一個庸手對弈,舉手之間已大獲全身,實在是沒趣。
「是麼?我怎麼沒有看出來?」沈落石眉頭一皺,倔強的頂了一局,同時也在清風先生密集的白子深處頂了一粒黑子。
清風先生見沈落石面色如此從容淡定,落子又是如此從容自信,放鬆的面色陡然緊張起來,仔細的琢磨起沈落石的這一粒單刀直入的黑子。
這深入絕境的一子,分明是自尋死路?可是這個小子怎麼會如此從容?如此自信?這一子的殺機又在哪裡?
清風面色凝重,額頭已浸出一層汗水。
捏起一粒白子,猶疑半天,最終還是小心翼翼的選擇了一個遠離沈落石落下孤子的位置,小心翼翼的防守了一步。
已經佔據絕對優勢的他,沒必要冒險,先要觀察一下沈落石下一步的意圖。
沈落石毫不猶豫的又在那一粒黑子旁邊落了一子,清風先生繼續選擇退守觀望。
一連七八個會合,沈落石的黑子已在白子密集圍攻下,結出了一小片勢力,沈落石臉上露出一絲的得意的笑。
清風老人卻不斷的搖頭苦笑,這個小子真的是個棋盲,胡弄了半天,不過是搶活彈丸之地,而周圍的大片地盤已盡入清風先生掌握,密集的白子已封鎖了黑子所有的延伸路線。做活這樣的一點地盤,又有何用?
對整個大局毫無幫助,顯然這小子的棋路思維,還是一個入門級。
對面的沈落石卻依舊死不認輸,繼續選擇了另一個白子稀疏的地面,突兀的殺人一粒黑子。清風老人這次再不遲疑,立刻堵死了他的黑子發展路線。
沈落石依舊不屈不撓的繼續尋找空位苦苦經營著,始終不肯認輸。清風老人被他這種死纏爛打的無賴行為激起的火氣。
也不在逼迫他認輸,追著沈落石黑子無情的絞殺起來,半個時辰不到,已將所有的空白位置都佈滿了白子。四分之三的地盤已在清風的白子密佈之下,可憐的黑子只保留了一個邊角,還有一小塊孤立的黑片。
沈落石捏著黑子,依舊契而不捨在棋盤上尋找著落子空位。
「小子,你已經走投無路,無處落子,已經輸的一塌糊塗,還死撐什麼?」清風老人得意的看著沈落石漲紅的臉,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
「不,我沒有輸!」沈落石抬起頭,依然堅挺著脖子,不肯認輸
「哼,你這無賴」清風先生被他的態度氣的鬚髮顫抖,長袖一揮將桌上棋局一掃在地
「呵呵,我雖然輸了棋,但我贏得了快樂。師尊雖然大獲全勝,可是你卻一直在緊張投入,然後負氣圍剿,最後勃然大怒,徹底失去了對弈的快樂」沈落石露出一臉壞笑,狡黠的對視著面前生悶氣的清風老人
「嗯,小子,你說得沒錯,對弈本是一種放鬆,一種快樂,我對輸贏看得太重。」清風先生若有所思的沉吟起來
「清風師尊與明月師尊苦苦博弈一生,各自虛耗了一生的精彩,一生的快樂,最後一個月沉南海,一個風飄孤島。輸贏還重要麼?」沈落石感慨歎息道
「嗯,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已經勘破生命,專門不遠千里出海來點醒我這沉迷一世的百歲老人,真是奇才,百世難的江湖奇才!」清風驚詫的關注著沈落石,目光裡透出一抹奇異的光彩
「晚輩也是登上葬劍山莊,聽了師尊的劍奴,棋奴一說,才突然頓悟的。既然那位視劍如命的老人是劍奴,嗜棋如命的清風師尊是棋奴,那麼我這個依靠不斷變幻的神兵縱橫江湖十幾年的後輩小子,豈不就是刀奴一個?
如今劍奴已解脫,棋奴已清醒,沉迷於刀器神威的沈落石也該放下包袱,好好的走一條自己的江湖路,一條不依賴任何神刀護衛的路」沈落石也收起調侃,恢復了一本正經。
「我錯了,徹底的錯了,想不到你才是我要等的那個真正可以破解黑白迷局的人,可以突破天地門佈局下的黑白之爭的那個人!」清風先生突然神情奇異的喃喃自語起來
沈落石驚異的看著清風老人,期待著他繼續講下去。
「當年我與明月爭鋒,都是為了擺脫江湖日月輪迴的命運,他想明月獨照,我想白日長明。為了達到目的,我選擇以退為進,將尊日霸業交付六陽神道弟子辰陽道人,將江湖之爭轉移到明月與六神道之間。
自己卻避居海外,苦心劍道,培植海上勢力,可是在劍道之上始終無法突破,越來越沉迷清風一劍,為了擺脫清風劍對我的控制,我不得不選擇了棋道,慢慢轉移了被控制的全部精力。將清風劍傳授給了大弟子顧天晴,沒想到他比我更癡迷,三十年如一日,與清風不離不棄,成了一代劍奴。而我卻漸入棋道,漸漸成了棋奴,原來棋劍相通,一個沉迷劍的人一旦進入棋境,會沉迷的更深更癡迷。
十年前,我江湖棋局中一粒重要的棋子,來到了葬劍山莊,他天賦異稟,骨骼奇特,是個不世的江湖奇才,我以為他就是那個可以打破江湖日月輪迴的人,將所有苦心經營的海上事業,畢生的武學都交給了他。」一番長篇大論,清風老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浸潤了一下嗓子
「青衣小道?」沈落石趁清風話間休息,不失時機的插了一局
「不錯,就是他。」清風老人目光深隧,感慨的掃過了環繞著琉璃島四周的那一圈星星點點礁石交錯點綴的海面,眼前似乎又浮現起十年前那一段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