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超級棋迷()
霹靂交錯,幻化出漫天刀光劍影。
沈落石與清風老人頓時凝固成兩尊雕像,恆古不動的雕像。保持著刀劍相碰那一瞬的姿勢,那一瞬的表情。
刀落如雨,劍落如雨,漫天飛舞而落!
彷彿鮮紅的血花,夾雜著銀白的雪花,血花和雪花交集成的一片飛雨。無情的雨散落擊打著沈落石無情的臉。
決殺已結束,一切都已結束,重出江湖縱橫天下的夢已斷,隨著日月神刀幻化出的片片血雨散落成塵土。
他的日月神刀的火焰般的鋒芒,已將清風一劍的鋒芒一擊而破,散落成片片碎劍。而鮮艷如血的日月神刀也被清風一擊點中了血脈凝聚一點,瞬間斷裂成片片火紅鮮艷的碎片。
兩個凝固不動的身影,兩個僵硬不動的灰暗面容,僵直的佇立在片片散落的血花與雪花之間,任憑血與雪擊打著他們僵硬的面容,割裂著他們僵硬的肌膚。
「清風師尊,縱橫江湖六十多年,果然是高手中高手,一擊而破解明月師尊凝聚畢生心血,苦心經營培植的日月神刀。這些年閉關海外,一心參悟出的清風一擊,一擊命中明月刀與六陽神劍交熔彙集的凝結最弱之處。
不但擊敗了沈落石,也擊毀了明月師尊流傳江湖,可以跟尊日一脈一爭高下的唯一希望,從此江湖,就是尊日一脈的江湖,永遠再不會落入拜月一脈」沈落石茫然歎息,一絲決裂的痛苦撕扯著他的心
「遠道客人,你誤會了,老朽並非清風師尊。」勝出的老人並無一絲喜悅,整個人反而徹底的頹喪下去,比以前更加疲憊,更加滄桑,更加衰老不堪。連身體深處隱藏的最後一絲活力似乎也徹底的乾涸凝固。
「不是清風,你又是誰?」頹喪已極的沈落石驚駭的看著老人
「在下劍奴,不過是清風門下一條看門老狗」老人一聲頹喪的歎息,丟棄了手中斷劍之柄,顫巍巍的轉回到大門邊,蹲在了門檻上,蜷縮一團,曬起了太陽。
「劍奴?那麼清風師尊呢?他又在哪裡?」沈落石近乎瘋狂的大聲呼喝道,老人彷彿一下聾了,再也不理會沈落石的呼喝,留下沈落石孤零零一個人提著刀柄佇立在空廓的庭院,佇立在一片紅白交錯散落的刀劍碎片之中
歷經拜月教數十年籌劃,凝結了師尊明月,師傅冷月,師叔寒月,冰月鮮血和全部心血的拜月獨霸江湖大計,改變江湖被幕後操控命運的江湖大計。
就在清風劍客門下一個看門劍奴的一擊之下,徹底灰飛煙滅。
凝聚明月老人,六陽神道畢生精力的日月神刀,怎麼會如此脆弱?而縱橫江湖,無堅不摧的江湖殺星,怎麼可能如此不堪?
正在他茫然失措,心痛意懶之際,一陣清風拂面而來,彷彿來自山頂的涼亭。
清風拂面,沈落石頓時恢復了清醒,木然的目光順著山階一路看上去,山頂那個面對的石桌的老人似乎在遠遠朝他招了招手。又繼續盯著面前的石桌,一動不動。
既然已經來了,既然已經敗了,敗得一乾二淨。沈落石還在乎什麼?
既然他在招手,為何不上去與他一會?
沈落石丟棄刀柄,大步朝山頂攀越而上,他知道那個山頂老人一定就是傳說中的海上神話清風老人,也就是雄霸江海的一代海霸。
自己連他門下一個看門的老人都不能取勝,又如何能夠面對這位深藏不露的強大高手?
就憑他氣定神閒,安坐不動的姿態,沈落石早已感受出他那種運籌帷幄,心中早已料定了山下的決勝局,料定了沈落石的每一個細節。
既然自己的一切已被對手控制,一切已無法跳出他的掌握,何不就此上去,睹一睹他的廬山真面目,賭一賭最後一刻的命運?
「貴客遠來,坐」老人頭也不抬,繼續關注著他面前石桌上的黑白棋局,山風拂過,吹動他一頭的銀白鬚發
除了鬚髮漂浮,他的整個人彷彿一座石雕,與那局棋雕刻一起的石雕。
沈落石也不言語,默然坐在了老人對面,目光也被棋局吸引,落在了黑白廝殺場。
當年的九鷹山顛,江湖不倒翁與萬獸人王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對弈局面又浮現在他眼前,黑白門殘局先生指點迷局的每一處細節也一下子歷歷在目。
他打鐵出身,根本不同這些高雅人的玩意,但他卻可以從局面間感受出一股逼人心魄的殺氣。
眼前這位老人面對的棋局,其中蘊涵的殺氣似乎遠遠勝過當年江湖不倒翁與萬獸人王之間的那一場對決。
當年,殘局先生說過,這清風老人就是黑白門黑白書生的棋藝師傅,也是江湖棋界的第一高手,獨步棋壇的第一高手。
那麼又是怎麼一局棋,讓他如此費解,竟然眉頭緊鎖?
沈落石也不打擾他,悠閒的坐在對面,縱目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端坐山頂,極目四眺,整個小島盡守眼底,小島四周果然如沈落石所料,幾里之內海面都星羅棋布著無數礁石,船隻根本無法靠近。
而唯一的通道就是剛才自己登陸的那條路,而躺在山腳船甲板上睡覺的唐通,也被完全落入了沈落石眼裡。
只有高踞涼亭石凳,便可將整個琉璃島的一草一木監控在目。怪不得清風先生會選擇在這裡下棋。
一個可以清楚看清周圍自然造化,人間一切的人,自然更能清楚的洞察眼前一局小小的棋盤。
除了山下碼頭那個守渡老人,山莊的守門老人,整個山莊還活躍著幾個同樣的老人,菜地,花園,廚房,庭院……幾個老人在緩慢而有序的活動著。
沈落石顧盼許久,面前的老人終於落下了一粒黑子,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緊接著又摸出一隻白子,盯著棋局苦苦思索起來。
原來這個老傢伙是自己跟自己下棋,簡直是無聊之極。分明是一個瘋子,癡迷癲狂的瘋子。
沈落石不禁對這個自弈的老瘋子有些好奇起來,想看看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於是不再四下顧盼,目光落在了他的那只乾枯的手上
老人思慮良久,緩緩伸手出去,將那一粒白子在一群黑子包圍之處安插下去,落子瞬間,稍一猶豫,又縮了回來,不住的搖頭,繼續思考起來。
半個時辰後,他的手又開始動了,在目的點附近猶疑了半晌,又搖頭退了回來。
如此幾番折騰,眼看紅日西沉,天色將要暗下來,旁邊觀戰的沈落石早已心浮氣躁,急得抓耳撓腮。
一陣清香撲鼻,一個佝僂的老人端著一些精緻點心,一壺清茶上來,緩緩擱在了老人一側的石几上。
注目棋局的老人擺擺手,送飯老人點燃涼亭的一盞燈火,緩緩退了下去。
老人一邊撿起花瓷茶杯喝著茶,一邊吃些點心,目光卻始終落在面前的棋局上。
飢腸轆轆,奔殺一日的沈落石,見他一副挑燈夜戰的架勢,心急如焚的期待著他手中的白子落地。
一陣清茶滋潤,老人似乎來了靈感,手中的白子毫不猶豫的放了下去。沈落石一顆焦躁的心立刻舒緩下來,這一顆白子終於要落地了。
他剛剛舒緩的心,立刻暴戾起來。這個老傢伙落子瞬間又翻悔了,居然又搖頭歎息起來。
沈落石終於忍無可忍,一巴掌掃過去,將桌面的黑白佈局徹底掃除乾淨,黑白棋子散落了一地。
「你!」老人鬚髮怒張,一雙血紅的幾乎崩出血,一雙枯瘦的手閃電般抓向沈落石
噗--一口鮮紅的血自老人口中噴湧而出,暴怒的老人搖晃幾下,無力的坐回了原位,山莊內的十多個老人聽山頂異動,已化作幾股犀利的風,閃電般的直奔山頂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