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單,是你心裡面沒有人,寂寞,是你心裡有人卻不再身邊,而孤寂,則是心裡有人,觸手可及,可卻又如此遙不可及.
在轎車駛出赫蘭鎮的這段路途裡,肩膀聳動的倚靠在真皮墊上的陳淑媛,壓抑著內心的那份痛楚,目光投向了窗外。
多麼熟悉的畫面,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就是這樣載著自己,行駛在歸家的途中,那時的他,油嘴滑舌,甚至死皮賴臉,那時的自己,沉默不語,在麻木不仁中,漸漸的習慣了他的一舉一動,還有那份倍顯依賴的氣息。
物是人非,多年後的今天,有這樣的一次『體驗』,對於已經執掌大權,在外人看來,早已高高在上的陳淑媛來講,卻成為一種『奢侈』。
沿途的景象不再熟悉,蜿蜒的公路,亦不再是那花山的美景,雖然依舊鬱鬱蔥蔥,可在陳淑媛的心中,只有鬱鬱,沒了那份『蔥蔥』的『茁壯』。
變了,一切都變了,不再熟悉,更多了份陌生的隔閡,她很想敞開心扉的,包容他的一起,可真當面對之際,那份『坦然』被『委屈』所替代,甚至於,有家不敢『歸』,有苦無處訴。
「就停在這吧。」近十分鐘的沉默,在陳淑媛的一聲歎息後,突兀打破,透過前車鏡,望向身後那目光晶瑩,但又躲閃的陳淑媛,把腳踩在剎車上的肖勝,靠邊停了下來。
不遠處的高速上,時不時傳來貨車的轟鳴聲,一輛輛轎車疾馳而過的聲響,清晰可見,昏暗的路燈,使得周圍的可視範圍很少,特別是在肖勝熄火之後,大燈的關閉,亦使得這份黑暗,附添了一抹說不出的蒼涼。
「謝謝,謝謝你送我到路口,回去吧,你忙,,我也忙。」在說出這話之際,豆大的淚珠,順著陳淑媛的眼睛,滾落下來,黑暗的車廂內,扭過頭的陳淑媛,不讓對方看清自己的樣子,單手拄著鼻尖,撐開的手掌,近乎遮擋了她的半張臉。
「知道嗎,在我面前,每當你口是心非的時候,總喜歡做一個動作,單手拄著鼻尖,盡量不讓我從你的表情中,看出任何情緒。
以前,你總用冷漠所掩蓋,而現在,無處宣洩的你,習慣了用『坦然』,所遮掩。」
「別跟我提以前,。」突然間,因為肖勝的這句話,而著實刺痛心扉的陳淑媛,猛然扭頭的低吟,使得整個車廂,再一次陷入沉寂。
強抿著嘴角,不讓自己的抽泣聲,在車廂內迴盪,表情略顯『扭曲』的陳淑媛,在低頭的一剎那,緊咬著自己的手指。
亦能聽到她那長出一口氣時的『無奈』,也能感受到她盡力壓抑自己心情時的粗重呼吸聲,少許之後,肖勝聽到的,則是那毫無任何感情的道歉。
「對不起,我今晚必須得趕回北省。」
「大西北的佈局,不急於這一時吧,陪我說說話,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很難受。」
「肖狗勝,你到底想要怎麼樣,難道非要讓我看著你與別的女人雙宿雙飛,你情我濃,才甘心,才痛快。
平心而論,我的要求高嗎,我知道你忙,忙任務,忙責任,嫁入納蘭家以來,只要我能獨自面對的,從不會在你面前,露出哪怕一絲絲的膽怯,是你,讓曾經骨子裡浮弱的我,變成現在的『強勢』,也是你,一步步的把我引導,或者說改造成現在的樣子。
我可以不問旁人的流言蜚語,自我屏蔽般選擇自欺欺人,在我看來,只要你知道有家,有我,就成了,我不奢求,你能留在我一人身邊長相廝守,可你也不該,強迫著我去,接納那些,我本就抵抗的一切。
是從始至終,你納蘭中磊,可以說是對我百依百順,甚至是順著我的姓子來,你對我的寵溺,讓我貪婪,你對我的疼愛,讓我流連忘返,但我是個女人,活生生,有血有肉,有自己思想的女人。
你們總是在要求我,這樣做,那樣做,可你們平心而論,有沒有站在我的立場考慮過呢,為什麼,總是我去遷就她們,遷就你們,誰能真正意義上的遷就我一次。」癲狂般低吟,抑制不住自己情緒的陳淑媛,就如同失去心愛玩具的孩童般,無助,沒有安全感,側過頭去,卻又努力的壓制著那流出的淚水,一次又一次的用紙巾擦拭著奪眶而出的熱淚。
此時的她,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百盛一姐,而宛如一名,失去南飛的大雁,她看不到未來,更看不到所謂的幸福。
「我想抽根煙。」這是在陳淑媛低吟後,緊皺眉梢的肖勝,所說的唯一一句話,她沒有吭聲,肖勝徑直的點著了煙草。
許久之後,情緒逐漸穩定下來的陳淑媛,收起了哽咽的聲響,強忍著那份抽動,若有所思的繼續說道:
「我本以為,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我的,應該是你或者我的家人,可實際上,最心疼我的,卻是曾幾何時,和我處在同一個位置上的女人。
在時隔那麼長時間,再次與章怡見面後,她一眼就從我的眼眸中,看到那份『壓抑』,你知道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說到這,陳淑媛露出了淒涼的笑容,隨後喃喃闡述道:
「一個人的閱歷,全部寫在她的眼睛裡,從清澈透明走到深不見底,需要經歷怎樣的一個過程,旁人無法替代,唯有自己心裡最清楚。」在這一番言詞的最後,章怡用『共鳴』的目光,盯著陳淑媛,多加了一句『淑媛,你辛苦了,』,也正是這一句,使得陳淑媛,放下了芥蒂,放下了隔閡,真正意義上,把對方視為知己。
若是沒有肖勝的出現,她也許依舊壓抑著這份情緒,長留心底,默不吭聲,可現在,一觸即發的壓抑,被其點燃,『轟』的一聲,讓她在片刻,失去了冷靜。
靜,死寂般的幽靜,忽明忽暗的車廂內,唯有肖勝嘴中的香煙,如此刺眼,坐在駕駛位置上的他,久久沒有開口,不是不想,而是真的找不到辯解的理由。
「肖勝,我依然很依戀你,依然很貪婪你的懷抱,但這,絕不是你,肆意妄為的籌碼,在港城,你告訴我,酒醒,夢不碎,可你用事實告訴我,酒醒,夢碎。
請下車,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