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娃，你過來。」兩人沉默一會，老人再次揚起了手掌。
這次公孫殤很自覺，見老人手掌揚起，自主地把臉湊了過去，臉上那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更像是在說，你打吧！打死我得了！
老人稍稍一愣，臉上接著綻開了笑容。
「唉，還疼嗎？你要知道，我打你這一巴掌，更疼的是自己。」老人輕聲歎息道。
「我知道的，姥爺。」公孫殤輕輕回應著，感覺臉上一下滑落了什麼液體一般，粘粘的。
「好孩子，來，讓姥爺再仔細看看。以後恐怕也沒機會了。」老太爺示意公孫殤在自己身前的矮凳坐下，接著乾枯的手掌發上了那張年輕的臉龐。
「哭什麼哭？都快當爹了！」老人呵呵笑著，「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一晃你就這麼大了，我現在都還覺得好像昨天，你還騎在我肩頭上練習著數數呢。可是真的，你都要成家了，我也老了哇。」
「嗯。」公孫殤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口中悶悶應道，這聲回應聲聽起來更像是一個人在哽咽是發出的嗚嗚聲。
「最近一年啊，我也想了很多。」老爺子半閉著兩眼，似乎在回憶著過往，「你奶奶都走了快十年了，我這把老骨頭也快了。但沒關係，我都九十了，現在兒孫滿堂，連曾孫都有了。這輩子也算知足了。但我還是放心不下你啊。」
「不會的姥爺，你的病又不重，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而且我－－」
「先聽我說，」老人伸手制止了公孫殤，繼續道，「剛想問你，看這記性，真的老了。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打你那一巴掌嗎？」
「我知道。孫兒一年多沒回家，而且前段時間電話也打不通。」
「不是這個。」老太爺輕輕搖頭。
「那我明白了，這事我做得是不對。」公孫殤自我檢討道，「和若霜還有小蘭的事，我們都快結婚了你們才知道。我一直沒告訴過家裡。」
「接近了，但還是不對。」老太爺卻依舊搖頭，「其實那天總會來，早點知道和晚點知道沒什麼區別，我要說的是你娶兩個女孩子的事。」
公孫殤抬起了腦袋，按理說，姥爺這種很傳統的人，應該是更能接受男人三次四妾的說法吧？
「記得你曾祖吧？也就是我老爹。」老人再次歎了口氣，「我爺爺當初就是娶了三個老婆，而我爸，恰好是小的那個生的。從小到大，一直就被人看不起。姥爺忙於生意，很少在家，所以大奶奶就主持家務。由於我奶奶生了爸那一輩的唯一一個男子，大奶奶生怕自己的地位不保，強行將我爸收作養子。對我奶奶卻是百般刁難。這種情形，直到我出世後，才稍微收斂了一點，但我都還記得其中的一些事情。所以說啊，殤娃，」老太爺語氣感慨道，「作為一個男人，要一碗水端平才行。剛才我看了兩個女娃娃，目前還很和睦的，到了將來，誰能說的清會不會改變？所以能把握這個家的，就只有你！你一定要記住啊，一個家，人人都勾心鬥角的，那這個家還有什麼存在的意思？」
「孫兒明白了。」公孫殤到現在總算明白了老太爺為什麼會發火。
「咱爺孫倆再說另一件事。」老太爺見自己的乖孫態度誠懇，輕輕點點頭，繼續著話題，「其實這次呢，你回不回來又有什麼區別呢？反正要走了，是吧？不過也好，也算是了了大家的心願吧。我倒不怎麼在意了，反正沒多少日子了。唉！」
公孫殤心中大驚，但馬上意識到自己多想了。
「去，把抽屜裡的書給我拿過來。」老太爺說了句不明不白的話，接著讓公孫殤起身拿東西。
公孫殤依言走到抽提前，拉開抽屜後，一眼就看到了那本老的發黃，自己幾乎能倒背如流的家譜。
「家譜下面還有一本，疊著的，一起給我拿過來。」老太爺的聲音在公孫殤拿起家譜就要閃人時適時地響起。
公孫殤再看，那裡果然還躺著一本。看樣子和家譜一樣古老，不過暗紅色的封面上卻以個字都沒有。
「姥爺，給。」公孫殤畢恭畢敬地將兩本書遞到老人身前。
「嗯。坐下吧。」老人點點頭，「家譜給我，後面那本，你自己打開看看。這麼多年了，我其實是不想給你看這些東西的。」
什麼東西？公孫殤大腦中隨之就蹦出了這麼個問題。寒，不會自己一打開，然後老太爺就哭喊著說什麼其實你不是我公孫殤家的人吧？怪不得剛才一直在說著什麼再不看就沒機會啊，反正要走了之類奇怪的話。
但等到他翻看那張不只是牛皮還是羊皮的封面，幾個篆字一下引入了眼中：奇門遁甲之術！
我k！公孫殤差點就從凳子上蹦彈起身，該不會是什麼老古董的小？
「知道是什麼書嗎？」老太爺的聲音再次響起。
「嗯，奇門遁甲，好像還是真的。」公孫殤注意力完全被古書所吸引，隨口應道。的確，雖然對於自己而言，似乎太簡單了點，但畢竟是貨真價實的玄門奇術。
「你果然知道。」老太爺卻是一聲長歎。
公孫殤立馬反應過來了，沖老太爺嘿嘿一笑：「這個，我只是猜測的。看著這本書這麼有歷史感，所以就胡掰了一下。」
「少嬉皮笑臉的。」老太爺板著臉的同時，臉上卻也露出了一絲笑容，「看看後面，那裡夾著張紙條。」
公孫殤翻過書頁，在封底果然看到了一張紙條，看這材質，似乎和老太爺手中的家譜頗為相似啊。
「我記得你小時候看家譜時，不止你過我一次一個問題，現在還記得嗎？」
「嗯。」公孫殤點著腦袋，同時在記憶中搜索著老太爺口中那件事，「哦，記起來了，我記得家譜中有一頁只有半張吧？當時你說的是被燒掉了。難不成－－」
「哈哈，怎麼可能燒掉啊！家譜是被我家族族長一直當寶貝一樣保存著的。看看吧，就是你手中拿半張，家裡人就我知道的。」
公孫殤有些猶豫了，不知道姥爺這種舉動是不是直接跳過了老爸那輩將族長傳給了自己，一時間沒敢打開。
「姥爺，你看這不合適吧？爸他們都不知道。我這－－」
「怕什麼？我又不是要傳位置給你！」老太爺一眼看穿了公孫殤的擔憂，「只是這事是與你有關的。」
公孫殤心中大驚，和自己有關？開玩笑吧？這家譜多久歷史了？如果自己沒記錯，撕掉那頁記載的應該是幾百年前的事了。難道那一輩的先人居然會未卜先知哦？
懷揣著如此想法，公孫殤慢慢展開了那張紙條。
上面的話大意如此：
老天眷顧，公孫家族沒落了幾百年終於有轉機了。接下來就是一大堆感謝語，感謝老天，感謝先人等等的。最終，落到了公孫殤手中的奇門遁甲之上。
當代家主的確是個牛人，靠著自己摸索，竟把古書上的玄學占卜之術學了個略有小成。於是推測出了公孫殤這麼號人。
又是大堆感激語，接下來，說公孫殤是本家族難得一見的奇才，與道門有緣。於是期望這本奇門遁甲能幫助他重振家族聲望。立大志者成大事，以後此子肯定不會蝸居於家裡，說不定還會離家而去。但家人絕不可阻攔！
在結束之時，為了證明消息的確鑿性，還例舉了幾件大事，比如封建社會何時結束，新王朝的開端會經歷那些重大挫折這類的。還有，此子降臨必不同常人，氣絕之時，也就是新的開始。
公孫殤看完之後不由啞然，這先人還真敢說啊。預測之術，最違天和，說出來是要遭天譴的。而且還能如此保存下來，難道自家在上面有人？
公孫殤這點到沒猜錯，大家還記得黑白衣人在轉世後迷路的事吧？那時上面就派人將這本作為引路的奇門遁甲放到了他家中。只不過後來的事大大超出了眾神的預料罷了。
「當初你一出世，我就知道是你了。就把這篇給撕了下來。」老太爺有感於命運，感慨道，「沒想到即使我如此做，依舊改變不了什麼。」
「這個，光憑一個人寫的很難相信的。哈哈，」公孫殤勉強笑道，「姥爺你不會真的相信吧？」
老太爺望著公孫殤，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過了好一會才說道：「你自己清楚，我也清楚，這就足夠了。我沒想過挽留你，先祖說的也不錯，我堂堂公孫一族沒落得的確太久了。再說了，我也沒多少時間，剩下的事也就與我無關嘍。」
「姥爺……」公孫殤一時語塞，心中思索了一番，最終鼓足了勇氣，「你的猜測沒錯，先祖說的也沒錯。我自出世就變了，應該說，那時死去的才是真正的公孫殤。不過我既然有這種身份，你也該想得到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是很簡單就能治好的。」
公孫殤說著，從手鐲中發掏出顆丹藥遞到了老太爺面前：「這顆還魂丹，不僅能讓你藥到病除，再活幾十年也完全沒問題的。」
老太爺擺了擺手，將公孫殤的手推了回去：「不用了。一個人活的太久也沒意思，眼看著自己的晚輩先自己死去，你覺得這種感覺怎樣？」
「我……」
「都說了沒關係了。」老太爺抬手之類指窗外，公孫殤一眼就看到了那顆枯黃的柏樹。
「人和樹沒什麼區別，有生就有死。早一點和晚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了，我就算現在去了，也不算早吧。呵呵。」
公孫殤一時無語，只覺得眼中的佝僂身影漸漸模糊起來。
「殤娃，你出去吧。我想再睡睡。唉，人老了就是容易犯困。」老太爺輕輕閉上了眼簾，「把家譜放回去，書你就留著吧。你該出去了，外面那麼多親戚，去招呼一下。」
公孫殤沒有回答，也沒有離開，只是默默注視著這個自小到大都極其溺愛自己的老人。
「走吧！有機會回來看看。」老太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不清的，「就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公孫殤抹了把眼眶，轉身離開了房間。
背後的老人，聽到房門一關，再次睜開了兩眼。透過窗戶，仰望著藍天中那幾朵飄忽不定的雲彩，一動不動。
這章感覺比較亂。豬心中所想的那種感覺，完全寫不出來。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