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潛行宮,作為歷代無量宮宮主所主持的大殿來說,的確顯得那麼寒磣了點。它就不像藏經閣那般古樸得美輪美奐,也不如金佛殿那樣莊重宏偉,甚至連專管宮內膳食的養生堂都比不上,人家好歹有那麼大片廂房。
潛行宮安靜的坐落在一處不起眼的山嶺腰際,幾間殘舊的瓦房圍成一個四合院。院中栽種著一些草木。
公孫殤二人由那道油漆斑駁得快掉完的木門進入時,兩名年輕和尚正在百無聊賴地打掃著院子裡的樹葉。竹質的掃帚在青石的地面滑過,擦出「沙沙」的聲響,令這間安靜的小院顯得更加安靜。
「哈哈,貴客光臨,一悟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公孫殤還在兀自為宮主之居如此落魄淒涼感慨時,一陣爽朗的笑聲從正對面的廂房傳出。接著那扇木門「嘎吱」一聲,自兩側緩緩打開。
「公孫施主請!」了一的臉色已經恢復了一片肅穆,沖公孫殤單掌一引,同時躬身施禮。
「呵呵,了一,你和公孫道友一起進來吧。」屋內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徒兒領命。」了一面無表情,和公孫殤一起走入了那扇敞開的大門。
廂房內的呈設比公孫殤想像的還要簡單,他認為既是佛門重地,就算再冷清至少也應該供奉一座佛像,但現在整間屋子裡只有一張矮木桌和幾個蒲團而已。
「呵呵,佛自心間,擺不擺在那裡都沒區別。」一悟眼見公孫殤做賊似的四下張望著,心中瞭然的解說道。
「嘿,嘿嘿。」公孫殤訕笑著向說話的一悟望了過去,「小子受教了!阿彌……咦?是你?!」
放眼望去,一條極為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雪白的僧袍,火紅的袈裟,加上一把白得發亮的山羊鬍,一副標準的得道高僧模樣!得,說熟悉還不止,應該說看得令公孫殤都厭惡了!
「哦?難道公孫道友以前曾和貧僧相見過?」老和尚確實感到有些驚奇。
「你個死禿驢!別給小爺裝傻!剛才不是攔了我半天嗎?!」公孫殤面色憤然地揭露著老和尚的罪行,連一側了一的不住示意都顧不上,「別以為換個馬甲就不認識你了!!!」
「咦?!公孫道友何出此言?」一悟更加迷惑了,雖然話是對公孫殤說的,但兩眼卻望向了了一。
了一忸怩地撓撓頭,嘿嘿道:「那個師傅,剛才你不清楚,呃,一砮師叔,嘿……他一時興起用您老的模樣做了分身,和公孫施主有那麼一點小小的矛盾。」
「真是混賬!」老和尚一聽此言立刻暴怒,拉長嗓子衝門外吼道,「護山寺執掌一砮,現去雪峰頂面壁一月,期限不到,不得下山!!!」
聲音如洪鐘般層層蕩去,不一會就傳來了一砮氣急的回應:「好你個臭小子!竟敢背後告惡狀!!等佛爺出關後再找你算帳!!!」
公孫殤額頭的汗水一下就滾落了下來!
「呃,這個,宮主大師——」
「公孫道友不必如此客氣,直呼貧僧佛號即可。」老和尚一臉慈祥的微笑,完全沒了剛才憤怒的模樣。
「這個,其實剛才是一場誤會。」公孫殤趕緊替一砮開脫著,心中不住忿忿道,你個死禿驢,又不是我說的,憑什麼盯上我?!
了一也在一旁趕緊附和道:「正是!一砮師叔可能是尊重師傅的緣故,所以才會以您老的面貌作為分身。」
「休得妄言。」老和尚不慌不忙道,「你以為我經常閉關就不清楚?一砮他與人交手時一直都是隱藏本尊,以我的面相出手,豈不是嫁禍於我?!前些年我為這混賬背的黑鍋還少嗎?!阿彌陀佛!貧僧失言了!罪過罪過!」
公孫殤:……
「呵呵,其實事情沒你們想的那麼壞。」老和尚看公孫殤和了一一副不自在的樣子,又樂呵呵地道,「我安排一砮去雪峰頂閉關也是為他好!就是了一你現在想去,為師的也不答應的,呵呵。」
二人聽此一言,雙雙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老和尚微微挺了挺原本有些微駝的身軀,沖二人舉手示意坐下。待兩人在他對面的蒲團上跪坐下後,老和尚輕輕擊掌,一小僧緊跟著手捧著茶壺走了進來。
「公孫道友第一次光臨,一定要好好嘗嘗。」老和尚滿臉笑容,手掌輕輕一揮,先是桌面倒扣的幾隻杯子自行翻起,落在三人面前,接著托盤裡的茶壺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托著,替各自滿滿地摻上一杯,「這雪峰釀,不是貧僧誇口,在真個修真界也是數一數二的名品。」老和尚說著,自己將杯中液體一口乾淨。
公孫殤遲疑地舉起杯子,眼望著杯中如白開水般的液體,心中懷疑之下也是禮貌的一乾二淨。
「這——」杯中液體一入喉,公孫殤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雖然外相與白開水無異,但入口一陣醇和的香味讓人回味不已,待到入喉,清涼中帶有一絲澀澀的甘甜,又是別有一種風味。
「這是酒?!」公孫殤回味良久,才驀然驚問道。
「雪峰釀源自我宮中雪峰北面沉月絕壁之上的千年雪蓮,由此入口清涼而澀中帶有甘甜。」老和尚笑瞇瞇地捋捋鬍須,再次輕輕揮手給公孫殤滿上一杯,「而且這名字中既然帶有一個釀字,便自是酒無疑,難道道友還以為是可口可樂或者雪碧之類的飲品?」
「噗……!」原本公孫殤還認認真真地聽著一悟的介紹,但老和尚突然冒出這麼句時尚的話,讓他一口將口中的酒全噴了出來。看得對面的老和尚惋惜不已。
「這——大師你經常入世?!」公孫殤打心裡是把老和尚看做足不出戶的潛修者的。
一悟搖頭笑笑,自然明白公孫殤為何有此一問,隧道:「不入世就不知世俗之事?道友想得太片面了。哈哈!」見公孫殤一副不明白的表情。老和尚張口冒出句讓後者更無語的話,「雪碧,透心涼,心飛揚!!」
「啪!」公孫殤手中的酒杯一下摔落到桌面。
老和尚不以為意,依舊一副面帶微笑的模樣。倒是一旁的了一見公孫殤一副癡呆樣,有些於心不忍,便輕聲解釋道:「師傅他有一台老古董的收音機,平時沒事就喜歡聽聽。」
「哦!」公孫殤一下明白了。心中止不住感歎著當今社會還真是信息強勢啊,這廣告打得連這種隱修級人物都知道了。不過——得,經這麼一打岔,差點就把想說的話忘掉了!
「大師,佛家不是講究滴酒不沾嗎?那現在為何——」公孫殤故意頓了下來。
一悟平淡地掃視一眼,緩緩道:「那是施主著相了。施主難道不曾聽過『酒肉穿腸過,佛自心間留』?雖然這是許多人的借口,但要知道,同樣的事情對於不一樣的人而言,其定論自然也不相同。」眼見公孫殤一副似是而非的表情,老和尚一聲輕歎,繼續道,「既是口中戒掉,然心中放不下是為枉然,只有心中戒掉,那口中戒與不戒又有何影響呢?」
「哦。」公孫殤木然的附和著,心中依舊一片混沌。究竟是老和尚心境太高超脫了世俗的約束,自己不足難以理解呢?還是根本就是糊弄人的借口?不過根據剛才對方對一砮的發怒以及對酒的惋惜,公孫殤覺得前一種可能比較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