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一大早,公孫殤還沒起床,玉玲小丫頭就跑進了他的房間。
對現在的公孫殤來講,其實睡覺不睡都沒區別。以他目前的這種境界,就是在睡覺時意識一直都是非常清晰的。所以玉玲躡手躡腳的進屋時,他就已經發現了。不過為了看看小丫頭將如何折騰自己,索性緊閉著兩眼,故意發出均勻的鼾聲。
小丫頭先是輕聲的叫喊了幾聲,見公孫殤沒有反應,便坐到床頭用髮梢撥弄著公孫殤的臉頰。後者哼哼了兩聲,身子一翻,繼續睡覺。
玉玲心中嘿嘿一笑,伸出倆手用力摀住公孫殤的鼻孔和嘴巴。但對方依舊翻個身,就是不願張開眼睛。這下小丫頭明白了,公孫殤是在逗自己玩兒呢!
氣鼓鼓的推了公孫殤一把,在他耳畔用力的吹氣,這些方法逗不奏效。公孫殤心裡不住偷笑,聽著小丫頭哼哼唧唧的抱怨,心道,這下你沒轍了吧。
玉玲氣惱了一陣子,終於安靜下來。按照她以往的脾氣,肯定是轉身就要離開的。不過這次卻安靜的坐著,忽然嘴角一咧,伸出兩隻小手掠起公孫殤的頭髮,開始編織起一條條麻花辮。
公孫殤心中一個激靈,身子一翻就坐了起來。一把抱起玉玲,照著屁股就是啪啪兩下。他倒是一直把玉玲當成妞妞一樣的小丫頭看待,這兩巴掌拍的也很自然。倒是懷中的小丫頭鬧了個大紅臉,不滿的瞪了自己一眼。
公孫殤不由得啞然失笑,沒想到這小丫頭不僅生理成熟得早,就是心理發育也不落後。
「哈哈,誰叫你胡來的!這是小小的懲罰!」公孫殤有些尷尬的笑著。
「哼!還不是怪你睡懶覺,說好今天出去玩的!」
「那好!馬上就起床!」公孫殤一把放開小丫頭,起身理了理衣襟,「對了,這個時候你們應該是在晨練吧?你怎麼跑我這兒來了?」
「嘻嘻,我告訴爹娘今天要陪你遊玩,他們就准我的假了!」小丫頭的表情很是得意。
公孫殤吧臉一拉:「敢情你把我當成擋箭牌了!」
「就是!那又怎樣!」玉玲理直氣壯的回應道,伸出舌頭沖公孫殤作了個鬼臉。
「算了!就知道你這小丫頭不愛修煉。」公孫殤無奈的一笑,伸手在玉玲腦袋上輕輕一拍,「走吧,出發了!」
沿著被破壞得殘缺不全的小徑前行著,一路上遇到許多蜀山的門人,對方大多禮貌的向自己打著招呼。特別是許多年輕一輩的,滑著簡易的木筏,用崇拜的語氣對公孫殤問好,這讓他在尷尬之餘又不得不慌忙回禮。自身感覺狼狽到了極點。
不過與公孫殤相比,玉玲就顯得自然多了。就小丫頭臉上的表情,似乎用高興來形容更為恰當。看看這那些師兄師姐們用羨慕的目光望向自己,小丫頭更是賣力的把公孫殤向著人多的地方引。直到後者嚴重抗議好幾次之後,才開始遊覽一些人跡稀少的山峰。
在蜀山之內,眾多的門人都在為蜀山或為自己努力修煉著。但也有這麼部分人,平時生活過得悠然自得的,完全不把修為提升放在心上。
若這部分是年輕一輩中的,還情有可原。畢竟小孩子,想要偷懶是很正常的。現在公孫殤眼不就正有一個麼?!但這部分人偏偏是長輩裡面的,而且有些的輩分還高得離譜。
不管是他們自己故步自封,自大得認為無須修煉也好,還是淡泊名利也罷。總之這部分人在蜀山內是不受大多數人尊敬的。的確,在整個門派都在轟轟烈烈的進行這蜀山的復興,他們這種近乎扯後腿的做法很難獲得別人的認可。
但公孫殤就在這類人種遇到了一個很奇怪的老頭。
那是吃過午飯後,本來公孫殤已經沒了興致繼續的,但小丫頭死活拉著自己,說是還有個很好玩的地方,要帶他去見一個人。執拗不下,他只得答應了。
隨著那條因遠離紫竹峰而未受到多大破壞的殘舊小徑向東而行。兩人不一會來到了一片很荒蕪的山峰間。這些山峰明顯的和自己所見過的不一樣,全部光禿禿的,遠望去了無生機。但在這些山峰上,卻立著一間間稀疏的茅草屋,也正是這些破敗的住地,提示著這裡還有人居住。
看到公孫殤的迷惑,玉玲才向他解說了以上的一些情況。公孫殤安靜的聽著,目光卻落在了不遠處的一老者身上。
那老頭似乎是突然就出現在小徑上一般,公孫殤對於對方的到來竟沒有一點覺察。但或者說,其實老頭早在那兒了,只是自己一直沒發現罷了。
因為老頭背靠著青石欄杆,纖弱的身軀完全被立著的柱子擋住,若不是剛才那麼往後一仰身軀,二人斷然不能發現對方的存在。
公孫殤還在暗自揣測那老頭是誰,為什麼要坐在那裡時,玉玲已經歡快地奔了過去。一把撲入老頭懷中後撒著嬌,高興的叫喊著老爺爺。
老者伸手愛憐的撫摸著小丫頭的腦袋,聽到小丫頭說帶人來看自己,抬眼向公孫殤望了過來。公孫殤趕緊調動著滿臉的笑容沖老頭笑著,不過對方的反應很冷漠,只是淡淡的點了下頭,又把眼神收了回去。
俗話說修真無年月,修真者無年齡。但眼前這老者的年齡卻明顯的刻畫在臉上。一條條起伏的皺紋堆滿了臉龐,雙眼深陷眼眶,一頭亂糟糟的長髮更是雪白得和公孫殤有得一拼。
公孫殤暗暗地探查了老者一翻,這一查看之下,不由得讓他心中一驚。若老頭是個多麼厲害的世外高人,他還不會感覺多麼奇怪!可老頭身上卻是連一絲的靈力都沒有。
公孫殤不死心,為了確認自己沒有出錯,索性放棄了那種窺視般的探查。再次大膽地用自己的靈識仔細的掃視了一次,可所得到的結果和剛才一樣。
這下他真的迷惑了!得到這種結果只會有兩種情況,一是老頭的境界遠遠超越了自己,還有就是,對方連最基本的心法都沒修煉過。
這兩種情況,在現在的情形和環境中,無論哪種似乎都難以成立,不過在公孫殤心底,卻是隱隱傾向於後者的。別的不說,單就剛才自己肆無忌憚的探視對方的境界,只要是修真中人,都會感到這是不禮貌的舉動。可老頭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完全是沒覺察到公孫殤的探查一般。
公孫殤心中暗暗揣測著,邁步走了過去。等到走到老者面前時,才發現對方竟是在專心致志的釣魚。一跟黑漆漆的魚竿壓在盤膝而坐的雙腿下,一條銀絲般的細線一直垂入雲海中。
公孫殤再次偷偷打量了老頭一眼,對方的全部心思都放到了那根細細的線上。而之前在他懷中撒著嬌的玉玲此刻也安靜了下來,眼神專注的望著海面。
猛然,魚竿一陣下擺,原本鬆弛的細線也崩得緊緊的。老頭見狀,一把將魚竿向上一揮。魚線帶起了一串水珠般的雲花,魚線的低端卻空蕩蕩的,只有一跟手指粗細的骨頭綁在上面來回飄蕩著。
骨——頭?!公孫殤暗暗地嚥了嚥口水。見老頭不做任何調整再次把魚線揮進了雲海,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嘿嘿,老人家,你這樣釣魚,還比較少見哈。嘿嘿。」公孫殤堆著笑臉好心提醒道,「我們先不說這裡面有沒有魚,單就你方法,就不可能把魚釣起來吧?」
「哦?那你說該怎麼釣?」老頭扭過頭來,一本正經的望著公孫殤。
「嘿嘿,這個嘛,既然是釣魚,那魚鉤總得有吧。哪像你,就綁塊骨頭在上面,這魚是不吃骨頭的。還有,你連浮頭都沒用,這魚上鉤了都不會知道。」公孫殤一臉得意的教導著,「就你這樣,如果拿著走在路上,倒有可能引得一群狗跟著你追,呵呵。所以你老人家還是趕緊去找只魚鉤,然後換掉魚餌,否則的話,我估計你在這兒坐得再久,也不會——不可能……我日!」
就在公孫殤滔滔不絕的大放厥詞,老頭一臉平靜的望著他時,魚竿再次一彎,一旁的小丫頭見狀一個飛身拉住魚竿,再一個180度轉身,那條閃著銀光的細線拽拉著一條白花花的魚「啪」的一聲摔在了地面。
公孫殤的嘴頓時張得足以放進一隻鴕鳥蛋!
「嘿嘿,大哥哥,你剛才說什麼來著?」玉玲小丫頭著魚竿一臉得意的望著公孫殤。
「我日,這魚怎麼這麼貪吃!」公孫殤忿忿地罵了一句。
「大哥哥!不許說髒話!」小丫頭臉色一拉,笑容頓時消失不見。
「好好!我不說髒話!不過這魚——」公孫殤的目光落到了那條正在地面辟里啪啦翻滾不停的魚身上。如果這還能稱之為魚的話!
這是一條渾身覆蓋著細小白色鱗甲的魚。腦袋長得似鰱魚一般,不過雙眼卻並非如普通魚類一樣長在兩側,而是處於真個腦袋的正前方。兩條細長的鬍鬚耷拉在眼珠上,更像兩道細小的眉毛。眼珠下方,有一個微微的凸起,像極了鼻子。而鼻子下面,則是一張大得近乎誇張的嘴,尤其是那兩排尖利的牙齒,更讓人覺得膽寒。
白魚的身軀長得圓滾滾的,長不足半米,可直徑卻有二十多厘米。好像普通的泥鰍一般。還別說,咋看之下,公孫殤還真覺得這就是一條長髮體了的白色泥鰍。
「這魚真的能吃?」公孫殤滿心疑惑的開口問道,伸出只手向著那怪物般的魚摸了過去。自己還從沒見過生活在雲裡的動物,怎麼說也得親自感覺一翻。
不過在公孫殤伸出手的一瞬間,一旁一直淡定自若的老頭突然臉色一變,高聲喝叫著不要碰!就在公孫殤暗自鄙視老頭如此小氣時,那條看似掙扎得奄奄一息的白魚一個鯉魚打挺,整個肥碩的身軀奇跡般的一彎,接著那兩排尖利的牙齒一下咬上了公孫殤的倆手指頭。
「卡嚓!」一聲脆響。一老一小不住在心中叫道:完了!完了!這手指頭別想保住了。
而公孫殤更是甩火炭般想要把和自己死磕的混賬白魚丟掉。好不容易讓這畜生鬆口了,公孫殤滿心淒涼的望向自己的手掌,心想這下要當殘疾人了。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的手掌竟完好如初,倒是那只摔在地面的白魚腦袋高揚著腦袋對公孫殤怒目而視,張開的大口中,原本兩排整齊的尖牙現在卻有兩顆斷掉了半截。那黑漆漆的空洞在滿口雪白中顯得尤其惹眼。
「靠!嚇老子一大跳!沒想道竟是中看不中用!」公孫殤心有餘悸的盯著地上的怪魚惡狠狠的叫罵著。
一旁的小丫頭沒理會公孫殤再次出口成髒,反而笑呵呵的望了過來,接著揀起地面的一塊青石板磚,小心翼翼的伸向了白魚。
那只白魚在公孫殤那受了氣,正心中惱怒呢,一見有人送上門來,長大嘴巴毫不猶豫地咬了上去。又是「卡嚓」一聲!
公孫殤心中嘿嘿一笑,心想這下滿口的牙齒大概掉個精光吧。沒想道怪魚還是剛才那般模樣,倒是小丫頭手中的板磚被咬掉了一打塊。當然,板磚中間有那麼一小塊由於怪魚牙齒的斷掉而倖免於難。
這下公孫殤真正傻眼了!望了望小丫頭手中的板磚,再望了望自己的手指。打定主意有時間就去找黑衣人問個清楚。
「大哥哥!是你自己怪哦!這麼鋒利的牙齒都咬不傷你!」看玉玲的表情很是羨慕公孫殤有這麼一副銅皮鐵骨的身板。
「嘿,嘿嘿。這個,大概是我運氣好而已,在那一瞬間把靈力集中到了手掌上。」公孫殤訕訕的給出了一個相對合理的理由。
那名因事出突然而大驚失色的老頭,見到公孫殤沒事此刻也平靜下來。第一次沖公孫殤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接著扭頭向著小丫頭驚叫著,要她趕緊把魚放到網子裡去。說是魚一旦離開了雲海就活不下去了!
公孫殤扭頭望去,原來小丫頭玩上癮了,竟把碎石塊不停地向著白魚口中喂去。剛開始白魚還生機盎然地反抗著,發覺自己咬道的並吧是食物,趕緊吐了出來,到了後來,大概真是離開了雲海的原因,變得毫無反抗之力。小丫頭更是抓住機會大肆將石塊灌進白魚口中。
公孫殤不明白為什麼老頭會如此在乎那白魚,但聽玉玲一說到老頭每次烹食這魚都是用火直接烤的,不做任何處理,頓時感到釋然。
這魚真的能吃?公孫殤輕聲詢問著被老頭阻止後顯得悶悶不樂的小丫頭。至此他都還沒撇下這種疑問。
當然!要不你以為我叫你來做什麼!小丫頭極其不爽的甩過一記白眼。
公孫殤滿心的疑惑頓時化作了隱隱的期盼。不過他可不是盼望著老頭分點給自己,而是自己想辦法帶點離開。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個顧家的人啊。
老頭在那守候了又一陣子,一直沒魚上鉤。覺著今天不會再有收穫了,索性收起了魚竿,準備打道回府。公孫殤見狀慌忙笑嘻嘻的迎上前去。
「走吧!」老頭徑直把公孫殤列為了和小丫頭同等的人物——吃白食的。
不過公孫殤卻沒有表現出老頭意料中的興奮。
「還有事?」老頭收起雲海中的網子,裡面有三四條白魚。而小丫頭拉上來那條像是最大的。
「不是,我是想——」公孫殤稍稍一頓,本打算問老頭借魚竿的。但突然想到這魚離開了雲海難以生存,又見老頭的漁網竟然能裝著雲海而不漏,趕緊把目標換成了那張網子。沒有這網,就算抓到魚也恐怕無法帶回家去。
「請問老人家還有這樣的網嗎?我想抓兩條魚,但沒帶的傢伙。」
「哦。這樣啊。」老頭想了想,伸手提出那條最大的魚,將剩下的連網帶魚全遞了過來,「你我相見就是有緣,就算我老人家送你的見面禮吧。」
老頭說著,將魚用細線綁好,接著把釣竿往肩上一擱:「好了,我也要走了。臨走提醒你一句,就你目前的情形,竟然還有時間搞這些,還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吧!」說完,見公孫殤滿心沉寂在得到漁網準備大幹一場的衝勁中,對自己明顯帶有暗示的話充耳不聞,不由得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數分鐘後。
「咦,玉玲,那老頭怎麼招呼都不打聲就走了?」公孫殤把漁網固定好後,才發覺老頭已經離開了。
「哼!我怎麼知道!」小丫頭明顯的不滿著。
「哦,哦。那你幫我看著,我去抓魚。」公孫殤對小丫頭的不滿毫不在意,興奮的掠著衣袖,本來準備拔掉衣服下海的,但身旁有個小丫頭,只好直接一個縱身跳了下去。
玉玲愣愣地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道一陣水花聲飄入耳中。她想告訴公孫殤的是,見到那種全身都已經變黑的魚時,要想辦法盡力躲開。因為這些都是有上百年的年齡,不會像它的後代那麼容易相處,不過很顯然的,小丫頭完全沒來得及。在她準備開口時,公孫殤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