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妖族西疆,一片暴風雨前的寧靜。
一隊又一隊的鐵血戰獵從部族開撥到這裡駐紮,山中,到處可見背著硬弓,挎著長刀的彪悍獵人,冷著臉成群結隊地封索山域。
有些進山的族人被勸離了,還有些族人們被迫搬家,給軍隼駐地騰地方。
西疆戒嚴,族人們人心惶惶,都知道,這恐怕是要打一場大仗的前奏。
西疆獵督索佩羅在大帳中忙的焦頭爛額。
最近的事情實在太多,各路開撥過來的駐軍他要一一安置,他要居中總協調。駐地、給養、軍需、勸退族人,這些事就已經讓人忙的團團轉,同時他還要安排戰獵警惕蠻荒方向,安排人保護好各山脈間的礦洞以及陣火閣……
「報……」
一個戰獵一挑帳簾跑了進來。
「又有什麼事?」
索佩羅煩的將一隻盛奶茶的碗「啪」地擲到地上。
那個戰獵嚇的渾身一哆嗦,抬頭觀察這位獵督的表情,猶猶豫豫地說道:「獵督,前些日子,隨鐵冪濤進蠻荒的那個周路回來了,是不是,要帶他過來……」
戰獵小心翼翼地請示。
「周路?」
索佩羅霍然轉身,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他不是死了嗎?竟然逃回來了?好、好,快,快將他帶來。」
那個戰獵應了一聲,飛快地跑了出去。
索佩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力搖著頭苦笑了笑,嘴裡喃喃地:「這小子還回來了?命可挺大啊。」
這位獵督不能想像,離開鐵冪濤隊伍那麼久,那個叫周路的胖子一個人在蠻荒中是如何生還的,他也想像不出來,那個胖子有哪一點重要,竟然會讓小鸞發那麼大的火。
索佩羅尤記得一天前的下午,鐵冪濤一眾人帶著黑胡山詳細地圖回來時的場景。
十多個高階獵人啊,每個人都累的狼狽不堪,足可見蠻荒之中的斥侯任務有多麼艱難。
鐵冪濤不僅定位了抓走礦師的山寨,還將從天妖族開往黑胡山的路線極為詳細地標注出來,沿路都有哪些天險,都有哪些小山寨匪徒駐守也一一標明。
那張地圖,甚至直達黑胡山外的那片黑林,離黑胡山山寨不足二十里。
這樣的地圖對於天妖族入蠻荒攻打黑胡山可太有價值了。
興奮中索佩羅方要安置鐵冪濤眾人休息,就在這時,小鸞帶著兩個人從外邊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一進門就質問鐵冪濤周路在哪裡。
索佩羅猶記得,當時鐵冪濤滿臉不耐煩地表情不屑地說,周路死了時,小鸞突然暴發的悲憤。
小鸞當際質問鐵冪濤,為何你們的人都安全歸來,唯獨周路沒有。
鐵冪濤一臉驕傲,昂著頭回答:「我又不是保姆,沒有義務保護別人的安全。」
在那一瞬間,小鸞就淚如雨落地暴發了,她一揮手,身後那兩人就衝了上去,闖入人群中圍著鐵冪濤一頓痛毆。
當時索佩羅都嚇傻了。
小鸞身後的那兩個人,竟然全都是頂階獵人的巔峰層次,想來是上次小鸞遇險,二長老特意派來的兩個絕頂高手保護這位少主吧。
鐵冪濤實力再強,也架不住兩個頂階巔峰境的獵人促不及防地下狠手啊,只幾息的時間,那位大長老集團的少主就被暴揍的鼻青臉腫,眼眶青紫。
小鸞更加恐怖,身上暴射出無窮無盡的箭雨,將鐵冪濤旁邊的那些高階獵人射的手忙腳亂,一時分不出手去幫忙。
最終,鐵冪濤到底仗著高深的實力抽身暴退,退入眾鐵衛的掩護之下,呲牙咧嘴地捂著紅腫的臉,憤怒地高喊遲早要算這一筆帳。
鐵冪濤甚至都未在西疆這裡休息,連夜趕路奔向部族而去。
小鸞也紅腫著眼,不依不饒地在兩個頂階獵人的保護下上馬而去,狠狠地放言要到族中再好好理論。
兩個小祖宗全都走了,後邊的索佩羅望著被拆的七零八落的大帳,苦笑著久久不能回神。
那兩個小祖宗,他這位小小的獵督可誰都惹不起啊。
讓索佩羅無法理解的是,那個周路到底哪裡出眾,可以讓小鸞發那麼大的火,甚至不惜與鐵冪濤撕裂關係突然暴打出手呢。
一挑帳簾,傳令戰獵帶著周路和額爾圖一干頭領們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
索佩羅轉頭,一下子深深肅容,情不自禁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緩緩地走到帳下。
周路他們一干人太狼狽了,衣服上的水痕沾上灰塵都成了泥,血痕風乾了全都是黑青色,一片一片地貼在身上,臉上髒的都快看不出本來顏色,頭髮如茅草般亂遭遭的豎立著。
這群人在蠻荒中得遭了多大的罪才能重新回到部族啊。
無論周路是否如鐵冪濤他們那樣完成了任務,這個胖子是因為那個斥侯任務出去的,他所遭遇的所有苦楚,都是為了部族的族人而受。
就為了這些,這個胖子就足以當的起勇士二字。
索佩羅頓時就感動了,這就是天妖族優秀的兒郎啊,正是因為有了他們,天妖族才得以如此強大。索佩羅默默走到周路旁邊,動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周路,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周路已經幾天幾夜沒有睡覺了,回到族中了,緊繃的神經一鬆懈下來,他感覺全身都沒了力氣,困乏的彷彿站在那裡都能睡著。
周路咧了咧嘴,勉強地笑了笑,他的嘴唇乾裂著,聲音都嘶啞了:「獵督,這些是我在蠻荒中結識的朋友,要是沒有他們,我逃不出蠻荒。」
周路指著額爾圖一干人。
索佩羅默默地看了額爾圖他們一眼,他沒有細問,不管那些人原來是什麼身份,現在不是盤問的時候,索佩羅看出這些人太累了,首先,要將他們安頓下來才好。
「來人!」
外邊幾個戰獵應聲走了進來。
索佩羅指著額爾圖一干人交待道:「帶這些人找個乾淨溫暖的地方好好休息……」看了看那個滿身是傷,需讓人摻著才能站住的傷員,索佩羅再次鄭重交待道:「這個傷員,帶下去找獵醫好生救治。」
周路用力點了點頭:「對,再派幾個高手看好他。」
索佩羅一愣:「這個不是你的朋友?」
「這個不是……」周路舔了舔嘴唇,踢了那個傷員屁股一腳:「這位是黑胡山的大寨主,圖蠻心經七重功力呢,可別讓他喘過一口氣之後再跑了。」
「什麼?」
索佩羅嚇的倒吸一口冷氣退後一大步,旁邊的戰獵們「嗆」地抽出腰刀將那位大寨主團團圍住,眾戰獵臉色全變了,帳內一時如臨大敵。
黑胡山大寨主的名頭在方圓數百里端的讓人聞風喪膽,各種血腥的傳說可止小兒夜啼。突然聽到那樣一個惡魔就在這大帳之中,這讓方纔還一付雍容之態的獵督索佩羅嚇的一顆心都差一點跳出來。
那位重傷下渾身是血的大寨主艱難地抬了抬頭,不屑地一笑:這幫狗屁戰獵,膽氣和那個胖子比可差遠了!
「啪」地一巴掌,周路將大寨主的臉扇的偏向一邊:「笑你妹啊?還有臉笑……」
大寨主早就被這個說變臉就變臉的瘋子折磨的沒有了一點脾氣,垂頭喪氣地低下頭去。
周圍眾戰獵臉上肌肉同時抽抽著。
黑胡山大寨主在遠近絕對是一號響噹噹的人物,就是失敗了也有尊嚴的,這個胖子拿人家當孫子打?還能更可惡一點嗎?
「對了……」周路突然想起什麼,拍著額頭對索佩羅說道:
「被黑胡山掠去的那些礦師們我也全找回來了,只不過他們回到族中太激動,全都跑回家裡看望去了。獵督,若需要問話,你過一會可以派人一一去找。咱們軍中有失蹤的名單嗎?那些礦師都是哪家的你應該知道吧?」
索佩羅再也不能淡定了,手抖抖地指著周路,大張著嘴,好半晌突然大聲喊道:
「來人,戰備擂鼓!」
「咚咚咚」的雄壯鼓聲傳遍遠山,遠近聞到鼓聲的百夫長千夫長們聽到鼓聲,無論身在何在,全都同時驚愕抬頭,緊接著無不火燒火燎地從旁邊搶過馬匹飛身而上,馬鞭將馬抽出一道道血凜,在山中奔出一路煙塵,拼了命地向中軍大帳衝過來。
擂戰備鼓,那可代表著十萬火急的軍情,誰若敢怠慢軍情來的晚了,是真會被殺頭的。
那些戰獵頭領們甚至來不及栓馬,飛身下馬將韁繩交給旁邊的戰獵,就衝進大帳之中。
大帳之中,足足三十多個鐵血親衛弓在弦,刀出鞘,如臨大敵,護著一張生鐵囚椅。
那個渾身是血的大寨主被五花大綁地綁在囚椅中,正閉目養神,而在另一邊,周路則趴在一角的桌案上呼呼睡著了,胖胖的臉在桌案上擠壓的變了形,口水都流了出來,嘴裡還不知在嘟囔著什麼。
雷朦一進大帳看到周路頓時就愣住了,不過再看到那個胖子的狼狽樣子,雷朦眼睛慢慢地變的通紅。
「小混蛋沒死,這個小混蛋果然活著回來了,不過,他得吃了多大的苦才能弄成這個樣子啊。」
雷朦渾身發抖。
幾十個闖進來的百夫長千夫長們驚疑不定地看向上首的索佩羅。
索佩羅苦笑了笑,招呼這些頭領坐下,低聲將周路抓回黑胡山大寨主,又救回眾礦師的事說了一遍,帳中一片嘩然。看著被囚在一角的那個壯漢,他們絕難相信,那就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黑胡山大寨主。
在整個天妖族大張旗鼓要進攻黑胡山之際,周路突然將黑胡山的大寨主都帶了回來,這是開玩笑嗎?
怪不得戰備擂鼓,在鐵冪濤將前往黑胡山沿線的地勢摸清之後,所有人都知道,族中即將進行一次大規模入侵蠻荒的戰鬥,他們這些戰獵們秣馬厲兵,枕戈待旦,早就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哪裡想到,那個胖子轉眼間將他們對手的首腦給劫掠了回來。
這讓那些瘋狂進行著戰備的頭領們心中全都湧上一種極為滑稽的感覺。
如果這件事果真是真的,那麼和周路的戰功相比,鐵冪濤拿回的那張讓人讚佩有加的斥侯地圖,就他媽只是一張廢紙。
不一會,在重兵的押解下,被掠走的十多個礦師也全都找了回來。
索佩羅將眾礦師一一提審,眾人的口供完全一致。
眾礦師將周路在黑胡山礦洞中如何大戰三寨主,又如何設計勇擒大寨主之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講述一遍,讓眾頭領們聽的神馳目眩。
不過,那還只是故事的結局,那個胖子和鐵冪濤他們失散後,到底是如何活下來的,又是如何一個人就混進黑胡山那方地獄的?又如何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得到黑胡山二寨主的信任,直接委以重任的?
這些懸念一下子就讓眾頭領們與索佩羅心癢難撓,這時,就連被囚在大帳一角的大寨主都支愣起了耳朵。
他在胖子手下輸的莫名其妙,輸的憋氣又窩火,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那個死胖子到底為何可以那麼輕鬆就混進他們黑胡山森嚴的礦洞禁地的呢。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最後,索佩羅終於狠著心,用力將周路搖醒。
周路明顯的都睡懵了,口水還沾在臉上,被搖醒之後眼睛都不聚焦,晃了半天腦袋,看清眼前坐著那麼多人時,這個胖子嚇的一蹦三尺高,一甩手,一架幾十斤重的巨弩突兀就從手上冒了出來,森寒的金鐵之色上泛著無窮的殺機:
「什麼人?你們是什麼人?都別過來,老子的巨弩可不是吃素的。」
大帳中頓時就被這個胖子攪擾的雞飛狗跳。
那麼多威風的戰獵們平時在血腥廝殺中眼眉都不帶皺一下,可是今天臉色卻都嚇綠了,跳起身混亂地躲避。
若是不小心被這個胖子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射死,冤的哭都來不及啊。
囚在鐵椅中的大寨主在一旁哈哈大笑。他終於知道,那個胖子絕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這個混蛋坑害的可不只是黑胡山。
「周路,住手!」
雷朦膽戰心驚地挺身而出。
「百夫長,是你?」
周路用力揉著眼睛有些清醒了,轉頭四下看著,終於弄明白自己是在天妖族的戰獵大帳之中,這才長吁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將巨弩垂下,撓著頭嘿嘿傻笑。
眾頭領們驚魂甫定,慢慢重新坐下。
索佩羅臉色有些難看,周路將他的中軍大帳攪擾的就像雞窩,這讓他面子有些過不去,這位獵督沉著臉,向周路詳細詢問他和鐵冪濤失散之後的所有事情。
周路明顯還沒睡醒,打著呵欠,揉著惺忪的睡眼,東一段西一段地終於將所有事都講完了。
大帳中久久地沉寂下去。
索佩羅深深動容了,他就感覺一股沸騰的熱血讓他恨不得當即拍案而起。
對於周路的行動,他只能用膽大包天四個字來形容。家中有此兒朗,夫復何求。
怪不得小鸞那樣在乎這個胖子,原來他們已結拜了兄妹,還送給胖子那些讓人大嚥口水的極品兵器。
不過,這個一身是膽的胖子,他當的起莫小鸞那位千金少主的眷顧啊。
索佩羅已經完全原涼了周路方纔的瘋狂。
「兩件事!」
這位獵督扶著桌子站了起來,環視了下首的眾人一眼,朗聲說道:「第一件,速將此事派快馬上報長老閣,讓長老閣根據最新情報調整戰備部署,同時為周路請功。」
「第二件……」
索佩羅苦笑了笑:「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將小鸞追回來,就告訴她,周路活著回來了,她不用去長老閣找人理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