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黑胡山那幾個字時,周路就已經將一切因果變量在頭腦中飛速地考慮清楚,看額爾圖他們對黑胡山噤若寒蟬的模樣,量他們也不知黑胡山內部更機密之事,地心漿巖的濤天火焰之後,鐵冪濤那幫人生死未知,周路身邊沒有助力,要想再打探黑胡山內部的消息,那麼就唯有一個辦法——趁現在黑胡山大肆擴編之際混入黑胡山,到了山中做了蠻匪,再隨機應變打探消息。
黑胡山現在招人的條件很寬鬆,周路精熟蠻語,再從額爾圖他們那裡多瞭解一些蠻匪的習性,混入黑胡山並不難,難就難在,進了黑胡山一旦真的被他打探到消息之後,要他媽的怎麼逃出來。
這件事可一度讓周路愁壞了。
黑胡山戒備那麼森嚴,步步關卡,逃跑將是一件極為艱難之事,就憑自己?就是身懷道蠻境才擁有的蠻氣旋,實力強橫手段神奇,可一個人一身是鐵能打幾個釘?
當額爾圖他們費盡心機要拉攏周路做他們老大的時候,周路心裡其實也在緩緩醞釀著一個念頭,就是:如何利用這幫人做助力,在自己想從黑胡山逃跑時,事先為自己安排下後路。
不過要讓他們幫助自己,首先,就不能再隱瞞自己的身份了。
分贓洞中一片寂靜,額爾圖傻了一般看著這個胖子,其他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沒有一個人說話,洞中的空氣幾欲凝滯。
「打了半天,這個胖子居然是天妖族的鷹翼軍?是和他們這些蠻匪勢不兩立的正規戰獵?」
在蠻荒之中,他竟然敢把這個身份都亮出來?
眾匪們心中不知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額爾圖對這個胖子一個人就敢跑進蠻荒剿匪的白癡精神佩服的五體投地。
周路伸出手去,將嘴上的油抹掉,沖額爾圖嘿嘿笑著,慢條斯理地說道:「只要你們拿不出雙倍年賦,沙鋒角與黑胡山的人就都要致你們於死地而後快。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好走……」
額爾圖一干人瞪圓了眼睛聽著。
周路故做神秘,頓了頓方才接著說道:「第一條路,伸長了你們的脖子挺著,看是人家的刀利還是你們的脖子夠硬……」
「這他媽也算一條路?」額爾圖眼睛都氣紅了。
「第二條路……」周路啜了啜嘴,搖頭晃腦地說道:「你們若認了我這個老大,就跟著我去幹一票大的,幫我完成了斥侯任務,你們也算立了大功,回到族中,我幫你和我們天妖族長老們求請,讓你們將功抵過,在天妖族內銷去你們的通緝令,從此,你們就可以和普通人一樣生活在我們天妖族了。」
「怎麼樣……」周路臉上的表情充滿了誘惑,「這可是老大我操碎了心才幫你們想到的一條出路,你們想不想幹?」
周路有信心幫額爾圖一夥人將功抵過,其實還是因為他和小鸞的關係,如果額爾圖果真能幫到他,自然也算為天妖族立下大功,到時小鸞在二長老面前說一句話,在天妖族內銷去額爾圖一干人的通緝令恐怕真不是什麼難事。
洞中眾兄弟喘的粗氣更重了,集體轉頭看向額爾圖,額爾圖將雙拳緊緊攥在一處,因為過於激怒,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動。
第二條路是幫助周路從黑胡山逃出去?
這是人幹的活?
黑胡山是什麼地方,那是蠻荒中人人談之色變的惡魔之都,進山容易出山難,黑胡山有規定,入了黑胡山的籍,哪一個也不許脫離,你以為那裡是牛頭山,匪眾說走就走?
除非人死了,屍體可以從裡邊扔出來。
加入黑胡山後,想從禁衛森嚴的山寨逃跑,那得冒多大的險?
山洞中的氣氛再次變得極為凝重,甚至隱隱充斥著殺氣,額爾圖用力喘息,臉越脹越紅,突然「啪」地用力一拍桌子,將洞中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周路的後背驟然間挺直了,雙腿上的肌肉緊繃在一起,渾身充滿了暴炸般的力量,隨時可以暴起。
這時眾人就聽額爾圖嘶啞著嗓子高喊道:「娘的,干了!」
喊完了這句話,額爾圖用掉了全身的力氣,渾身軟軟的垂坐在石椅上,彷彿老了五、六歲一樣。
旁邊的眾兄弟們全都虎目含淚,他們知道,他們的大哥做出這個決定有多艱難。
周路方纔那一刻臉都白了,在旁邊心有餘悸地用力拍著胸,氣的不行:媽的,幹就幹唄,這麼大喘氣,嚇唬人呢嗎?
額爾圖心中的悲涼怎是幾句話就能形容的,他現在已經深深地體會到了老寨主當年的心境,做了沙匪,必無善終,與其不得好死,還不如抓住這天賜的機遇冒險拼一把,額爾圖也知道,這個胖子的提議對於他們來說,幾乎是他們唯一的一個機會,這個機會抓住了,幹成了,他的這些兄弟們以後就全都有一個好著落了。
……
淒涼的山風中,牛頭山只剩下了一座空寨,趁著夜色,周路和牛頭山的一干兄弟們連夜出發,向蠻荒深處摸去。
空氣中有一種濕漉漉的味道,一彎淡青色的新月將荒山映照的愈加恐怖陰森,不時有夜梟如泣如敘的悲啼讓人毛骨聳然。
十多個人魚貫走在狹窄的山路上,後邊只能看到前邊之人破舊匪服的背影。眾人腳步聲將附近的秋蟲嚇的收聲斂息,一塊碎石被踢開,骨碌碌滾落到山溝裡邊。
要趕往凶險的黑胡山,每個人心中都有些惴惴。
周路走在前邊,抬起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芽,怎麼看怎麼有一種慘綠色的味道,一陣夜風吹來,周路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忐忑地嘀咕著:媽的,這是什麼兆頭?別嚇我,老子膽小……
瘸了腿的額爾圖騎在青驄馬上,閉著嘴沉默不語,馬蹄得得,在寂靜的空山中隱隱迴響,額爾圖雙手緊緊抓住馬背上的幾個碩大的褡褳,裡邊裝著他們牛頭山的全部積蓄。
不過這位寨主的目光卻不在褡褳上,他緊緊地盯著前邊山路上那個胖子,他承認,他被那個胖子的闊綽震驚到了。
當胖子一個呼哨召喚到青驄馬如飛般奔馳而至的時候,牛頭山的所有頭領們齊齊眼睛一亮。
那麼神駿的坐騎簡直帥呆了。
然而,這還遠遠不止。
當胖子將他們取出來的食物瘋狂地摟成一堆,然後再神奇地讓所有食物消失在手指上的一枚小小戒指裡邊後,那些頭領們狂熱的都快要哭嚎了。
「儲物戒指?那真是傳說中才存在的儲物戒指?」
胖子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道具?怪不得那天在山洞中,誰也沒注意他是從哪裡變出來那麼大一架巨弩的呢。
額爾圖的心到現在仍然充滿了炙熱之感,久久不能平靜下去。
一個充當斥侯的胖子,手中就有他們傳說中才聽到的那種靈器,天妖族中的生活將會多麼闊綽啊,若是他們能被銷去懸賞,成為天妖族的一員,他們的日子將比在蠻荒中好過多少啊。
額爾圖心中充滿了火熱的嚮往,他隱隱意識到,自己幫這些兄弟們做出的選擇恐怕是極為正確的。
不過直到多少年以後,這位寨主才明白,他今天的誤會有多麼嚴重,就是在富庶的讓人嘖舌的天妖族,能擁有儲物戒指的也幾乎絕無僅有。
他們全被這個胖子的假相欺騙了。
只不過此刻,他們還在一心幫這個胖子做任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