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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牛頭山絕境 文 / 山溝裡的耗子

    天妖族西疆以外的蠻荒中,生存環境頗為艱難,因很難弄到足夠的食物,山寨往往無法嘯聚更多的匪徒,一個山寨人數若是超過三百就算一個實力雄厚的大山寨了,若是人數過千,那幾乎就算是一個可讓遠近聞風喪膽的超大型勢力。

    而黑胡山,山寨中的沙匪卻足足有兩千之眾,並且幾乎全是百戰餘生的悍匪。

    實力雄厚到如此變態的黑胡山勢力讓遠近之人談起來無不色變。

    黑胡山向來對投奔過去的游匪來者不拒,全部招納。他們不怕匪眾過盛食物不夠養不起,他們有自己的辦法。

    黑胡山山寨是對周邊部族進攻最頻繁的勢力,一次又一次對周邊部族的燒殺搶劫讓他們油水頗豐,而在搶劫戰鬥中,不斷的死人也正是他們消耗過盛匪眾的最好手段。

    常年劫掠下來,一茬又一茬地淘汰,剩下的匪徒無不是鐵血精銳,一個個凶悍的不像話。

    這樣一夥悍匪,如果不橫行霸道的話,那幾乎都說不過去。

    每年,黑胡山都會向周邊的沙匪山寨強行下發黑胡令徵收年賦,也就是保護費。

    最開始其它山寨的沙匪們對年賦反應極為激烈。

    不過當黑胡山的匪徒用最殘忍的血腥手段滅了幾個敢違抗黑胡令的山寨後,遠近幾百里內的山寨就再也沒有敢對年賦說不的了。

    附近的山寨們忍著心頭滴血也得一年一年地向黑胡山上繳保護費,他們用忍氣吞聲換來一年又一年的生存權利,以為這樣就可以相安無事下去。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今年當他們再次接到黑胡令時卻駭然發現,那是一枚雙面令。

    那就是說,今年黑胡山要向周邊山寨徵收雙倍年賦。

    周邊山寨的沙匪無不嘩然,恨的咬牙切齒,刀口舔血地拼了一年,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積蓄,可以存些食物和財富過冬,卻又要全都獻出去,蠻荒中的吸血妖蛇也沒有如此殘忍啊。

    然而,不滿的情緒剛剛滋生,在一個夜晚,一個公然違抗黑胡令的山寨大小八十四口全都被屠殺的乾乾淨淨的消息傳出去後,血腥的消息將所有的不滿全都強勢鎮壓。

    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寨一時人人自危,即使雙倍年賦,他們也不敢不交了。

    蠻荒中,人人都在為年賦發愁。大大小小的山寨之間為了搶對方財富的互相火並也在瞬間變得極為激烈起來。

    在連綿的山嶺之間,一座形如牛頭的山峰隱於其中,牛頭向東,兩道突出的石峰就如牛頭上的兩個犄角。

    順著山路向上,到半山腰可以看到石牆,吊橋,瞭望與射箭的木塔樓,以及透過石牆,看到後面隱隱的石屋。

    在環境險惡的蠻芒中,牛頭山山寨算是一塊福地,附近甚少天災,低階妖獸數量充足,牛頭山西方三十五里,還有一片植物塊莖生產豐富的沼澤,當年庫斯魯帶著幾個兄弟相中了這裡,將佔據牛頭山的十多個流匪打散,從此就在這裡安了家,經過這麼多年的建設,現在牛頭山山寨已經頗為險固,易守難攻。

    只不過,此刻這座山寨顯的空蕩蕩的毫無生氣,吊橋處兩個守衛也無精打采,抱著骨矛坐在那裡望天發呆。

    視線躍過吊橋進入山寨內部,可以看到許多石屋前大門洞開,門前七零八落地拋著無用的雜物,獸皮破布隨風在地上無序地刮來刮去,無人問津,在眾多石屋拱衛的寬闊的分贓洞中,十幾個人愁眉不展,坐在那裡長吁短歎。

    最上首,昔日威風凜凜的大寨主額爾圖,此刻滿身頹然之色,臉上全是落寞,再也不復往日的霸氣了。

    幾年前,老寨主庫斯魯在一次戰鬥中無緣無故失蹤之後,額爾圖毅然將整個山寨接在手中,這麼多年來,他憑借過人的實力與威望將牛頭山建設的更勝往昔,人數一度超過兩百,山中也薄有積蓄。

    額爾圖輕輕咳了一聲,苦笑著緩緩開口:「老兄弟們,你們的大哥廢了,再跟著我也沒有什麼奔頭,手下的兄弟們都各奔前程了,一會我將後洞打開,將積蓄分分,你們也都走吧。」

    「不。」

    「大哥,我們不走……」

    底下十幾個人一臉悲愴。那些老兄弟們臉上全是在蠻荒中掙扎生存留下的滄桑,他們的眼角也許黯淡了,但是他們的手仍然那麼堅硬有力,那雙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與人命,如果在一個實力更強的寨主帶領下,這些人無不是驍將。

    但是……

    額爾圖落寞地低頭看向自己左邊那條殘腿,一股絞心般的悲痛讓他極為淒涼。

    昔日一個近兩百人的山寨啊,今天只剩下了眼前這幾個兄弟。

    這麼多年這些老兄弟對自己忠心梗梗,可是,自己再也不能帶他們繼續打拼了。

    自從一年前額爾圖和沙峰角那伙強匪爭獵時誤中毒箭,左腿小腿抽搐成乾癟的骨棒變殘之後,山寨中就像天要塌下來一樣。

    額爾圖可是一個圖蠻心經五階實力的強者,在一個兩百人的沙匪山塞中,擁有著無可爭議的最強力量。他倒了下去,那麼牛頭山幾乎就倒下了最強大的支柱。

    蠻荒之中過的就是刀頭舔血的日子,唯實力生存,一個瘸腿而實力大減的大寨主,他所帶領的山寨能不受欺負嗎。

    山寨中本就人心惶惶,日子越過越艱難,到後來,其它山頭的沙匪甚至敢於公開搶牛頭山的獵場,有些落單的兄弟還常常會被人打的鼻青臉腫。

    逐漸的,山寨中人心越來越散,慢慢地有人偷偷溜走投靠別的勢力了。

    而這個口子一開,就再也收拾不住。

    山寨中走的人越來越多,到後來,只剩下一幫受過他救命大恩的老兄弟和三十多個無路可去的嘍囉還在勉強支撐著山寨。

    然而,對於牛頭山來說,這還不是最後的災難。

    額爾圖目光憂鬱而憔悴,從兄弟們的臉上收回,緩緩落到了石桌上那枚黑胡令上。

    正是這枚噩夢一般的黑胡令,成為了壓倒牛頭山的最後一根稻草。

    自從額爾圖瘸了腿之後,一年中牛頭山原本就入不敷出,雙倍保護費對於他們來說,幾乎就是一個絕望的噩耗,他們靠什麼繳?

    但是若敢不繳,等著他們的就是整個山寨被屠戮淨盡,就是你們想逃跑,黑胡山都有本事將你們從地底挖出來,再狠狠地殺掉立威。

    聽到雙倍年賦這件事之後,牛頭山下邊還剩下的那三十多個嘍囉也一哄而散了,可以說,現在諾大的牛頭山僅剩下了一個寨主和十幾個老兄弟,已經快算是空山。

    額爾圖手抖抖地將桌上那枚雙面黑胡令拿了起來。

    下邊眾匪的目光一時全都集中到這個寨主身上。額爾圖大哥自從殘廢了之後,再也沒有以前那種悍勇無畏的霸氣了,身上剩下的只有無盡的頹廢與悲涼。

    眾兄弟互相對視了一眼,暗中長長地歎息。

    額爾圖粗糙的大手順著自己的額頭向後捋了捋亂髮,將黑胡令拿在胸前,苦笑著淡淡說道:「兄弟們的情義大哥心領了,但是,你們留下來陪我,最終也只能被黑胡山無辜屠殺……」額爾圖的聲音中滿是無奈的悲意:「既然咱們牛頭山被徹底除名僅是早晚之事,就讓我這個廢人留下來應劫,你們將咱們往年的積蓄分掉,然後全都投靠別的山寨吧。」

    額爾圖說完,石洞中頓時就騷動了起來。

    那些老兄弟們全都臉紅脖子粗地嚷了起來:

    「不行,大哥,牛頭山是咱們這些兄弟們共同創立的,危難關頭怎麼能讓你一個人留下。」

    「對呀,我們的命都是大哥救的,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對,大不了和黑胡山拼了,拼一個夠本,拼兩個還賺了呢。」

    二頭領霍然站起身,甕聲甕氣地嚷道:「大哥,不是還有一個月才到黑胡令截止的日期呢嗎,這一個月我們哥幾個再去那幾個部族搶他娘的幾次,也許能搶著一票大的呢。到時候再加上咱們後洞那些積蓄,也許就能湊上雙倍年賦。」

    其他兄弟聽到這裡一時再次吵嚷道:

    「對,大哥,我們還沒到絕路,你怎麼就先喪氣了。」

    「是啊大哥,後洞那些積蓄別動不動就分,那可是咱們今年的保命錢,留著交年賦吧。」

    三頭領牛眼一瞪也嚷道:

    「大哥,別總想著攆我們走,若是沒有大哥,我蠻牛在一年前早就被沙鋒角那幫狗日的毒箭射死了,大哥為了救我廢了一條腿,這時候我若離開大哥還他娘的是人嗎。」

    額爾圖心中感動,知道這些兄弟們全為了成全自己,為了維護牛頭山,但是,後洞積蓄其實所剩並不太多,要想在一個月內湊齊雙倍年賦是那麼容易的?看著眾兄弟火熱的目光,額爾圖喉頭哽咽,正要說話,突然「轟」地一聲,分贓洞虛掩的石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大群人滿臉獰笑,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沙鋒角的人?」

    那十幾個老兄弟同時驚愕著站了起來,緊接著無不怒火中燒,紛紛攥緊了拳頭,一些脾氣暴躁的甚至直接抽出了骨矛怒喝起來:

    「你們怎麼進來的?」

    「沙鋒角的狗,給我滾出去。」

    沙鋒角是另一座山寨,和牛頭山毗鄰,兩寨之間僅有七十五里山路,兩寨實力相當,互相之間爭獵場使絆子下陰手的事沒少干,牛頭山不知因此損失了多少兄弟,額爾圖的腿,就是一年前被沙鋒角的二頭領獵兀株的冷箭射殘的。

    闖進來的這夥人中,最前邊的一個長的又高又壯,臉上一道獰厲的刀疤,笑起來有一種猙獰的味道,不正是沙頭角那伙匪徒的二頭領獵兀株。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更何況對方竟然直闖自己山寨腹地,這簡直是**裸地威脅打臉了。

    凶狠的獵兀株不理會那些憤怒的都要噴火的目光,逕直看向上首,撫掌獰笑道:「咦,昔日威風八面的額爾圖大寨主,今天怎麼像狗一樣窩在那裡不動彈了,老朋友來了也不說過來迎接,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獵兀株身後那些人高馬大的悍匪們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額爾圖冷冷地坐在那裡,目光如刀一樣地看向這些不速之客,沉聲問道:「獵兀株,無故闖我山寨,不知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

    獵兀株笑嘻嘻地拍了拍手:「就是年底快到了,我的兄弟們還沒有餘糧過冬呢,平時我們護著你們牛頭山那麼多年,現在過來收點年賦什麼的,不算過份吧。」

    「收年賦?」

    「這他媽不算過份,那還什麼算過份?」

    牛頭山那幫兄弟們聽到這裡憤怒的嘩然,所有人都將自己的傢伙抽了起來,一時石洞內氣勢洶洶。現在蠻荒中人人都在為黑胡令發愁,沙鋒角真是看牛頭山好欺負,跑來要搶他們最後的餘糧了。

    那等於趕盡殺絕。

    三頭領瞪著牛眼罵道:「收你媽的年賦。」揮舞著骨矛就要衝上去。

    大哥的腿就是因為救他被獵兀株射殘的,現在仇人就在眼前,三頭領氣的眼睛都紅了。

    獵兀株看著暴怒的眾人毫不在意,仰天哈哈大笑,用力一拍巴掌,外邊又進來四個悍匪,摻著兩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被打的幾乎認不出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四匪「啪」地一聲將那兩個血淋淋的身體扔在了洞中地上。

    牛頭山的眾兄弟們驚詫中細看去,不正是石牆那裡看守吊橋的兩個兄弟。看那兩個兄弟被打的如此淒慘,牛頭山眾人無不睚眥欲裂。

    現在這兩個人都殘了,那麼牛頭山幾乎就是空山,只剩下了石洞中這十一個老兄弟了。

    獵兀株一臉冷笑:

    「額爾圖,你們山裡算上你,一共就十二個能喘氣的了,這次我帶了二十一個弟兄來,都拿了我們寨中最好的兵器,你說,如果我們心一狠的話,能不能將你們趕盡殺絕?」

    洞外,更多的人慢慢湧了進來,呈包圍之勢獰笑著將牛頭山的一干兄弟包圍住了。

    牛頭山眾兄弟們倒吸著冷氣,持著骨矛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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