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路認錯了,讓柯靈心裡痛快了不少,不過看著窩囊地縮在一邊、連話都不敢說了的那個胖子,柯靈心中又突然有一些不忍與心疼。
這個胖子雖然猥瑣了一點,但是人確實很好的。
方才讓紫電貂溜掉,確實也不怪胖子,但是柯靈當時確實是為錯失良機而十分生氣,再加上周路可惡的置疑大師兄的樣子,讓她實在沒有忍住一下子發起了火。
發過了火之後,柯靈也有些後悔了。出於女孩子的矜持,她又不好意思向周路陪禮。
柯靈無奈地給小鸞使了個眼色。
小鸞苦笑了笑,嗔怪地看了柯靈一眼,走到周路身邊安慰道:「周路,別聽你柯靈師姐的,大師兄武境修為和煉器術同樣出色,他的修行境界甚至比你們鷹翼軍的百夫長還高,怎麼能讓你和他這樣比呢。」
被小鸞安慰,周路「感激」地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小鸞轉頭又看向柯靈急切說道:「柯靈,紫電貂一穴可不一定僅是一隻,我們快過去找找,也許還會有發現。」
又轉過頭溫言軟語地囑咐周路道:「周路,你原來可是鷹翼軍,一定學過弓術吧,今天特意拉著你過來,一會能不能得到雲金結晶可就全看你的了。」
「放心吧。」周路用力拍著胸脯說道:「我這個戰獵也不是白叫的,一會兒一定不會叫你失望。」
小鸞與柯靈看著這個被搶白了一頓,還欲找回點面子的胖子,相視而笑。
柯靈低聲嘀咕了一句:「但願吧……」
小鸞與柯靈一步當先,拿緊了礦鋤奔向方才紫電貂出沒的地方。
周路探頭探腦地落在了後面。
這片山區異常偏僻,小鸞還是打聽了十多位山區的老獵人才知道這裡有紫電貂出沒的,昨天兩女研究了好半晌山圖,再分析紫電貂的出沒習性,才定下今天一大早趁著霧氣未散出來尋找,這個時候紫電貂要出來喝水覓食,是一天中最活躍的時候,最容易發現這種小動物的蹤跡。
而方才石縫中,極有可能就隱藏著那隻小貂的巢穴。
「我們快點。」
柯靈急切地催促了一句,兩女的步伐更快了,前邊的那片石縫後邊就是一座茂密的山林,薄霧還未完全消散,山林中有一種靜謚神秘的氛圍。
小鸞惦記著自己的那柄月痕之刀,心裡也頗為火熱。
雖然方才讓那個紫電貂溜掉了,但是一出來沒費什麼事就找到了紫電貂的巢穴位置,也算一個不錯的收穫,這可是一個好兆頭啊。
兩女到後來提著礦鋤快跑了起來,柯靈先一步從碎石間跳上一塊大青石,然後回手拉了小鸞一把,將小鸞也拉了上去,小鸞眼中全是喜色,伸手前指低聲喊道:「柯靈你看,那裡、那裡,我們再跳過那塊大石應該就能發現紫電貂的出沒痕跡了。」
柯靈也喜動於色,兩女同時一步跳上那方大石,眼前霍然開朗,前邊那片茂密的山林近在眼前。
而就在這一剎那,兩女的瞳孔驟然收縮,就感覺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直衝到頭頂,頭髮根彷彿都炸了起來一樣。
她們看到,不足三十步遠的山林薄霧中,兩隻如幽靈一般的高頭大馬,馱著兩個高大壯碩,肌肉虯勁的壯漢繞過一棵古樹迎面疾馳而出。
後邊不遠的山林中,還隱隱地有無數的彪騎如蝗蟲般四散著向這裡衝過來。
頭前那兩匹大馬上的壯漢,小鸞與柯靈甚至在那一瞬間都看清那兩人眼中的凶悍血腥之色,兩人各提一柄厚重的鬼頭刀,雙腿用力一夾,兩匹馬凶神惡煞一般穿過密林。
「沙匪……」
「快跑。」
小鸞與柯靈嚇的臉色蒼白,同時擰身,腳尖在山石上借力,用盡全身力氣騰躍起來向後跑去。
「嘩啦」一聲,碎石塊滑落,小鸞踩在碎石塊上差一點摔倒。
柯靈火急火燎一把將小鸞拉了起來,兩女急喘粗氣,邁步在雜亂的山石間向後拚命飛奔。
誰也沒有想到,陣火閣的後山,這樣一條偏僻的小路上會突然遭遇沙匪。
險惡的荒原上,礦產物資富饒的地方僅佔整個荒原的三成,而這三成地方基本上完全被實力昌盛的各個部落佔領,剩下七成多的不毛之地,常常會看到流竄的沙匪。
沙匪有些由野蠻的尚未開化的蠻荒部族組成,有些由窮凶極惡的慣犯抱成了團四處燒殺搶掠。
荒原上那七成的不毛之地可供利用的物資極為貧乏,因此,沙匪們不事生產,專以搶劫為生,不光搶吃的,還要搶礦藏,搶鐵器皮具,搶牲口搶女人……
沙匪所過之處就如蝗蟲一樣,能搶的全不放過。
最慘的就是老幼婦孺,老人孩子沒有力氣搶來無用,沙匪常常是直接開膛破腹殺掉,而搶來的女人,不知要被一山寨的全體沙匪凌辱多少遍才會在疼痛中死去。
這些年鷹翼軍與獵狐軍在部族西疆這裡浴血奮戰,匪患平息了許多,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聽過沙匪入侵了,誰能想到,在這個寧靜的清晨,沙匪竟然找到了後山這條偏僻小路摸了上來。
若是被這些沙匪抓到……
小鸞與柯靈想到這裡嚇的花容失色,她們簡直無法想像會有怎樣殘酷的下場等待著她們。
她們兩個專注於煉器術的研究,修行上尚只是圖蠻心經的三重境界,和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沙匪根本就無法相比。
兩個沙匪騎在馬上快速轉過一片樹木,突然看到山石後邊出現的兩女身影,那兩人在一剎那也大吃了一驚。
他們沒有想到,計劃了好久的偷裘,卻在這條無人知曉的小路上被人撞見了。
兩沙匪眼中凶狠的殺氣一閃而沒,兩人一提韁繩,一前一後,兩匹馬驟然加快了速度,如疾風一樣地向兩女後邊追去。
「絕不能留下活口。」
聽著後邊如疾風驟雨一般的馬蹄聲,小鸞與柯靈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飛奔,但是,她們正處在斜坡上,腳下的石隙原本就極難行走,況且奔跑的速度怎能快的過馬。
看著後邊還未明白過來情況,傻傻站在山路上的周路,柯靈焦急地大喊道:「有沙匪,周路還不快跑。」
得得的馬蹄聲在一瞬間就轉出了山林奔馳到山路上,兩匹馬的速度再次暴增,幾步就追到了兩女身後,後邊馬蹄聲已經近的讓人心顫,就連馬鼻子裡呼的熱氣都彷彿能呵到了兩女的脖頸中。
柯靈與小鸞沒命般地狂奔著,背後一道惡風以她們無法躲避的速度砍了下來,她們甚至都能想像到那柄厚重的鬼頭刀被那個沙匪掄圓了的場面,兩女嚇的腿都軟了,一時魂飛天外。
「完了。」
兩女花容失色,她們認為今天將再無活路。
對面的周路從聽到沙匪兩個字後,就彷彿被嚇傻了一樣愣愣在站在山路當中,兩女剛跑下山坡,後邊那個沙匪連人帶馬剛轉過山壁露出腦袋,周路臉上的肉都扭曲了,胖胖的身體像被踩到尾巴一樣突然跳起,一步踏在一方山石上,身體旋轉著上升,在另一塊更高的山石上一借力猱身而起,雙手鬼魅般地將背後長弓摘了下來,上身斜著一甩,長弓指向那個沙匪「唰」地拉圓了。
整個動作竟然出乎意料的流暢,就如一隻胖胖的大鳥,行雲流水般在空中肆意翱翔。
柯靈與小鸞看的神馳目眩,她們從未想過,那個胖胖的身體竟然可以做出如此優雅的動作,簡直比薄霧中白鶴亮翅還要圓轉如意。
兩女緊接著就看到一道閃電在眼前激閃而過。
兩女嚇的腿軟再也堅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甩頭向後看去,就見那個壯碩的沙匪脖頸間一道血箭疾噴而出。
那支利箭如射穿一隻破氣囊一樣,噗嗤一聲將那個壯碩的沙匪脖頸一箭洞穿。
箭矢上巨大的衝擊力將那個厚重的壯漢一箭射飛,就如後邊拽著一根長線一樣,將那個沙匪從前衝的馬上直拽了下去,骨碌碌地向後滾出數丈遠,一頭撞到路邊的山石上。
那匹馬唏律律地一聲長嘶人立了起來。
「噹啷」一聲,鬼頭刀這才掉落到地上發出輕脆的聲響。
所有的一切,僅發生在沙匪一露面的一瞬間。
「怎麼可能?」
小鸞和柯靈被鬼頭刀落地的聲音驚醒,她們兩個震驚的張大了秀口,一時全都傻在了那裡。
「我、我們還沒死?死的是那個沙匪?」
從死神鐮刀下撿了一條命的兩女霍然回頭,就看到不遠處山石上,周路胖胖的身體還擺出旋身半射的姿態,手中的長弓閃爍著凜然神威。
這一刻,那道胖胖的身影簡直有了如山一般的威勢。
「強狙!」
柯靈呆滯住了。
柯靈從來沒有想過,那道胖胖的身影裡還可以暴發出強大如斯的力量,她從來沒有想過,那個胖子會將強狙玩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十多丈遠的距離,用弓殺人簡直如指臂使,應聲而倒,那一箭甚至比近在眼前的鬼頭刀還要快上一步夠到敵人,這已經不能用神乎奇跡來形容了。
強狙講究用螺旋射法加快箭速與箭矢的力量,要讓箭矢真正快若閃電,用速度將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無限縮短,讓箭矢就如對面短兵相接一樣應聲而至,這樣的射法,就是許多百夫長千夫長們也無法做到的啊。
「周路竟然這麼強……他真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鷹翼軍?」
柯靈又是吃驚又是動容,她方纔還在罵周路好笨,連一隻紫電貂都射不到,哪裡想到,在方纔那樣危險的關頭,是這個胖子突然暴發出了神出鬼沒一般的實力,僅一箭,就將一個強大的沙匪一頭射倒救下她們……
而那樣強大的一箭,就憑大師兄能做到嗎?
柯靈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不過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讓她考慮太多的東西了,後邊第二個沙匪頭領的馬也轉過了那座緩坡,疾行如飛,還有幾步就要從山路上追了上來。
「快跑。」
兩女掙扎著從地上站起,相互扶持著一瘸一拐地拚命向周路那邊跑去,兩女鬢髮散亂,汗水將一身皮甲全都打濕。
這時周路一下子成了她們全部的主心骨,那個胖胖的身體帶給了她們無盡的安全感,彷彿只要跑的更近些,她們就沒有了危險一樣。
後面那匹高頭大馬已經如幽靈般欺到兩女身後了。
那個臉上塗滿了鬼畫符般蠻紋的沙匪頭領眼中閃爍著怨毒的神色,一提韁繩,衝到近前的劣馬前蹄高揚,奮力向兩女踩落,同時沙匪手中鬼頭刀高高揚起,藉著劣馬下衝之力,一道寒光向下劈去,竟然抱著一刀將兩女同時砍死的架勢。
事關他們偷裘能否成功,這個沙匪絕不想放過一個活口。
「嗖。」
一道尖銳的破風聲快若閃電地傳來。
周路胖胖的身體不住顫抖著,體內十條蠻脈同時運轉,一個墊步滑翔而出,幾步就邁出數丈遠,從高高的山坡上飛身凌空躍下,在空中張弓搭箭。
而就在這時,那邊馬上的沙匪左手一抖,「砰」地一聲,一面厚皮軟盾擎在手中護在了胸前,軟盾中細鱗絲編就的防護網層層阻礙著削去箭矢的衝力,不過箭上強大的螺旋力量讓那個沙匪手臂霍然一揚,軟盾斜著甩了開去。
沙匪被震的手臂發麻,身體疾向左傾,可是眼中的血腥之色卻更加濃厚了,嘴角邊還殘留著一絲戲謔的譏色:早就看見你先前那一箭了,老子會沒有防備?
左手的軟盾被甩開,可是右手的鬼頭刀竟然沒有停頓,一道利閃斜斜地向兩女砍了下去,劣馬下踏的巨大衝力讓這柄刀快的異乎尋常。
先殺兩女,再騰出手來收拾遠處放冷箭的那個。
這個沙匪心中打的如意算盤。
就在這時,沙匪眼前一下子又綻放出寒光,
「嗖。」
又一道幾乎微不可察的破風聲不知從哪裡掠了過來,正好趁著那面軟盾盪開的縫隙間直穿了進去,時機拿捏的妙到毫巔,不早不遲,正好貼著軟盾的邊緣劃過。
利矢就如在沙匪眼前打了一道利閃,「噗嗤」一聲將這個沙匪又是一箭貫喉。
巨大的衝力將沙匪沉重的身體直拋而起,身體平平飛了出去,那柄鬼頭刀兀自從空中砍落,一聲輕響,刀光竟然徑直將沙匪自己的雙腿削為兩截。
不過,沙匪畢竟已死,他再也來不及發出慘叫了。
方纔那兩箭,竟然全被周路料敵先機,先一步蕩偏軟盾,後一箭乘隙而入,就如一套組合拳一樣,將敵人的每一份反應計算的半分不差。
直到這個時候,從山坡上凌空躍下的周路一個翻身方才落到地上,順手將長弓背在身後,望著遠處如拋物線線般飛起來的沙匪,周路嘴角邊全是強烈的鄙夷之色:猜到你會有防備,老子不會多射出一箭?
柯靈與小鸞可再也不能淡定了,她們震驚的無以復加。
兩個悍匪啊,能在群匪中衝在最前邊探路的,無不是精銳中的精銳,那兩個悍匪不知經歷過大大小小多少陣仗,個個驍勇的異乎尋常,他們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刀下不知死了多少冤魂。
而就在這個早上,竟然不明不白,被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煉器師一箭一個秒殺了。
周路那兩箭利落乾淨的讓人拍案稱奇,偏偏又能產生那麼大的殺傷力量。
柯靈與小鸞停在山路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從山坡上狂奔而下,再加上驚嚇,幾乎耗盡了她們全身的力量。
方才周路的兩箭她們可全看在眼裡,那可是一連兩記的強狙,而從兩箭的間隔上來看,幾乎可以稱為連株強狙。
那在弓術的強度上可是要遠高於單強的射法啊。
如果兩箭的配合稍差了一絲,恐怕就是兩箭全都射到軟盾上,或是一箭射中軟盾,將沙匪的身體盪開,另一箭卻正好射的落空的下場。
那麼,兩女將逃不脫鬼頭刀下香消玉隕的下場了。
一直跟在身邊的那個唯唯諾諾、猥瑣可笑的胖子,竟然有如此出神入化般的弓術造詣?周路神乎奇跡般的弓術讓兩女眼中全是異彩。
後面山林中,如漲潮一樣的馬蹄聲從遠處密林中隱隱傳來,密密麻麻的沙匪身影隱隱出現在薄霧中,發現了這邊的人影,沙匪們凶悍地舉著骨矛石棒,如霧中的蝗蟲一樣向這條山路急湧過來。
無以計數的沙匪沒有一個人出聲,就如無數的幽靈漫過大地。
三人向後方轉頭看了一眼,同時感覺頭皮發麻,心驚肉跳,那麼多敵人,周路就是一身是鐵,恐怕也會被人家砸的稀爛吧。
周路急的額頭上全是黑線,急三火四地向兩女身後跑去。
要想逃出去,唯有搶馬。
周路如一陣風,擦著兩女的身邊跑到後面,張開雙臂攔住了受驚的那兩匹馬,趕著牽過韁繩,將兩匹馬束縛到一起,快步牽回到兩女面前。
柯靈再也忍不住心裡的那絲疑惑與驛動,不顧髮絲凌亂,一把拉住周路的衣袖大聲問道:
「周路,你的弓術那麼強?你、你是不是……」
柯靈在猜測周路是不是神勇騎射,因為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方纔那兩記秒殺,沙匪可不是紙糊的,他們是那麼好殺死的?除了傳說中的神勇騎射的弓術,普通戰獵哪能做到那一點?
「這個敗家娘們。」
周路焦急地暗罵了一句,逃命要緊,現在哪裡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周路不耐煩地應道:「是啊是啊,我是神勇騎射,都好多年啦。愣著幹嗎,還不上馬……」周路焦急地將馬快速牽到兩女身邊。
「真的?」
柯靈的臉騰地就通紅通紅的,她與小鸞訝然地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是又是羞赧又是震驚的神色。
她們那陣還拿大師兄的成績看不起周路,小鸞還問周路是否學過弓術。哪裡想到這個胖子在弓術上比大師兄整整高出數個層次,周路竟然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神奇的騎射獵人。
還是好多年了……
兩女心亂如絲,赧然的臉上密佈紅蘊。
「這個死胖子,都是一位如此出神入化的高手了,怎麼還那麼猥瑣可恨?鷹翼軍怎麼會放這樣一位尊貴的強者進陣火閣做雜役?
兩女一臉恨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