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那邊,三師兄一臉暴怒地從地上一躍而起。
一個尊貴的大煉器師,西礦山陣火分閣堂堂三師兄,竟然被一個卑微低賤的雜役給打的滿口流血?
三師兄憤怒地衝向山壁,一把將一支排弩摘了下來,喀吱一聲拉圓了,暴怒中一頭衝回來,要將那個發了瘋的雜役繩之以法,狠狠地射成篩子。
他的腳步霍然停在鼎室前邊,卻再也不能動上一動。
三師兄看到,鼎室裡邊,小鸞坐在鼎爐那邊,一雙眼眸閉的緊緊的,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落,渾身不住地顫抖,那支大鼎嗡嗡地不停震顫,彷彿下一刻就要承受不住壓力而暴炸開一樣。
而周路探頭探腦,雙掌試探著鬼鬼祟祟向鼎爐上貼去。
「他要幹什麼?」
寰姐也湊了過來,後邊那十多個煉器師也湊了過來,滿臉疑惑。
鼎室中,周路猶豫了一下,恨恨地一咬牙,一雙胖胖的雙掌突然翻花拂柳一樣穿動起來,兩掌一前一後在鼎上輕輕一震,然後行雲流水般橫向一抹,火鼎嗡地一聲輕顫,正是控火術中那式精妙絕倫的雙翼橫空。
周路手腕變柔,貼著鼎身逆向旋轉成一道陰陽,在環形中央手腕向後一縮一送,火鼎嗡地震顫起來,正是控火術中那式威力奇大的陰陽割昏曉。
就在鼎室外的人看的目瞪口呆的時候,周路身體如處水中,雙足踏地,肩膀如受到水的阻力般一抖一顫,指尖啪地炸響彈到鼎身,一縷指風強行鑽進火鼎內部,正是控火術中最犀利的那式靈風吐信……
「咦?怎麼可能……」
三師兄與寰姐以及旁邊那十多個煉器師,張口結舌地看著周路的動作,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胖子使用的,正是最正宗的控火術手法,並且每一勢都被他運用的行雲流水般柔和,每一步都拍的恰到好處,又如閃電一般的快捷,簡直給人一種藝術般的享受,手法老道圓融的就如同在這一道浸淫了無數時日,精妙的讓眾煉器師們都為之汗顏。
已經無法讓人用形容詞來形容這樣讓人頭暈目眩眼花繚亂的表演了。
他們無法相信,那個胖子是如何會用那些控火術,並將其演化到那般境界的,難道是閣主附體了?
所有人都被周路那手控火術驚艷到了,他們甚至都忘了危險,忘了時間,真希望那個胖子能把這樣上升到藝術程度的動作一直持續下去。
寰姐眼睛放光,嘴裡喃喃地:「高手,沒想到這是一個高手……」
……
「高手?高手個屁!」
周路有苦自己知道,他以前根本就沒有一點控火知識,僅偷學了那麼一會,又能學到什麼,因為十條蠻脈的掌控感,讓周路的控火手法很有一種神棍的氣勢,可那只是外強中乾。
那麼多強大的煉器師在四度火暴面前都不敢上前,他那點偷學到的皮毛焉能控制住暴躁的火魔。
由於他的蠻元能量加入,鼎中的火焰一度的惡化起來,甚至一下子出現控制不住之勢。
周路嚇的一腦門的冷汗,他知道,火焰暴炸是因為火能憋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造成的。偷學到的控火手法不好用,不過他還有自己獨家的控火術。
周路的心神與鼎中的火焰聯繫在一起,他一下子變成了躍動燃燒的烈火。
「給我變!」
鼎中聚集到一處的火能被周路疏散開,膨脹成一個大饅頭,緊接著又變成了一隻胖乎乎的大狗搖著尾巴,然後又變成了一個嫵媚可愛的美女,只不過為了疏散火能,那個美女顯得很有些肥碩……
讓火焰膨脹變形,確實延緩了火暴的最後暴炸時間。只不過那邊小鸞簡直被那眼花繚亂的火焰幻象嚇傻掉了:
「火妖啊……」
小鸞在心中一聲尖叫。
乘著火焰混亂成一片的空隙,周路指尖處,那團淡紫色的妖火興沖沖地溜了出去,淹沒在鼎爐漫天的烈焰裡邊,就如將一塊乾枯的海綿扔入一盆水中一樣,四周暴躁的火能被小妖火大口大口地吸入,周路甚至能感覺到妖火傳過來的歡欣雀躍的情緒。
從小鸞開鼎的那一刻,周路丹田中的妖火就一直處於一種興奮的飢渴狀態,有一種恨不得馬上撲過去的急迫。
當暴晶暴炸後,妖火那種興奮感更強烈了。
周路其實對自己是否有能力救小鸞毫無把握,但是,至少他知道,那簇妖火想試一試,周路情不自禁選擇了賭一把。
妖火一跳入鼎中就興奮地旋轉起來,將暴躁的火能如長鯨吸水一樣吞下肚。
火焰散發出去的光和熱是一種熱能,跳躍的火焰本身也是一身熱能。妖火可以隔在遠處吸收熱量,當然也可以直接吞吃火焰來補充自己。
周路也沒有想到妖火飢渴成這個樣子,他眼睜睜地看著妖火將鼎中的所有火焰大口大口地吞下去,不一會的時間,淡紫色的妖火個頭就顯得更壯實,火苗跳躍的更加有力了。如果以前妖火像是個兩、三歲的孩子,那麼現在看起來應該成長到四、五歲大小了。
隨著火能被妖火一點一點地吃下去,火暴的強度逐漸一點一點地下降著,到後來已經可以被小鸞控制了,再到後來,火焰甚至都不足了維持燃燒了。
鼎室外,那些煉器師們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愣愣在看向裡邊,半柱香時間過去了,一柱香時間過去了……
他們聽到,鼎爐中不間斷的暴炸慢慢沒有了,嗡嗡的震顫聲一點一點止歇,鼎爐緩緩地平靜了下去。
再到後來,鼎爐嗡地一聲輕顫,鼎上的離火陣紋停止了運行,爐中火焰完全熄滅。
「砰」地一聲,周路雙掌離開鼎爐,一下子軟倒癱坐在地上。
不過,顯然他賭贏了。
「啪」地一聲,那邊小鸞的雙掌也從鼎爐上離開,一臉疲倦之色地倚坐在石壁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方才炸鼎火暴差一點將她的所有功力搾乾,但是,現在她安全了。
寰姐胸口上下起伏,她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四度火暴,竟然就這樣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所有人都如愣住了一樣怔怔地看向鼎室裡邊,開爐提冶失敗了,但是能將命撿回來不比什麼都重要嗎。
所有煉器師心中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興,寰姐激動的雙眼含淚,緩緩邁出一步向小鸞走去……
就在這時,小鸞用力將嘴唇咬緊,強提一口氣坐直身體,一隻手「啪」地拍在鼎爐上,鼎蓋掀開,裡邊一枚刀胚大小的玄金跳了出來,落入小鸞手中。
小鸞眼中含淚,臉上全是幸福的喜慰之色,用力轉頭看向走入鼎室的寰姐喊道:
「寰姐,玄金三鍛終於被我煉出來了!」
小鸞舉著三鍛玄金近乎歡呼。
「什麼?」
「真的?」
洞外煉器師們如夢初醒,同時狂喜著歡呼出聲,全都向鼎室裡邊湧進來,寰姐將眼睛都瞪圓了,快步衝過去將三鍛玄金接過來,耀眼的金色讓她的心中百味陳雜,眼中的熱淚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外邊一直提心吊膽的祁管事一下子樂的一蹦三尺高。
「奇跡,這簡直是奇跡。」
「劫後餘生已是大幸,竟然在大劫中將玄金三鍛也完成了?」
除了奇跡幾乎無法解釋。
祁管事因為周路突然發瘋橫衝亂撞,他的心簡直都快要嚇的不跳,畢竟周路是他領進來的,出大事了他也逃不過責任,哪裡想到,那個不起眼的胖子竟然立了大功。
而更沒有想到,在周路的幫助下,小鸞的三鍛玄金竟然成功了。
洞外三師兄捧著被打腫的臉,咧著嘴不知是哭還是在笑,如果有人在他身邊,會聽到他在那裡喃喃地嘀咕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小鸞竟然成功了?」
……
小鸞在炸鼎之後,一顆心沉淪入無邊苦海,絕望的眼前彷彿看不到任何顏色。她想到了爺爺期盼的眼神,想到了自己身上無形的讓她快要窒息的壓力……
小鸞的心一橫,索性生死由命,就是死,她也要在死之前將自己的心願完成。小鸞咬緊了牙,將三鍛提純所用到的控火術傾瀉而出,遏制沸騰的火暴同時,竭盡全力地控制狂熱火能煉化著玄金最後一鍛。
那樣的烈焰,強度幾乎相當於三昧真火,在火暴最暴虐的緊要關頭,玄金三鍛竟然在生死之間被小鸞煉成了。
而更讓她驚喜的是,那個負責搬礦石的胖子,竟然奇跡般地在出現在最後關頭幫她將火暴平息,竟然不可思議地將她的性命救了回來。
小鸞從死到生轉了一圈,這時感覺所有的光明與希望又重新回到胸中,抬眼看向那個胖子,她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隨時可以炸鼎的最險要關頭,在三師兄都嚇的連連後退的危險時刻,竟然是這個胖子義無返顧地衝了進來。
小鸞不明白那個胖子為什麼會這樣做,她心中的感動如同雜草般滋生著、交錯在一起,在生死一線的關頭,小鸞竟然在絕望,解脫,窒息、苦澀之間,還產生了一種另外的情緒,那種情緒叫做——溫暖!
在寰姐的攙扶下,小鸞艱難地走到周路旁邊,伸出兩隻纖纖玉手,在目瞪口呆的眾煉器師目光中,親手將猶在渾身發抖的周路扶了起來。
看著周路蒼白的臉色,小鸞心中全是複雜難明的情緒,眨著亮晶晶的雙眼,小鸞輕聲問道:「你也在怕嗎?」
周路到現在臉上還仍無血色,發著抖說道:「怎麼不怕,都嚇死老子了。」
小鸞一時更感動了,一念生死的關頭誰會不怕啊,可就是怕成這個樣子,他仍然那麼堅定,那麼無畏地闖進鼎室,這才是我心中的荒原勇士啊。
小鸞眼中都湧上水霧。
周路嘴唇哆嗦著:「別以為扶我一把就這樣算了,這活太嚇人,至少還得再給我加八十牛刀。」
「你……」
後邊的祁管事臉上的肉都在抽動著。
小鸞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聲又笑了出來。
看著這個胖子,小鸞真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東西做的,明明有一身讓人蕩氣迴腸的俠氣,偏偏表現的那麼猥瑣可恨,明明有著令人動容的神秘實力,偏偏總是一付老實可欺的樣子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