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路沖小鸞點頭,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祁管事告訴他,他的活還沒幹完,他還要留下來,小鸞成功後他要幫著打掃。
鼎室門口,三師兄與那位綠裙寰姐一左一右站在前邊,為小鸞護法,其他煉器師目光火熱地圍在稍遠的地方,周路站在最後,伸長著脖子向鼎室裡邊探頭探腦。
整間石洞中一時沒有任何聲音,彷彿一聲輕輕的咳嗽都會打擾到鼎室裡邊的天才女陣師一樣。
小鸞在心中祭過天地鬼神,感覺自己的狀態也達到了巔峰境界,輕輕伸出一雙手貼在古樸粗糙的陣紋鼎上,冰冷的鼎身讓她的精神一振,體內的蠻元能量順著雙手就催吐了出去。
蠻元能量激活鼎爐中的離火陣紋,鼎腹中,兇猛的兩昧真火雄雄燃燒了起來。
小鸞雙掌輕輕一震,鼎蓋彈開一線,小鸞順手將石案上的赤練火銅與妖磷石扔進烈焰濤天的鼎腹之中。
兩昧真火在小鸞精微的控火術操縱下,以崇浪三疊之勢前仆後繼向那兩塊礦石上打著旋地纏繞過去,呲呲聲中,犀利的火焰將那兩塊礦石煉成了麵團一樣的形狀,麵團扭曲著被煉化雜質,逐漸顯露出越來越精純的金屬本色。
整個石洞中鴉雀無聲。
小鸞微閉雙眸,用心神凝視著鼎中的火焰,心中卻不住地起伏翻騰。
為了今天這次開爐,小鸞準備了太長的時間,今天的融冶提煉,她只准成功不准失敗,那不僅是為了她的名譽,還為了,她背後背負的壓力。
在熊熊的火光中,小鸞彷彿看到了爺爺那無限期待的目光。
小鸞的爺爺是部族中高高在上的二長老莫玄機,除大族長外,莫玄機的權勢可與大長老歐冶圖機分庭抗禮。
兩人一掌軍馬,一掌軍工,大長老處事凌厲,手腕鐵血,二長老雍容平和,低調神秘,兩人門下故吏眾多,逐漸形成兩個龐大的勢力集團。兩位長老代表著各自集團的利益,之間的摩擦沒少發生過。
雖然對外看來,這兩個老兄弟如鐵板一塊,但是小鸞知道,那兩位爺爺全都心高氣傲,倔強的五頭牛拉不回來,兩人暗中爭風斗勢可從來沒有斷過。
他們互相之間維護的,不僅是面子,還有各自集團的利益。
大長老的兒子,那位早就成就了高階獵人的強者,如今已掌控一方驍勇的軍馬,成為大長老集團中一個中流砥柱,孫子鐵冪濤又是那樣一個天才如妖的存在,大長老勢力一方後力強勁,集團穩固。
而二長老莫玄機麾下,卻後繼乏人。
小鸞父親很早就意外去世,除了孫女小鸞,二長老集團竟然再無後繼者。如果小鸞不挑起大梁,那麼若干年後,二長老集團遲早將崩潰瓦解。
這麼多年,小鸞被那種壓力壓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在她天才之名背後,是她拚命一般的努力。
今天這次開爐,是她這麼多年所有成就的集中展現。
為了今天,她用了幾年的時間來收集材料,甚至不惜獨自跑到部族邊疆的西礦山,在這片遍地烏金的寶地淘尋自己所需的礦石。
今天這次,她要求自己必須要完成玄金的三鍛。只有那樣,她在族中的威望,才有機會和鐵冪濤勢均力敵。
她不再乎什麼勾心鬥角的東西,小鸞只知道,如果能讓爺爺眼中出現一絲欣慰的神色,那就是自己最開心的事情了。
小鸞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將一切心事全都壓下,雙掌中能量催吐,一個又一個精妙的控火手法翻著花地將鼎火激燃:崇浪三疊,穿花拂柳,靈風吐信,雙翼橫空……
桀驁的爐火在她掌下如指臂使。
周路伸長著脖子,張口結舌地站在遠處,他都有些看呆了。
他可不是什麼也看不懂的外行,周路早就將一部分心神沉浸於丹田妖火之中,在那一瞬間,周路感覺自己又變成了一簇火,他的心神與小鸞掌下的鼎火息息相連,鼎爐中火焰的每一絲變化,在他心中都如陽光下被剝光了的美女,每一個細節都一一呈現。
小鸞那些精妙的控火手法讓周路歎為觀止。
如果說周路可以用心神控制火焰變幻成任意形狀,就像變戲法一樣,那麼小鸞就可以通過控火術,讓那桀驁的火焰力量完全聽她的指揮,任意為她所用。
周路眼睛都如黃鼠狼一樣的冒光了。
他以前可沒有想到,火焰還可以那樣隨心所欲地控制。在他眼中,小鸞那些控火術與高深的武技有何區別。
周路貪婪地偷藝著,竭盡全力地將自己記住的控火手法印在腦中。
他彷彿發現了新的武學天地一樣,學的如癡如醉。
……
整個提冶程序進行的異常順利,那麼多年的準備,小鸞不允許過程出現任何紕漏,她也確實做到了一切的完美。
近一個時辰的漫長煎熬等待,鼎爐之中,那枚粗長的玄金礦石,歷經繁複的兩鍛之後,雜質盡去,金之純度達到了一個駭人的標準,迷人的光澤中,已初具打造一柄稀世兵刃的屬性。
僅差最後一道程序了。
小鸞心中充滿了忐忑的期待,暗中一咬牙,將包括赤金在內的七種礦石同時投入鼎中,看著雄雄的爐火,小鸞一猶豫,又毅然將那枚如鵝卵大小的暴晶拈起,也投入鼎爐之中。
最後一鍛,玄金的精純度與硬度已達到一個不可思異的程度,普通的兩昧真火已經有些後繼乏力了,小鸞需借助那枚暴晶來提升爐溫,將最後的第三鍛完成。
成敗在此一舉。
小鸞雙掌輕輕一震,兩道火蛇疾速向暴晶上纏繞過去,犀利的火焰將那枚堅硬的暴晶一點一點地煉軟煉化……
……
別的煉器師們沒有周路那種本事,他們看不到鼎爐中火焰的變化,只能看到小鸞一路順利,一直將所有的提冶程序進行到最後。
看到連赤金與暴晶也扔進鼎中,眾煉器師們暗中長吁了一口氣,這麼長時間的緊張也逐漸放鬆了下來。
「快結束了。」
不少人笑咪咪的。
周路將脖子伸的長長的,通過丹田中的妖火,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應到小鸞控火的每一個過程,就如小鸞在現場傳授他控火術一樣,周路學習的津津有味。突然,他的眼睛沒來由地瞪圓了,雙拳緊攥低喝一聲:「不好。」
在落針可聞的安靜中,這一嗓子雖然不太響亮,但是卻太突兀了,將旁邊聚精會神的祁管事嚇的心砰地一跳,差一點被一口氣嗆到。
祁管事一下子就氣的火冒三丈,這是什麼時候你這麼喊,忘了剛才我都和你說過什麼了?
祁管事憤怒地霍然轉頭瞪向周路剛要罵人,就在這時,鼎室裡邊嗡地一聲響,那只碩大的鼎爐用力震顫了一下,小鸞的臉剎那間就變的煞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貼在鼎爐上的雙掌也在顫抖著,顯然控制的頗為吃力。
「炸鼎了?」
洞中眾煉器師一時大嘩,下意識地向前擁去。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那麼順利的過程,最後一步卻突然炸鼎。
是什麼程度的火暴,還能彌補嗎?
祁管事也大吃一驚,轉回身跟著向前邁出一步,卻詫異的一顆心砰砰直跳:「咦?真他媽的見鬼了,這個胖子怎麼提前知道的?」
洞內亂做了一團,人人惶急。
三師兄最鎮定,他伸手攔住後邊擁擠的眾人,將他們攔在鼎室外,他則一步竄入鼎室裡邊,感應著鼎爐中暴躁紊亂的火焰,三師兄眼眉都擰在了一處:「小鸞,如何?是幾度火暴?」
小鸞臉色難看的很,幾無血色,竭盡全力地控制著鼎內火焰,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二級……」
三師兄稍鬆了一口氣,小鸞接著說道:「不過火暴烈度仍在持續上升,快到三級了……」
聽到這句話,外邊的那些煉器師們齊齊變色。
如果是二級火暴,就憑小鸞出神入化的控火能力,她有可能將火暴抽絲剝繭一樣地壓下去,將玄金繼續最後的第三鍛完成。
那麼,雖然過程艱難曲折了一些,但還是有成功的希望的。然而若是達到三級,那可就不是小鸞能夠控制的了,唯有放棄。
可是,眾煉器師知道,為了今天,小鸞已經準備了那麼多年,心高氣傲的小鸞能允許自己失敗嗎?
三師兄一臉焦急之色喊道:「小鸞,能不能壓住,能不能壓住?你還有一線成功的希望。」
小鸞苦笑了笑,嘴唇都快咬出了血,她一直在竭盡全力,控火手法如穿花拂柳,妙曼的上下翻飛,將鼎中火焰一點一點鉗制,現在幾乎都沒有說話的力氣。
火焰稍有些變弱的趨勢。
小鸞眼中又見希望。
突然之間,鼎身上又一道沉悶的嗡聲傳了出來,劇烈的震動將地上的山石都引動的晃了幾晃。
小鸞兩眼一黑,就感覺雙掌中功力狂瀉,卻助長了鼎中火焰惡魔的凶氣,鼎中火焰狂燃,旋轉著形成驚人的負壓,小鸞的雙掌已經被鼎爐中的火焰力量粘在鼎身上,拉扯都拉扯不下來。
她的功力也在以驚人的速度傾瀉了出去。
小鸞一下子嚇的花容失色:「四、四度火暴……」
「什麼?」
旁邊的三師兄聽到這裡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臉上一下子就變色,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大步。
他的胳脯也有些顫抖了。
四度火暴,這簡直就是一場災難。鼎中的火暴怎麼會一下子上升的那麼快,到底是什麼原因釀成了這樣一場慘烈的炸鼎?
小鸞現在竭盡所能地控制著火焰,一旦她力竭神衰,被火焰反制,那麼暴虐的火焰就會引發一場大暴炸,方圓數丈將會被炸成齏粉。
那樣強度的火暴,絕不是他們能控制的了的。
三師兄膽怯了,怕波及到自己,再次向後退了一大步。
外邊的煉器師們也全都慌亂起來,
聽著外邊的混亂聲音,三師兄終於反應過來,轉身向後邊怒喊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將閣主找來。」
一個煉器師聽到這裡,撒腿就向外跑。
四度火暴啊,唯有閣主才能救小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