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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淮南大戰 第三百三十八章 昔日真相情 文 / 不開心的橘子

    初春的寒江之上,冷月幽寒,依然料峭的春寒迎面撲至依舊那般的寒冷。

    徐皓月站在船頭望著半空中的冷月,心中還在回想著幾天前回到英山發生的事……

    原來徐皓月和英若蘭、老道士孫庭運自汴梁回到英山,英仲高、孫蕪玉自然是高興萬分,相訴別情之後,英仲高卻收到了皇甫繼勳送來的密信。

    自從徐皓月歸周之後,皇甫繼勳一直便是徐皓月在南唐安插的棋子,這封信送出之時,皇甫繼勳尚未收到徐皓月詐死的消息,所以還是按著原來的渠道,通過英家商道將信送來。

    這次皇甫繼勳來信說了兩件事,一件便是南唐朝堂之上因為大周對蜀漢用兵一事爭執不休,林仁肇等主戰派力主援南漢,以免唇亡齒寒,而徐鉉等人卻力主作壁上觀,或者直接出兵幫助大周,以示交好。雙方都是爭得面紅耳赤,李煜雖怯於大周討伐遼國的兵威,但也憂心南漢一亡,南唐也將步其後塵,所以舉棋不定。

    而另一件事卻是說大周後周憲久病不愈,已經病入膏肓,宮中御醫都束手無策。英若蘭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倏然不樂起來,周憲向來是她的閨中密友,前面風語堂也送來過消息,只說周憲病了,但沒想十餘天後竟然已經藥石無靈。

    徐皓月寬慰了幾句,扭頭看了看孫庭運,這老道不是醫術高明麼?徐皓月便打起了他的主意來,沒想到這老道只顧逗弄孫蕪玉的一雙兒女玩。不理會徐皓月。

    到了晚間,徐皓月到孫庭運的屋內找他,這老道卻不在屋內,徐皓月找下人問了才知道老道士去了後山。徐皓月有些納悶這老道去後山做什麼?當下便往後山而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岳父英鐵毅。

    到了後山松林內,老遠便聽到孫庭運在和人說話,而另一人竟然是英鐵毅!

    徐皓月心中正高興,英鐵毅也在便好了,但才走了幾步,只見眼前不遠處,一道妙影閃過。心中暗道不妙,那身影熟悉無比,卻是妻子英若蘭!

    若蘭怎麼會在此處?徐皓月轉念一想也明白過來,定是她擔心周憲的病。也是連夜來求孫庭運,飯後英若蘭就說要到築蘭雅閣去拿些書冊,便是瞞著自己來找老道士了。想必是她到了老道士屋外,跟著老道士來到後山。

    徐皓月躡手躡腳走上前,輕輕拍了拍英若蘭。英若蘭駭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轉頭見是徐皓月放下心來。徐皓月噓了一聲,低聲道:「聽聽他們說什麼。」

    英若蘭點點頭,面容上滿是又驚又喜之色。想必是乍見父親還活著,心神激盪不已。見她凝神傾聽。眼眶卻是紅紅的,徐皓月微笑著。大手輕輕握住她的柔荑,卻覺得她的小手輕顫,顯是極為激動。

    「你師父去世了?!」英鐵毅大聲驚呼道:「什麼時候的事?」

    孫庭運輕咳一聲歎道:「上次離開淮南時,英莊主你讓貧道去找我師父,我那師父雲遊天下,行止不定,貧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師父的下落,不過很可惜,師父他老人家已經壽盡登仙了。」

    原來這老道和老酒鬼是認識的,而且兩人還見過面了,但兩人都瞞著自己,徐皓月這時想來才明白過來,這孫庭運的師父一定就是當年幫英鐵毅批命和詐死的老道士,孫庭運當年還年輕說不定也參與了其事。

    英鐵毅這些年似乎沒有什麼變化,精神還是極好,但聽了這個消息,一下子好像蒼老了不少,無力的歎道:「人始終還是躲不過這一關,那件事一定是沒有下文了。」

    孫庭運卻搖頭道:「英莊主想問之事便是當年師父他老人家為英莊主你批命之事,師父雖然登仙,但卻留下了一封信函,這信函我已經看過,英莊主和英小姐的命格的確刑克,不過信上說了另一件事,是師父臨終前寫下,師父他老人家只怕他一死,世間在無人知道此事真相,對英莊主、英小姐都是不公平的。」

    英鐵毅奇道:「信上說了何事?」

    孫庭運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有些猶疑的道:「貧道思慮多次該不該將這封信給英莊主看,但最後還是決定應該將信帶回英山,英莊主和英小姐才是當事之人,有權知道此事的始末。」

    英鐵毅滿面狐疑之色,接過信函後,晃亮火折子看了起來,只看了幾眼之後,英鐵毅面色大變,手中的火折子和信函都落到地上。

    月光灑下,只見英鐵毅面上滿是憤怒、不甘、激動等等神色,渾身顫抖不已,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孫庭運輕歎道:「當年英莊主吞併八十一寨響馬,殺人無算,師父他老人家雲遊到英山,聽聞此事,便上武王山莊來想要規勸英莊主。不想聽聞了英莊主九次夭折兒女之事,便託言英莊主殺業太重,只有收起殺心,才能得有後嗣。後來莊主你依言而行,尊夫人倒是生下一個女嬰,師父聽聞後也很高興,便道山莊探望。不想當日在英山腳下撿到一個女嬰,此女當時剛好足月,師父便抱著女嬰一同到莊山,也想求些米湯想要救活這女嬰。」

    「那日師父抱著女嬰到了山莊之後,卻發現尊夫人獨自抱了孩兒的屍身在院中哭泣,原來令千金意外身故了。當時師父當心莊主你知道女兒夭折,會不信師父的話,甚至會狂性大發,重操舊業,而尊夫人心憂莊主你經歷九次白髮人送黑髮人之痛,兩人都是彷徨不已。當時尊夫人見到師父懷中的女嬰,便和師父商議將女嬰交給她撫養,將女兒夭折之事遮掩過去。尊夫人是怕英莊主知道女兒又在夭折,經受不住第十次的打擊啊。此事怪不得尊夫人,」

    孫庭運的話語雖輕,但卻不啻一陣驚雷,震得英若蘭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徐皓月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英家大小姐居然不是英鐵毅的親生骨肉,而是孫庭運的師父在英山腳下撿到的女嬰。徐皓月忽覺身上一沉,卻是英若蘭無力的癱軟在自己懷中,此刻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妻子,只得緊緊的抱住英若蘭顫抖的嬌軀。

    英鐵毅老淚縱橫,抱頭蹲在地上痛哭起來,只聽孫庭運道:「此事只有師父和尊夫人知道。師父雲遊天下,也無力照顧一個女嬰,當下便答允了尊夫人,兩人將各自懷中的嬰孩交換了。師父將令千金的屍身帶出,按著尊夫人的吩咐,將她葬在天堂寨英家的老寨祖墳之內。尊夫人之後獨自一人守著這個秘密,一直鬱鬱寡歡。」

    「十多年後師父到英山看望那女嬰,那女嬰已經長大成人。師父看出這女嬰的面相卻是會刑克父母長輩,莊主的幾個妻妾已經相繼離世,見莊主你一直行善,不忍這女孩將你剋死。便打算將實情托出。但與尊夫人商議此事的時候,尊夫人不忍心說出真相。更不忍心見到養育十多年的女兒被趕出莊去,更加擔心莊主你會沉受不住此事。便央求師父另想辦法,將此事瞞下去。師父思來想去,只能反過來,託言是莊主你和尊夫人刑克家人,想讓你和尊夫人避開去,但尊夫人不願意離開英小姐,而且她心中對莊主愧疚,最後師父只是說了莊主你刑克。」

    和英鐵毅一樣,英若蘭的淚水也已經沾濕了前襟,徐皓月只是緊緊的抱著她,臉頰輕輕的貼著她的額頭,更加不知道說什麼好。

    孫庭運緩緩說道:「之後尊夫人病逝,莊主你擔心再剋死女兒,便找來師父替你出主意,那時候我已經是師父的徒弟,之後的事貧道也參與其中。莊主詐死離開,總算逃過一劫,不過貧道卻留在了桃花村,這也是師父安排的,讓貧道照看著英小姐。師父臨終將此事寫下,貧道將這二十多年前的真相說出,此時英小姐已然打算和徐皓月遊歷天下,莊主你可以回武王山莊了。」

    英鐵毅大哭數聲,猛然站起身來,一隻手緊緊扼住孫庭運的咽喉厲聲喝道:「一個謊言就騙得老夫在此間隱居二十多年,這便也罷了,為何要如此殘忍,還要將此事說出來?!」

    孫庭運被扼住咽喉,吃力的道:「貧、貧道,已經說、說了,莊主是當事之人,該當知道真相,師父騙了你,心中不安了一輩子,但沒有勇氣說出來,貧道知道此事後,不敢再欺瞞下去,徐皓月那小子說得對,做人當以誠信為先,師父騙你是他不對,貧道替他來還債,莊主你殺了貧道吧……」

    徐皓月一時間無語了,誠實固然重要,但有些時候不知道反而比知道幸福,孫庭運這老道這般一弄,讓英鐵毅如何面對?

    正想間忽覺懷中一鬆,英若蘭掙脫他的懷抱,哭著奔了過去,「阿爹!」英若蘭哭泣的喊聲讓英鐵毅手上一頓,回頭望著這個自己一直當親生女兒的英若蘭,頓時只覺得身上的力道被人抽空了一般,緩緩的鬆開了手,跟著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英若蘭上前緊緊摟住英鐵毅哭道:「阿爹,你永遠是我的阿爹……」

    徐皓月快步趕來,蹲下身看著老淚縱橫的英鐵毅長歎一聲道:「老酒鬼,你是個好漢子、好丈夫、好父親,雖然若蘭不是你親生的,但你傾注的親情比若蘭的親生父母還要多,所以你是個真漢子。尊夫人和孫道長的師父雖然騙了你,但兩人都是出於好心,而且兩人都已經過世,想必他們這一輩子也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特別是尊夫人,臨終前還要守著這個秘密,那要沉受多大的痛苦?這件事之中,沒人能開心,但活著的人卻要體諒逝者的苦心,難道知道真相之後,你便不認自己養育了二十多年的女兒了麼?」

    英鐵毅怔怔的望著哭得雨帶梨花的英若蘭,想起英若蘭小時候可愛的模樣,更想起若蘭母親臨終前那愁苦的樣子,頓時明白了徐皓月的話。真相其實折磨的不是不知情的人,而折磨的是守秘密的人,或許英鐵毅真是殺孽太重,一生沒有子息,但若蘭的母親和孫庭運的師父卻給他帶來了英若蘭,一個謊言帶給自己二十多年的親情快樂,很值得了,這都是用知情人的愧疚換來的……

    「若蘭,你永遠是阿爹的好女兒!」英鐵毅大哭著將英若蘭緊緊的抱在懷中,舔犢之情讓徐皓月和孫庭運都是默然動容。壓在英鐵毅心中二十多年的鬱結解開,和英若蘭的父女之情更勝從前,所謂的真相在親情面前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天明之後,英若蘭帶著英鐵毅回到了武王山莊,山莊上下都甚為驚奇,英仲高又驚又喜之下,便想要將莊主之位讓給英鐵毅,但英鐵毅堅辭不受,他只道英仲高做莊主很好,他已經年老,只想陪在若蘭母親墳旁,安養天年便了。

    陪伴英鐵毅住了幾日之後,這天英鐵毅偶然風寒,讓英若蘭嚇了一跳,雖然孫庭運都說了英鐵毅並無大恙,但英若蘭生怕自己刑克了英鐵毅,便說要和徐皓月外出遊歷,又請孫庭運南下給周憲看病。英鐵毅也明白這是女兒的孝心,只得含淚答應。

    當下徐皓月和英若蘭便收拾行裝,同孫庭運一道望廬州而去。過了廬州之後,三人便乘了英家行商船往金陵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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