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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淮南大戰 第三百三十三章 當局者亦迷 文 / 不開心的橘子

    風雪伴隨著北征回師的大軍一路南來,但歸心似箭的白甲軍、禁衛軍將士們沒有被風雪的寒冷阻擋住腳步,一路南來周軍的《檀來》之歌不絕於耳,士氣竟然不亞於出征之時。

    天公好像有心成全一般,當大軍到了汴梁四十里外的陳橋驛之時,風雪竟然停了,陰霾多日的天空放出了陽光來,將銀裝素裹的中原河山印照得分外妖嬈。

    大周同平章政事范質竟然在陳橋驛等候大軍,原來是符玉清特命他前來傳旨,讓北征凱旋大軍在陳橋驛歇宿一夜,明日大周朝中自魏仁浦一下文武百官、京中百姓會親自出城三十里相迎。

    范質還帶了不少牛羊美酒犒賞三軍,讓北征大軍一時間歡聲雷動起來。徐皓月很是放心的笑了起來,他打心底裡開心,符玉清總算不再是從前那個懵懂的女人了,經過幾年的錘煉,她也知道了該如何收買人心。沿途驛站徐皓月都有報訊回京,上報大軍行程,但他並沒有教符玉清該如何做,想不到符玉清搬出了如此重的禮數來迎接大軍凱旋,讓將士們的心都是暖融融的。

    范質在眾軍面前,宣讀了朝廷旨意,上面都是褒揚慰勉之詞,並宣佈對諸將、北伐兵卒的封賞將等到大軍回到京城後,在宣政殿上符玉清親自面授,對戰死將士的致祭也將隨後進行,他們的名字將永遠鐫刻在忠烈祠的石碑上。

    隨後范質將犒賞三軍的牛羊美酒交割後,徐皓月下令稿賞三軍。整個陳橋驛頓時歡聲雷動,聲震四野。

    和范質同來宣旨的還有留守京城的白甲軍群字營大將周群,此刻他已經是禁衛軍左軍指揮使,和高超、曹雲、張興淮等人見面自然是萬分高興。眾人數年不見,都是緊緊相擁,一切盡在那親密的熊抱之中了。

    當晚徐皓月稿賞三軍,在營帳中大宴諸將,氣氛一直很是熱鬧,開席前徐皓月親自致祭了戰死的將士們,想起李逸、朱凌峰、陸崑崙等人的戰死,諸將都是一陣黯然。好在范質極力勸慰。眾將才又開顏起來。

    其實諸將心中如何也都不能放開,他們只能藉著喝酒大醉一場來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他們當中以徐皓月心中最為痛苦,所以但凡有酒來敬。徐皓月來者不拒,最後醉得不省人事,被人送回軍帳內休息。

    到了半夜,徐皓月被一陣乾渴弄醒,朦朧之間似乎見帳內有人。便低聲道:「水,取點水來。」

    一個曼妙清脆的聲音應了一聲,像極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英若蘭,徐皓月不禁閉目苦笑。英若蘭怎會來此?看來自己真的醉得不輕。

    燈火掌亮,光線刺得徐皓月雙目一陣眩暈。他忍不住翻身怒道:「我讓你取水來,你點燈做什麼?」話才說完。定睛看時,卻見英若蘭穿著白甲親衛的衣甲,端著杯熱騰騰的茶水俏生生的站在榻邊望著自己發笑。

    徐皓月揉了揉眼,這才看清竟然真是自己的妻子英若蘭,他驚喜的跳下榻來,一把緊緊的摟住英若蘭,低聲喃喃道:「若蘭,你怎麼來了?」

    英若蘭被他一抱,手上一鬆,茶碗落到地上摔碎了,也緊緊的抱住徐皓月,忍不住就哭泣道:「我實在想你,所以就來了。」

    帳外值守的童虎頭聽到聲響,急忙掀開帳簾查看,卻見兩人緊抱在一起,英若蘭嚶嚀一聲急忙掙脫開來,童虎頭呃了一聲急忙道:「屬下什麼也沒看到,先生繼續。」說罷急忙退了出去,仍舊謹守在帳外。

    徐皓月忍俊不禁笑罵道:「這個童虎頭,真是憨直。」

    英若蘭淺淺笑道:「他知道我在裡面,還這般警覺,真是忠勇。」說著又轉身給徐皓月到了熱茶。

    徐皓月嗯了一聲,接過熱茶喝了,拉著英若蘭坐到榻邊說道:「若蘭,你似乎輕減了。」說著雙手不自覺的又摟住英若蘭。

    英若蘭微微嬌羞的嗯了一聲,倒在了徐皓月的懷中。兩人許久沒見,徐皓月又喝了酒,見英若蘭嬌羞的模樣,那裡還忍得住?便在帳內纏綿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理智才從回到兩人腦中,徐皓月卻仍是緊緊的摟著英若蘭低聲問道:「大家都好吧,子茗怎麼樣了?」

    英若蘭哀歎一聲道:「這個小皮猴子越來越不成話了,昨日他就差點闖出大禍來。」當下英若蘭便將昨日大相國寺的事說了。

    聽完後徐皓月會心的一笑,不置可否,英若蘭急道:「你還笑得出來?子茗要是出什麼意外怎麼辦?」

    徐皓月笑道:「雛鷹要想展翅高飛,雌鷹就一定要狠心一些,你可記得自己小時候?不也一樣的頑皮麼?」

    英若蘭哼了一聲道:「你倒說得輕巧,我還擔心蕭綽這個丫頭,當今皇帝雖然年紀尚小,但似乎對蕭綽很有好感,子茗也是這樣,我擔心將來……」她說到這裡頓了頓,歎口氣道:「前面我便是看出不妥,所以讓太后身邊的人提醒了一下太后,讓太后出面讓蕭綽不能進宮,沒想到小皇帝居然出宮來給她過生辰,真是讓人擔心。」

    徐皓月微微一笑說道:「在晉陽的時候我就聽說了此事,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後搞鬼,風語堂竟然被你如此來用。」

    英若蘭輕咬紅唇,狠狠在徐皓月**的胸膛上掐了一下道:「你是想看著咱們的子茗將來因為一個女子和小皇帝反目嗎?」

    徐皓月忍不住痛,緊緊摟住英若蘭道:「若蘭,其實經過這次北伐,我想通了一件事,其實世間萬事你可以安排,可以部署,但唯一有一件不能把握,那就是人的情感。李逸的事你也聽說了吧,當我自以為一切都是萬全之策的時候,卻偏偏就是不能控制他人的情感,才釀成了這次的悲劇。小皇帝、子茗和蕭綽都還小,將來如何看他們自己的造化。有道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子茗將來總要從你的翅膀下飛走的,你只能護他一時,護不了一世。」

    英若蘭哦了一聲,若有所思的沉吟起來,徐皓月接著說道:「只是這小子仗著老子的名頭居然把事情搞到大相國寺去,那就不像話了!我們徐家本來就樹大招風,他不知謙退,這才是要好好管教的地方!」

    英若蘭低聲道:「這、這也怪不得子茗,他從沒有想過仗著你的名頭做什麼事,只是你的名頭太響,就連咱們府中下人出去買菜,市集上的小販一聽是將菜送到徐府,對咱們的下人那可都是畢恭畢敬的,菜價都是半賣半送,府中下人從中都撈了不少油水去。」

    徐皓月咦了一聲道:「這些事你怎麼沒向我提過?」

    英若蘭低聲道:「我想著這是百姓們敬仰你,而且下人們也給錢了,是那些小販堅持不要。這些都是家中小事,所以沒告訴你。」

    徐皓月輕歎一聲,坐起身來,**著上身,呆呆的望著帳內熊熊燃燒著的炭火爐子不出聲,英若蘭也起身,將貼身小衣穿上,遮住了那曼妙的身子,低聲問道:「這有什麼不妥嗎?」

    徐皓月歎道:「若蘭,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還納悶這幾年英家的生意為何一直好得出奇,由小見大,我這時才明白過來,原來都是因為我們徐家、英家在朝中得勢之故。我們徐家、英家這時的確是很風光,但常言有道富不過三代,我本來還想著有功成身退的一天,假如還這樣下去,難說便等不到功成身退的那一天了。」

    英若蘭啊了一聲,低聲道:「原來我是當局者迷,沒想到這一層。」說著給他披上衣裳柔聲道:「你決定吧,你要怎麼做,我都支持你。」

    徐皓月沉聲道:「進需有度,退亦寬余,進退有度,不失於勢。這四句話乃是南唐宋齊丘贈我的話,到現在我還記著。世間權勢金錢往往迷惑人的雙眼,讓人看不清面臨的危險。宋齊丘幾度沉浮,便是看清了這起起落落,才會有十六字,但他最終還是沒有逃過一劫,被唐主李璟賜死。我想他自己是知道最後的下場,但他沒有勇氣在最為輝煌的時候抽身離去,世間又能有幾人會有這麼大的勇氣和定力,能在人生最高峰的時候,飄然而去?名利財氣,會讓人迷失一切。」

    英若蘭點頭道:「這倒是,人一輩子總不可能長盛不衰的。」

    徐皓月輕歎道:「月滿則虧,我的將來其實也可以看到。只消等到數年之後,小皇帝親政,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雖說每朝都需要幾個老傢伙做鎮殿之寶,但我徐皓月得罪了太多的人,剿滅趙匡胤叛亂、變革新法、整肅殿前軍、收天下節度大權,那一樁那一件都是得罪了很多人。到了小皇帝親政,天下已經太平,到那時人心思定,不會再有人想打仗的。況且就算能造反,我徐皓月也不會幹的,那樣我才是真的出爾反爾,為天下所不恥。所以我只能在這個時候隱退,放棄一切名利財氣,做一個遊歷四方的閒雲野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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