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大定府還沒有營建成為遼國中京,並沒有後世遼國中京的繁華,城池佔地也不大,但也比榆州、澤州等地城池要大。北面還有一條土河,與七金山相伴。這七金山其實不過海拔八百餘米,東西不過十里,南北五里,但在北方平原地方已經算的上是一座名山,而且平原之上,這座大山便成為天然的藩籬屏障,扼住北方的通路。
蕭撻凜鎮守大定府,苦心發動城中數萬民夫和軍兵晝夜加固城防,就在城防完備之後幾天,哨探回報說大周軍馬已經開始從榆州北上。蕭撻凜當即命麾下大將察割速、阿剌台兩人各帥三千騎兵出城,繞道南下準備襲擾大周軍隊糧道,其餘兵馬盡皆收入大定府,在大定府城外佈置了數座營砦鎮守。
當日午後果然見到大隊白甲騎兵繞城巡哨不絕,蕭撻凜站在城頭,雙拳攥得緊緊的,恨恨的道:「何時漢人的騎兵也能在我契丹人城外耀武揚威了?等到狼主大軍南下,定教這些漢人都做了我契丹人的刀下亡魂!」
過了些時候,大周軍馬開始增多,大隊的步軍、馬軍相繼開來,連同隨軍的糧草車帳,連綿不絕,只見大周軍馬分道而行,四面環圍將城池圍了個水洩不通,離城十里外紮下營寨,一般的壘石、伐木、結寨、挖掘壕溝,好似要長期圍困一般。
之後幾日大周軍馬都在營寨之內沒有發兵攻城,但遠遠望去,四面的營寨內都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蕭撻凜知道周軍定是在大舉準備攻城器械,一想到漢人器械精良,還有轟天雷這等可怕的利器,蕭撻凜心中也有些沒底了。
到了第五日清晨,北方戰鷹帶來了耶律璟大軍的消息,耶律璟的大軍已經越過老哈河上支流八里罕河,離大定府只有五十里之遙了。蕭撻凜命人寫好回信。將羊皮紙捲入戰鷹腿上的竹筒,餵了戰鷹一些新鮮羊肉,跟著將戰鷹高高放飛。它將帶回大定府的消息——周軍圍城,暫未攻打。
望著戰鷹安然飛走,蕭撻凜長長的舒了口氣,至今周軍還沒有攻城的跡象。耶律璟大軍已經離此不遠,看來自己能守住大定府了。
正在這時,只聽四面周軍營寨之內戰鼓之聲一起擂響起來,蕭撻凜吃了一驚,只見周軍營寨寨門大開。一隊隊的步軍列隊開出營寨來,在城外的原野上排布成軍陣,跟著數隊騎軍飛出散在四周護翼,最後營寨內一隊隊步軍、軍中匠人、民夫簇擁著一架架投石機來到軍陣之中,只北門這邊便有五十餘架投石機。
蕭撻凜倒抽了一口涼氣,他開始有些隱隱不安起來,果然東、西、南三面守將接連來報,三面的周軍也是大舉出營佈陣。各處周軍都是五十餘架投石機在陣中。卻不見沖車、雲梯等沖城器械。
蕭撻凜額頭冷汗直冒,他隱約知道周軍打算如何了,他們似乎就沒打算直接攻城,而是只打算用投石機轟擊城池和外圍營砦!但蕭撻凜毫無辦法,他在外圍營砦前佈置了許多的鹿砦、排槍、壕溝和陷馬洞,出城浪戰這些障礙對於遼軍同樣頭痛。
果然周軍第一架投石機安排好之後。帶著火焰的轟天雷呼嘯著望外圍營砦飛來,和原來見過的轟天雷一樣。還是一個黑黝黝的陶土罐子,外圍營砦的遼軍驚呼著四處躲避。那罐子狠狠的砸在外圍營砦的木柵上,瞬間的爆炸將木柵炸得粉碎,但這還沒有完,與以往的轟天雷不同,這次爆炸之後,四散飛濺的火光卻比從前大了很多,那一段木柵瞬間燃起了沖天的大火,滾滾的黑煙沖天而起。
一股刺鼻的氣味飄至,蕭撻凜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拔出長劍淒厲的呼喊道:「漢人在轟天雷裡加了猛火油!那火頭要用沙土掩蓋才能撲滅!」
話音才落,又是幾個轟天雷飛至,在外圍營砦中四處炸響,陶土罐子裡除了火藥之外,還裝了猛火油,就好像是土製的燃燒彈一般,飛濺的火星只要沾到人身上便會燃燒起來,用水撲不滅,非要用沙土覆蓋。
隨著越來越多的投石機開始發射這種特製的轟天雷,整個遼軍外圍營砦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外圍營砦的遼兵們四處奔走,徒勞的挖掘泥土掩蓋火頭,但轟天雷連綿不絕而來,周軍的弓弩手也開始列陣上前發射箭矢,在箭雨火雨的洗禮下,遼軍慘叫著紛紛往城內退來。
但周軍似乎沒有收手的意思,投石機開始向前搬運,向前移動了數十步後,周軍的投石機開始向城內投射燃燒彈。
周軍的這種燃燒彈製法也很簡單,原本陶土罐子裡是用瓦片、鐵釘、鐵片填充,中間是油紙包裹的火藥,但現在外面填充的東西換成了猛火油,這猛火油便是石油,然後罐口用石蠟封住,只留下引線的竹管,火藥爆炸後,陶罐裂開,猛火油被火藥引燃四散飛濺,火勢更加厲害。
北門城樓上中了一枚轟天雷後,猛火油瞬間將木製的城樓引燃,但城上的遼軍束手無策,城樓高大也不可能爬上去用泥沙掩蓋滅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城樓被燒燬。
蕭撻凜冷汗熱汗一起冒起來,回頭看其餘三門,也都是火光沖天而起,難道周軍是想火燒大定府,要一把火燒絕大定府十餘萬契丹百姓麼?
看到大定府上空濃煙滾滾,周軍四門各自留下一萬步軍守禦,其餘兵馬開始向北門十里外的七金山移動,蕭撻凜心中大驚,周軍這是要北上去迎擊耶律璟大軍,壓根就沒想過要在自己這裡浪費兵力,反倒是自己被這場大火困在城中,自救都不暇,更別說開城協助耶律璟夾擊周軍了,現下似乎只能寄望出城的騎兵能襲擾、截斷周軍糧道,逼迫周軍後撤。
這時候,卻見數隊周軍白甲騎兵分別從東西兩面飛馳而來,每個騎兵長長的槍尖上都挑著一個首級,這批騎軍約有數千人,看那首級赫然便是契丹人的,為首一名白甲騎軍挑著的首級旁還懸掛著一面青色狼旗。蕭撻凜眼前一黑,這旗號正是出城襲擾周軍糧道的遼軍旗號!這數千騎兵都挑著首級,說明出城的騎兵都悉數被周軍剿滅了。
隨著城內的火勢越大,蕭撻凜心頭的烈火也是熊熊燃燒,只見城內遼兵、壯丁們四處奔走,挖掘地上的沙土掩蓋火勢,慘叫聲、呼喊聲不斷,蕭撻凜攥緊的拳頭都要掐出血來。
他奔到城下,拔出長劍厲聲喝道:「兒郎們!如今漢人烈火焚城,與其被活活燒死在城中,卻不如與我衝殺出去!狼主已經帶領兵馬到了北面五十里之處,我們衝殺出去與狼主大軍會合便還有一線生機!留在這裡只能等死!」
城中遼兵、壯丁們轟然稱是,紛紛結隊,打水將身上澆濕,扒開北門望著城外衝殺出去。
此時外圍營砦的烈火還未燒完,城門打開後,風向湧流,城門口火勢愈盛,靠前的數十人登時被活活燒死,蕭撻凜大驚正想退回來時,一陣密集的弩箭雨衝著城門洞口激射而至,身上立時中了十餘箭,他身上雖然穿了鐵甲,卻也抵受不住,致命的一箭穿喉而過,一員遼國大將便在城門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蕭撻凜中箭倒斃,城內遼軍更加混亂不已,幾名遼將一商議,只得喝命四面城頭打出白旗,只希望周軍不要再向城內施放轟天雷。
大定府北面七金山上,周軍已然佈陣完畢,中軍陣中搭建了一處高台,高台上那面白幡旗高高飄揚著。
徐皓月望著濃煙滾滾的大定府皺眉痛苦的歎道:「昔年三國諸葛孔明火燒籐甲兵,只因太過陰損,以致折了壽算,卻不知我徐皓月死後會不會被打下十八層地獄?」
一旁韓令坤急忙說道:「大將軍,此舉雖然契丹死傷慘重,但卻挽救了我不少兵卒性命,想我等大將,哪一個手上不是冤魂千萬?要是這樣就沒人敢帶兵打仗了。」
劉逸軒面帶不忍之色道:「大將軍是不是讓城外兵馬停一停?當真引燃了全城,火勢控制不住,這闔城百姓可就要盡皆殉難了。」
徐皓月正猶豫間,只見山下飛騎來報:「大定府打出降旗乞降!請大將軍定奪!」
徐皓月鬆了口氣道:「命四面兵馬收兵回營,固守營寨,讓城中軍民自救好了,不用理會,等戰敗耶律璟大軍後再行接收入城!」
將令飛馳而出,四面圍城的兵馬開始緩緩撤兵,投石機也悉數搬運回營地,四面營寨各有一萬兵馬駐守,不再攻打城池。
大定府的軍民見周兵後撤,不再施放轟天雷,都是長舒了一口氣,開始撲救城內火頭,城牆外的營砦沒法救,只得集中人手撲救城內烈火。
徐皓月長出了口氣,回頭北望,只見遠處平原之上塵煙大做起來,徐皓月站起身來,手中令旗一指,哈哈大笑道:「耶律璟的大軍看到大定府的濃煙,奮勇來救了!韓令坤你守左翼,劉逸軒你守右翼,傳令陳子劍、趙順平騎兵出馬先廝殺一陣,將敵人誘向七金山我軍設伏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