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百八十二章御花園定策
御花園內張永德聽了符玉清的話後,微微愕然道:「徐皓月想要削節鎮麼?」.
符玉清也不答只是站起身朝廷外的近侍吩咐道:「傳召徐皓月、韓通、范質、魏仁浦四人道此處議事。」四名近侍領命後分頭去了,符玉清才回頭說道:「茲事體大,徐卿家等人也不想草率行事,各人都言還是要有兄長的言語方為妥當,事不宜遲,還是等諸位卿家到了一起商議吧。」
張永德微微一怔道:「想不到徐皓月此刻還能記起我來?」
符玉清嗯了一聲道:「其實不只是徐卿家,哀家和諸位卿家都記得兄長的功績,只是怕兄長還在氣頭上,也不便冒昧召見,只怕碰了軟釘子,惹得兩邊都不痛快。」
張永德老臉微微一紅道:「太后,從前是臣器量不夠,險些誤了軍國大事,還請太后責罰。」
符玉清微微一笑道:「兄長說哪裡話來,此事也不能全怪兄長,要怨只能怨這世道紛亂,也不知道該信任誰來,還是徐卿家說得對,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兄長還是一直心有大周的。」
張永德哦了一聲,口中喃喃念了幾遍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句話後,輕歎道:「徐皓月這句話說得真是貼切,誰能想到和先帝親同手足的趙匡胤會反?誰又能想得到力挽狂瀾的會是先前一直和先帝作對的英山徐皓月呢?」
兩人唏噓了一番之後,在亭中接著說起些家常之事來,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後,徐皓月和韓通首先到來,跟著范質和魏仁浦也一起到來。見禮畢後,符玉清便命近侍在亭中看茶,讓五人落座,自己坐在主位上,望著徐皓月道:「徐愛卿,你們便先商議吧,哀家在一旁聽著便是了。」
符玉清知道在座的都是大周文臣武將之中的翹楚,她胸中那點權謀計策根本上不得檯面,便在一旁傾聽為好。
徐皓月躬身領命,轉眼見卻見符玉清衝著自己報以一笑,跟著便低頭喝茶去了,徐皓月也不以為意當下衝著張永德微微抱拳說道:「張公終於肯出面匡扶朝政,實乃是社稷之福,我等其實計議多日,胸中已經有了些腹稿,這便讓魏相說與張公評判一二。」
當下魏仁浦清清嗓子便將眾人商議的削節鎮之策一一道來,張永德留心靜靜的聽著,心中暗自權衡著利弊,魏仁浦口才很好,細說備至之後,便連符玉清也聽得甚為明白,都不用出口詢問的。
魏仁浦所完之後,符玉清微微頷首道:「此策尋溫順之法解厄,倒是好似一個病了許久之人,若是猛藥急灌反而不好,須得溫藥潤養,尋途緩進,方可治好病根。」說到這裡徐皓月微微的點點頭,看來這小姑娘在朝中日久,也開始明白一些事理,想來假以時日,或許能成為一位史上的賢後也說不定。
符玉清接著說道:「哀家覺著這對策極好,不知張愛卿如何看?」此刻有了徐皓月等人,她也不再稱呼張永德為兄長了。
張永德皺眉道:「諸公的對策倒是不錯,只是萬事開頭難,這第一步編選精壯士卒充入京中禁衛軍,或許便有困難,須知如今各鎮節度之中,以巡邊四將兵馬最為雄厚,燕雲白甲、淮南重進、潞州李筠、西京向拱四面之中,徐將軍在京自然會支持此舉,況且已經有白甲軍被編入禁衛軍,所以燕雲的各部節鎮所慮不多。而其餘三將便有些為難了,淮南李重進乃是太祖外甥,權威不再我之下,雖然忠心一項上,李重進也不需懷疑,只是難保他身邊不會有小人唆使,假若李重進一時糊塗,抗拒皇命,便會讓其餘節度紛紛效仿,而向拱和李筠亦是如此,所以臣以為要施行此策,必須先要從巡邊三將身上著手。」
徐皓月撫掌笑道:「駙馬爺所想和我等一樣,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卻不知駙馬爺可有良策入手?」韓通、范質等人俱是面露喜色,一起望著張永德。
張永德見眾人都等著聽自己的主意,便打起精神沉吟片刻道:「三將之中均與我有舊,李重進雖然在淮南之時於我有些怨懟,但已經被先帝化解,也都算是老相識。臣以為朝廷可發詔令命三將回京述職,臣私下裡親自和三將當面說之,必要時太后和徐將軍也要出面,以恩義厚賞打消三將的疑慮,讓三將安心留在京城為官,再將三將兵權收歸朝廷,方才能夠將此策如我等所願推行下去。」
徐皓月大喜之下,站起身對著張永德長長一揖道:「駙馬爺此計大妙,有駙馬爺出面襄助,想來三將定然能消除心中芥蒂。駙馬爺一心為國,讓我等敬服。」
張永德急忙站起身還禮道:「徐將軍客氣了,我等皆是為了國事,先前是在下器量淺窄了,還請諸公不要介懷才是。」眾人聞言皆是一笑而過。
商議定,魏仁浦當即草擬了三份詔書分發往三地,徐皓月等人都傳覽後,符玉清也親覽了,便蓋印交樞密院核發。跟著眾人便起身告退,徐皓月也想跟著眾人退下,想不到在亭外卻又被近侍總管李成叫住,說是符玉清讓他留步,有事相商。
徐皓月只得留下,卻見符玉清走出亭來,一眾近侍都是離得稍遠跟隨,不敢靠近。
「徐愛卿,你教的哭這一招真好,和你學了很多東西呢。」符玉清的臉上掛出一派純真的笑意來,到不似一國之後,反而只像是個童真未泯的小姑娘,只聽她接著說道:「哀家想讓陛下也跟著徐愛卿學習兵法權謀之術,將來定然會受益匪淺的,不知徐愛卿能答應麼?」
徐皓月一聽只覺得頭有些大,這些日子他才知道什麼叫當家不好當,平章軍國重事聽著威風,但是做起來可就不那麼好玩了。忙亂二字便是這些天徐皓月的真實寫照,事務繁雜,徐皓月需要重新理順,好在他在英山和燕雲也有治政經驗,好歹也是十餘萬兵馬的統帥,才沒被諸事亂暈了頭。他有范質、魏仁浦等人幫手,很快的上手開始處理平叛之後的軍國大事,想來再要一段時日將諸事理定後,按部就班便可。
此時聽聞符玉清要他教導柴宗訓兵法權謀,有些為難的說道:「太后,此刻臣只怕抽不出空閒來。」
符玉清微微失望的點頭道:「哀家倒是忘了愛卿身上的擔子很重的。」
徐皓月見她有些失望的神色,有種說不出的淒楚,心中一軟忍不住說道:「過些時候,臣把諸事理順便能騰出空閒來,到時候再應太后所請如何?」
符玉清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徐愛卿咱們就這樣說定了哦,到時候說不定哀家從旁也可以再學一些東西了。」
徐皓月笑著頷首抱拳道:「太后其實如今學得很好了,對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辦法,像駙馬爺這樣的人,他需要的是對他功績的讚頌,而且他也是個極念舊情的人,太后今日說動駙馬爺,消除了大家之間的隔閡,便做得很好。其實這治國第一要義便是用人,太后能學會識人、用人,只要用人得當便會省很多心力,那將來很多事也就可以自行決斷了,不過一定要多聽多看,切忌偏聽偏信。」
符玉清一邊走著一邊暗暗咀嚼著徐皓月的話,徐皓月心中微微一愣,只見符玉清秀美的面容甚是凝重,口中唸唸有詞,似乎在揣摩自己的話,也不知道自己教了符玉清不少,將來她會不會用來對付自己呢?
出了御花園後,徐皓月告退而去,符玉清自回宮中,徐皓月快步往宮門走去,他連日來都沒回家去過,今日好不容易最重大的事情有了眉目,署衙那邊又有魏仁浦和韓通盯著,偷得浮生半日閒,便打算盡早回家看看,他心中著實想英若蘭和徐子茗了。
來到宮門之外,卻見張永德牽著馬匹候在那裡,徐皓月微微一怔,暗想不會是在等自己吧,果然張永德命隨從候在一邊,獨自一人走上前來抱拳說道:「徐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徐皓月微覺奇怪,不知張永德想和自己說什麼,當下兩人都上了馬,策馬並轡而行。
「太后今日那治病良方的比喻很是貼切,看來太后也開始明曉事理,通達機變,假以時日輔助陛下大有裨益。」張永德在馬上緩緩的說道:「不過我最奇怪的是太后從前不是這麼愛哭的,難道是因為還在思念先帝之故?」
徐皓月微微一驚,不知道張永德說這話是何意,只得哦了一聲道:「太后能撐起國事來,才是大周之福,畢竟陛下年紀還小。」
張永德看了看徐皓月,悠然的說道:「如今徐將軍一心為國,輔助幼主,不過權柄一事向來便是燙手之物,我之前便是最好的成例,好在先帝仁厚,心中雖有疑惑,但也只是削掉了我的兵權,也算我和先帝沾親帶故,先帝才沒有殺我。不過徐將軍你今日權柄如此之重,將來的下場或許會更淒慘也說不定,在下是看徐將軍乃是真英雄,才好言提醒,你今日開始動了天下節度,將來恨你的人不在少數,你也該想想將來如何避禍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