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百三十章謀算若失算
當孫庭運趕回宮中,來到紫宸殿外,倒是見范質、王溥、魏仁浦等重臣都在殿外焦急的等候,見孫庭運趕到都是欣喜不已,孫庭運不及和眾人打招呼,急忙進殿去了。
進到內殿,柴榮的寢宮內卻見皇后符玉清在屏風外默默的垂淚,匆匆和符玉清見禮後,符玉清惶急的說道:「孫真人,你一定要救救陛下!」
孫庭運急道:「貧道一定竭盡所能!」說罷轉過屏風,來到柴榮的病榻前,只見數名大內御醫正手忙腳亂的替柴榮治傷,床邊上儘是血污。孫庭運急忙淨手後,前來查看柴榮傷勢,卻見柴榮面色蒼白,已然昏迷過去,肩頭的傷口不住的往外冒著鮮血,孫庭運急忙取出金針來,認準穴位針刺下去,血流果然小了許多。
一直忙碌到深夜,孫庭運大汗淋漓的長舒一口氣,柴榮的傷口總算是將鮮血止住了,傷口也重新縫合好,孫庭運又將行氣補血的湯藥給柴榮灌下去,過了片刻柴榮的面色才略微有些紅潤起來,脈象也平穩下來,一眾御醫都是鬆了口氣,人人都已經是汗透衣襟了。
孫庭運擦了擦汗水,淨了手後吩咐御醫們輪番照看著,他自己轉出屏風來,向哭得如雨帶梨花的符玉清道:「皇后娘娘請寬心,陛下的傷勢已經暫時穩住,今晚老道會徹夜在此照料著,皇后娘娘可先行回宮歇息,陛下一旦醒轉過來,老道立刻派人通稟皇后娘娘。」
符玉清聞言才慢慢止住了啼哭,搖搖頭說道:「我哪也不去,就在此處守著陛下,有勞孫真人了。」
孫庭運歎了口氣,問道:「陛下今日本來都好好的,為何會傷口迸裂?」
符玉清微微抽泣道:「本宮也不清楚,只聽說是西京留守張永德尋得傳說中的養由基弓,獻與陛下,陛下見了此弓便試著拉弓,想不到力道用得過猛,便將傷口迸裂了。」
孫庭運頓足道:「陛下箭創深且闊,好容易大好了,這下迸裂卻是凶險至極,陛下身邊之人都沒勸說的麼?」
符玉清身旁的近侍總管王寧喜惴惴的道:「今日陛下自感傷勢大好了,便想著試試拉弓,我等也勸了,但陛下說自有分寸,我等不敢拂逆,才出了此等禍事,請皇后娘娘治罪。」當下王寧喜和一班近侍都拜倒在地,不敢抬頭。
符玉清黯然道:「罷了,陛下不是什麼人都能勸得住的,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你們要馬上報與本宮。」王寧喜等近侍急忙都應了。
過了一個時辰之後,柴榮的傷勢開始出現反覆,渾身滾熱,孫庭運發現柴榮除了失血過多之外,還有風寒入體的症狀,他和一眾御醫多方救治,才算將柴榮的高熱降了下去。但一夜之間連續反覆了數次,讓孫庭運和一眾御醫都是捏了一把冷汗。
到得天明,柴榮的病勢總算是稍稍穩定了些,他也慢慢的醒了過來,但人是昏昏沉沉的,符玉清含淚親手服侍著柴榮服了些湯藥和滋補的湯水後,柴榮又沉沉的睡去,這一睡就熟睡了三個時辰。符玉清連同殿外的范質、王溥和魏仁浦等人都是焦急不已,一直守在紫宸殿,不敢離去。也不知道柴榮病重的消息是如何傳出去的,在京的重臣、大將們相繼來到殿外等候。
眼看已經是正午時分了,柴榮才又醒了過來,這次倒是清醒了不少,符玉清見柴榮醒來,急忙又服侍著柴榮用了些湯藥後,柴榮長長的出了口氣,看了看哭得眼睛紅腫的符玉清笑了笑喘著氣說道:「朕……朕沒事了,清兒你別哭了。」
符玉清急忙說道:「陛下,你先好好休息,不要說話。」
柴榮笑了笑嗯了一聲,吃力的道:「朕……朕再想小睡片刻,外面大臣們都來了是麼?」
符玉清垂淚點點頭,柴榮道:「清兒,你出去告訴他們,朕沒事讓他們都回去吧。」符玉清嗯了一聲,起身出去了。
柴榮看了看孫庭運和一眾御醫,吃力的道:「孫道長你留下,其他人先出去!」一眾御醫躬身領命,魚貫而出。
眾御醫走後,柴榮看著孫庭運一字一句的問道:「朕的病情到底怎樣?」
孫庭運微微一怔,躬身道:「陛下的病情現下已經平穩了。」
柴榮輕歎一聲道:「你也別騙朕了,朕只覺得渾身無力,整個人只覺得空蕩蕩的,就只想要睡過去,這種感覺和從前不一樣,你要據實以告,否則朕來不及安排一些事就麻煩了。」
孫庭運歎了口氣道:「陛下常年勞累,此次失血過多,牽動根本,傷了體元,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貧道的確也是束手無策了。」
柴榮深吸一口氣,緩緩閉目問道:「朕還能活多久?」
孫庭運咬牙道:「用貧道的藥方續命,最多半月的時日。」
柴榮似乎一點也不驚懼,緩緩睜開眼來道:「這個消息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你出去讓范質、王溥和韓通三人進來一趟。」
孫庭運領命轉身出去,過了片刻後,引著范質、王溥和韓通來到柴榮榻前。
柴榮甚是虛弱的說道:「你們三人都是朕的心腹忠臣,現下聽好了,朕這次病重或許時日無多,從此刻起封鎖這個消息。傳召張永德、李重進、向訓、趙匡胤和徐皓月等人即刻回京,但不必告訴他們是朕的身體有恙,朕打算詔他們來有事要交代。韓通你掌握好侍衛司的兵馬,韓令坤在幽州鞭長莫及,皇城安危就靠你了,范質、王溥,這幾日的便由你們二人代為處理國事。若朕真有什麼不測,范質、王溥還有魏仁浦你們三人同為平章政事,一同輔政!」他說話虛弱吃力,斷斷續續的說完這段話後,額頭已經是汗水淋漓了。
范質、王溥和韓通三人面色大變,都含淚拜倒在柴榮榻前,良久不能起身來,柴榮淡淡一笑說道:「三十年的時間,朕只怕是等不到了,不過朕用了不到十年時間做到這般地步,也算是欣慰了,你們不用作此女兒之態,莫讓人看了出來,朕累了想睡一會兒,你們先下去吧,過些時候眾人到了,朕再傳你們交代。」
范質、王溥和韓通三人出了紫宸殿後,三人回到樞密院的官署之中,三人面色都很難看。坐定後屋內只剩下三人,范質遲疑的說道:「兩位大人,說句不該說的話,陛下病體違和,若真是就此駕鶴西去,將來繼位的便是大皇子了,但如今大皇子只有七歲,此前換了四朝了,向來都是主弱臣疑,此刻陛下詔各方重將入京,便是想穩定軍心,只是京城殿前軍和侍衛軍的統將關乎將來國家安穩,不知道陛下會如何安排了。」
王溥點點頭說道:「如今駙馬爺名義上掌著殿前軍都檢點一職,位高權重,但此刻在西京,這殿前軍都檢點一職算是懸空著,侍衛司在韓大人手中掌握,這一點可以放心。變數最大的還是在殿前軍啊。」
范質皺眉道:「假若是駙馬爺回來了,重掌殿前軍,以他的聲望,又是陛下的妹夫,想來輔政首腦便會是他,駙馬爺又有李重進、向訓等人為羽翼,若是由駙馬爺主政,確實是順理成章之事,趙匡胤和徐皓月二人雖然也是手握重兵,但都比不上張永德的聲望啊。」
王溥驚呼道:「若真是如此,駙馬爺內掌京城殿前軍兵權,外結李重進、向訓等節度使,又為輔政之首腦,朝中誰還能和他抗衡?」
范質一拍大腿道:「我所憂慮的便是在此,駙馬爺聲望太高,又有兵權在手,廣有羽翼,若再受輔政顧命,便是誰也制他不住的了,到那時他真的有個三心二意卻如何是好?」
韓通一直不說話,忽然說道:「我等只需按陛下旨意行事便可,其餘的自有陛下會安排的。」
王溥急道:「韓將軍,陛下此刻病重,難保不會昏沉亂命,我等為人臣子的,便要替他想得更加周全些,趁著現下還有轉圜餘地,向陛下進言,若真到了木已成舟的地步便無可往回了。」
韓通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范質說道:「這樣吧,如今要想克制住張永德,就得分其兵權,若是能有合適人選取代駙馬爺出任殿前軍都檢點一職,便可保京城無虞。趙匡胤也是出身殿前司的軍將,雖然戰功顯赫,但聲望卻不及張永德,想來尚做不到一呼百應,將來也不可能一枝獨大,此刻他駐節宋州,離京城也不太遠,先派人詔他進京,張永德那邊,咱們晚上半日再送出消息,張永德從西京洛陽趕來定會比趙匡胤慢上許多,這樣陛下便能先見到趙匡胤,我等也好遊說陛下,更換殿前軍都檢點人選。」
韓通沉聲說道:「你們為何不考慮徐皓月?」
王溥搖搖頭說道:「幽州太遠了些,也不知道徐皓月能不能趕到,若是先讓張永德進京,便是大勢已去,將來要想朝政平穩,就非要另有其人分其兵權,否則張永德權柄一重,必生禍亂來。」
韓通沉吟片刻道:「就按二位大人的意思辦吧,但願我等今日所謀沒有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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