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百二十六章遼主議北歸
與此同時,幽州城以北的順州城內,耶律璟的行營之中,巨大的牛油燈將營帳照得通亮,耶律璟冷冷的看著階下跪著的耶律休哥、耶律斜軫、蕭撻凜等大將,忍不住將最心愛的美酒連著金盃猛的執向耶律休哥,耶律休哥不敢閃避,那金盃狠狠的砸在他腦門上,登時將他的腦門砸開一道口子來,鮮血涔涔而下,血腥味和美酒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似乎更加讓耶律璟的殺意濃烈了起來。
嗆啷一聲,耶律璟拔出腰間的彎刀,指著耶律休哥咆哮道:「朕的精銳大軍呢?你把朕的精銳大軍都敗光了,還有臉回來?!敗便敗了,你竟然到今日才回來見朕?!朕要殺了你!」說罷快步走上前來,舉刀便砍了下去。
耶律休哥自知無幸,昂起頭閉目待死,心中想起那天逃過沙河之後,收攏殘兵敗將之後,蕭撻凜便勸自己不要回去,因為耶律璟一定會殺了自己洩憤的,但耶律休哥卻還想著打個翻身仗,便聚攏殘兵,倒也有千餘騎。
幽州城中糧食不多,耶律休哥料定周軍會有糧隊運糧過來,便和諸將商議著千餘騎暗中南下截取糧道,或能逼退周軍。但游騎南下後,耶律休哥卻發現白甲軍一路嚴密佈防接應周軍糧隊,竟然無從下手,後來聽聞那晚大戰,耶律休哥射傷了大周皇帝,眾將一商議覺得或許能抵消眾將的罪過,便才回軍順州來見耶律璟,卻想不到耶律璟聽完稟報之後,還是要殺自己,耶律休哥倒也坦然,回來之時他便說了,契丹男兒要有勇氣承擔罪過,此刻抬著頭,眉頭都不皺一下,靜候刀鋒及身。
耶律璟刀到途中,卻被耶律屋質阻住,他見耶律璟舉刀揮下,急忙攔到耶律休哥身前,單膝跪地求告道:「主上,耶律休哥雖然兵敗,但非戰之罪,而是周軍之中精兵強將如雲,諸將廝殺甚烈,主上你看他們身上的傷痕便知道戰況之慘烈之處了。」
耶律璟看了看幾員大將果然身上都是傷痕纍纍、盔甲破碎,氣稍稍消了一些,耶律屋質又道:「周軍此次能反敗為勝,全都是因為白甲軍和徐皓月的緣故,黃土山一戰,本來吾軍已經穩操勝券,都是這白甲軍奇兵突出,打亂了我等的部署,而後沙河邊伏擊吾軍分兵,接著又連夜馳援周軍,才令周軍逃出生天。而且耶律奚底的殘兵回報,在閆溝伏擊耶律奚底的也是白甲軍,足見這支兵馬的厲害。微臣聽聞這徐皓月和白甲軍自淮南起兵以來未嘗敗績,就連周軍精銳也連敗於他,草山嶺一戰,逼得大周皇帝許以不敗之名號而歸降,吾軍敗於他手實在非戰之罪也。」
耶律璟怒氣未消恨恨的道:「周軍素來凶悍,但朕的親帳騎兵也是天下精銳,耶律休哥三戰將朕的四萬親帳騎兵敗了個精光,實在是死不足惜!」
耶律屋質急道:「主上,耶律休哥雖然是敗了,但也殺傷周軍數萬,而且射傷了大周皇帝,功過應當相抵了,折卻不少精銳,但卻是罪不至死啊。而且大周皇帝受傷,如今周軍已經按兵不動,微臣料想周軍不日便會南返,這都是耶律休哥等將拚死廝殺換來的啊,若是主上這時候殺了耶律休哥,是會寒了兒郎們的心,也讓周軍看了我們的笑話了。」
聞言耶律璟舉著刀沉思便可,才緩緩的放下刀來,冷冷的看著耶律休哥道:「契丹男兒當以鮮血贖罪,你自己看著辦吧!」說罷將自己的寶刀仍在耶律休哥面前。
耶律休哥想也不想拾起那寶刀來,在左手上一劃,將自己左手的小指和無名指劃斷,鮮血頓時汩汩直冒,但耶律休哥面色如常,好像這不是自己的手指一般,他舉著血手朗聲說道:「主上,末將今夜自斷兩指,以鮮血贖罪,留下三指彎弓復仇,末將以斷指起誓,定要報這奇恥大恨之仇!」
耶律璟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回座去,耶律屋質急命人來給耶律休哥裹傷。
耶律璟斜靠在虎皮椅背上,冷冷的說道:「如今周軍屯兵幽州,西路數州也傳來消息,被周軍攻打甚急,如今雲州、應州已破,這便該如何是好?」
耶律屋質躬身說道:「主上,攻打西路數州的周軍不多,乃是白甲軍的分兵,聽聞領兵的乃是白甲軍都虞候劉逸軒,而且西路數州以漢軍居多,這些漢人多生異志,兵敗不足為奇。我等可讓漢國出兵救援朔州、寰州,在北面新州、武州聚集敵烈等八部驍騎為後援,攻打蔚州,破其退兵。」
耶律休哥皺眉道:「但此時漢國正被周軍李筠、李重進部攻打甚急,只怕是分不出兵來。」
耶律屋質搖頭道:「不就是被周軍李筠部打下了遼州麼?漢國都城晉陽易守難攻,只要他們守住晉陽便可安枕無憂,但若是朔州、寰州丟失,唇亡齒寒的道理漢人應該比我等更加清楚,他們應該會分兵來救的。而且漢兵只是助助聲威而已,成敗還要看我們草原上的各部騎兵。」
耶律璟似乎不勝其煩,閉目說道:「西邊就這樣辦吧,朕在乎的是東路,這邊才是要緊的去處。」
耶律屋質躬身道:「東路各州只宜據守,調東丹各部、中京路、上京路援兵應援。」
耶律璟搖頭道:「把中京和上京的兵馬都調空了,朕如何威服各部?還有讓誰守東路?朕離京日久,應該回去了,還是朕說的那話,這燕雲十六州之地本就是漢人的地方,他們要就拿回去好了,朕要北邊各路安然無恙才是根本。」
耶律屋質和耶律休哥對望一眼,都知道耶律璟是有些懼怕周兵了,已經萌生退意,耶律休哥一咬牙上前一步道:「主上,便由末將出鎮東路吧,末將一定守好東路各州,主上和大軍可安心返回中京。」
耶律休哥身後的耶律斜軫和蕭撻凜兩員小將也站出來道:「主上,末將也願意留下同耶律休哥一起鎮守東路。」
耶律璟其實也不在乎誰留下來鎮守,耶律休哥、耶律斜軫和蕭撻凜三人都是年輕小將,起初耶律璟還對耶律休哥抱有期望,但他連連敗陣,耶律璟已經將他視為棄將,三員小將留下於自己在中京、上京的部署無關大礙,當下便答應道:「也好,耶律休哥你便留下來贖罪立功吧。」
耶律屋質本就屬意耶律休哥留下來鎮守,耶律璟這趟兵敗,上京那些宗室只怕又是要蠢蠢欲動了,也該回去撫鎮,否則蕭牆之禍便近在眼前了,當下說道:「便由你們三人留下鎮守,聽聞蕭思溫逃到了薊州,那邊還有些兵馬,你們集齊東路剩下的幾州兵馬與周軍周旋,等主上回到上京後再調集兵馬前來應援。」
三將齊聲領命,正在這時親衛來報,幽州城的探子到來,耶律屋質急忙傳了進來,卻是兩名扮作跛腳乞丐的漢人拜於階下,卻說周軍的運糧大隊已經到了幽州城,周軍得了大批的糧草輜重,或許會有興兵北上之舉。
耶律屋質問完之後,重賞了兩人,又命兩人連夜回幽州繼續打探消息。
二人走後耶律屋質對耶律休哥道:「漢人之中也有可以收買之人,你們鎮守幽州,當要善於利用此道。」
耶律璟卻打斷耶律屋質的話,急道:「周軍得了糧草接濟,元氣一復,便會又再北犯,明日安排車駕,朕明日就回去。」
耶律屋質搖頭道:「主上勿慌,微臣想周軍得了糧草接濟後,大部軍馬會跟隨受傷的大周皇帝南返的,北犯的周軍一定不會太多,我等當從容退去,否則會遭人恥笑的。」
耶律璟打了個哈欠道:「誰敢恥笑朕,朕就殺了他,明日就拔營回京,詔命中京留守的一萬親帳騎兵南下迎駕,就這麼定了,朕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見耶律璟主意已定,再勸也是無用,諸將只得退出營帳去。出了營帳,耶律屋質叫住耶律休哥道:「你如今出鎮東路,一定要小心白甲軍和徐皓月,假若大周皇帝南返,留在幽州的一定是此人,對陣之時在不可大意了。」
耶律休哥面有愧色道:「末將知道了,漢人素來狡猾,只是想不到這徐皓月竟然連我軍進兵路徑都算得這般清楚,甚是厲害,能和這樣的敵手交戰,正是末將平生所願。」
耶律屋質歎道:「本來大勝的應該是你,只可惜年青的獵人遇到了狡猾的老狐狸,總是要吃幾次虧才會有長進的,終有一日獵人是會捉到狡猾的老狐狸的。」
耶律休哥躬身道:「末將知道,請大人放心,末將一定纏住周軍,等到應援大軍南下的。」
耶律屋質點點頭說道:「對,此刻敵強我弱,你便是要用一個纏字,不必與敵人正面接仗,四處游騎襲擾便可,再過幾個月天氣寒冷下來,南人不慣北方嚴寒,便是我們反擊之時。燕雲之地雖然是漢人的地方,但卻不能輕言放棄,一旦失去了,何時再能鐵騎南下便是遙遙無期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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