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燕雲招討使
清晨明媚的陽光撫散露水,清新的空氣中卻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望著龍泉山旁原野之上滿是周遼兩軍兵卒的屍體,徐皓月不禁暗暗自責起來,緊握的雙拳青筋爆現,他自詡算無遺策,但世間又哪有不犯錯的人呢?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更何況他被一系列的勝利所蒙蔽,多少有些沾沾自喜。就是他這所慮一失,差點釀成周軍大軍覆沒的大敗,或許更糟糕的是柴榮身死,大周瞬間就會分崩離析,那何時天下才能重新歸於一統,就變得更加遙遙無期了。
徐皓月帶著白甲軍追殺遼軍直到沙河岸邊才停下,斬獲遼軍首級萬餘,耶律休哥、耶律沙、耶律敵祿、蕭撻凜等遼將坐騎都是上好的良馬,仗著馬快引著數百騎逃遁,徐皓月怕過了沙河追擊中遼軍埋伏,便收軍回幽州。
這一戰遼軍四萬餘騎差不多盡數覆滅,但周軍損失也不小,而且折損了劉廷讓這員殿前軍大將,戰死三萬餘人,大周皇帝柴榮還受了重傷。
柴榮肩窩處中了一箭,仍然在馬上督戰,強撐了一個多時辰,等到援軍趕到之後,終於再也忍不住昏死過去,被左右救回幽州城去急救。
徐皓月一路回軍,命人收拾戰場,收攏周軍遺體,幽州城內的百姓們也出城幫著收拾,此地雖然被遼國統治十餘年,但百姓仍是以漢人居多。整個戰場方圓數十里,共收得上好鎧甲數萬副,弓矛刀劍旌旗無數,這些徐皓月還不怎麼在乎,最難得的是得到了遼軍的戰馬萬餘匹,這可都是上好的伊犁純血馬,個個都是神駿無比,趙順平也說就算是幽燕之地也很少見這麼好的馬匹。徐皓月便命趙順平、陳子劍二人收攏戰馬,招募幽州百姓中的養馬人挑選上好馬匹留下來育種,其餘的戰馬先留在軍中聽候調用。
領兵回到幽州城外之時,卻見韓令坤帶著人迎了上來,在馬上匆匆一禮後,徐皓月問道:「陛下傷勢如何?」他聽聞柴榮肩頭中了一箭,雖然昏迷,但想著並非要害,而且孫庭運在他身旁,應該沒有大恙。
果然韓令坤說道:「箭頭已經取出,陛下現在醒了,命我詔你去見駕。」
徐皓月哦了一聲,便和韓令坤並排同騎往幽州城內柴榮的臨時行營而去。
騎在馬上韓令坤說道:「陛下雖然已經醒了,但受創甚重,孫道長勸陛下將養數日後回京城靜養,陛下日積勞累頗重,再也不能經受風霜之苦,所以最好鑾駕回京靜養。」
徐皓月微微一愣道:「那燕雲之戰怎麼辦?如今遼軍新敗,正是用兵之時。」
韓令坤點頭道:「我猜陛下叫元宜過去,便是想問計於你,其實這幾戰下來,大家都看到元宜的戰功,陛下若將燕雲之事交託與你,我想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徐皓月微微一鄂,但隨即想來柴榮若真是回京城去,燕雲十六州尚未完全收復,還是要有人繼續留在北地征戰,誠如韓令坤所言,自己的確是最適合的人選,而且徐皓月自己也想留下來,親自去完成這件事。
當下徐皓月微微頷首道:「若真是如此,在下一定替天下漢人鼎定北疆。」
韓令坤忽然說道:「我也想留下來,到時候還請元宜代為說項。」
徐皓月奇道:「北疆苦寒,韓大哥你怎麼會想到要留下?」
韓令坤搖搖頭欲言又止,過了片刻才低聲說道:「有時候戍守疆塞,遠離朝廷那些是非總是好的。」
聽韓令坤的語氣似乎不願意在京城這個大漩渦中,一路上徐皓月還在思索著韓令坤的話,他和趙匡胤一樣算是柴榮提拔起來的殿前軍大將,但卻不是趙匡胤等人的結社兄弟,從前的官位和趙匡胤差不多,但如今已經隱隱被趙匡胤壓在身後了。
徐皓月也知道如今大周軍伍之中,分為兩派,一派便是後晉、後漢便征戰沙場,後來跟隨郭威建立後周的名臣宿將,一派卻是柴榮繼位後,刻意提拔的新銳將領大臣,兩派平日裡雖然看似無隙無間,但私下裡卻是暗流湧動。
出征淮南之時,趙匡胤等新銳將領大出風頭,張永德、李重進等大將卻在白甲軍面前屢吃敗仗,這次伐遼柴榮更是一個宿將都沒帶,把張永德打發到西京洛陽做留守,李重進駐守漢周邊境,向訓去了西南防備蜀國,便說明柴榮不想張永德等老派將領坐大。柴榮回京,趙匡胤等定然也會回去,到那時候兩派或許會有新一輪的爭競也說不定,韓令坤想要留下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正出神間,兩人已經到了柴榮行營之外,柴榮的行營設在幽州城原遼國南京宮城內的喜寧殿。遼國設立了五京制,上京臨潢府、中京大定府、南京幽州府、東京遼陽府、西京大同府,遼國皇帝還是保持了原本遊牧民族的風俗,每年便在這五京之中來回遊走巡狩,「四時各有行在之所,謂之捺缽」,這種巡狩制度又稱為捺缽,捺缽便是漢語行營的意思。南京幽州府為五京之一,所以城內建有宮殿,供遼帝南來之時居住。
進到殿中,只見殿上滿是隨駕的文武大臣,各軍之中只有徐皓月帶兵去追擊遼軍,而其餘的大臣將領則早早的護衛著柴榮回幽州,因為各部之中似乎也只有白甲軍還跑得動了。
見徐皓月和韓令坤聯袂而來,趙匡胤等將急忙迎了上去,趙匡胤急問道「戰況如何?」徐皓月尚未回答,韓令坤說道:「趙將軍,陛下還在內殿等候,讓徐將軍先進去見駕好了,戰況我已經知曉,便由在下來說好了。」當下自有近侍引著徐皓月進內殿,韓令坤則留在大殿上向各人說戰事。
進到內殿,徐皓月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卻見孫庭運帶著幾名醫官正在內殿一角煎熬著藥物,內殿上寬大的床鋪上,柴榮**著上身靠在床頭,肩頭包裹著厚厚的白紗,身旁十餘名宮女近侍在一旁照料著,看這些宮女的服飾似乎還是契丹服色,想來是喜寧殿原本便有的遼國宮女。
徐皓月上前向柴榮行了大禮道:「末將追擊遼軍,護駕來遲,請陛下治罪。」
柴榮面色雖然還是有些發白,但面上已經沒有了痛苦之色,淡淡一笑揮退左右宮女、近侍,指著床邊一張椅子說道:「坐下說話,戰況如何?」
徐皓月坐下後,簡要的將追擊遼軍的戰果說了,接著說道:「幽州一役,我大周軍和遼軍苦戰數日,殺傷遼軍不下十萬,又取下幽州城,可謂大勝,此乃陛下御駕親征之功也。」
柴榮微笑道:「你莫要寬慰朕心,此戰我軍是慘勝,各部兵馬傷亡過半,進兵乏力了。朕急著找你來,是想問下一步該當如何?」
徐皓月微微欠身道:「這要看陛下如何部署了。」
柴榮嗯了一聲,面色冷峻下來,拿起床邊台幾上一支帶著鮮血的箭簇,只見箭簇上兩個半月型的倒鉤看起來甚是險惡,柴榮皺眉道:「這上面的契丹文朕適才讓人認過了,是耶律休哥幾個字。」說著將箭簇遞了過去。
徐皓月接過箭簇,果然見箭頭上刻著幾個契丹文字,只聽柴榮續道:「朕打算回京休養身體,而且朕離京已久,需要回京處理國事。這燕雲之事朕打算交託於你,這耶律休哥乃是此次遼國統兵大將,聽你剛才說追擊遼軍未獲敵首,這耶律休哥想來是跑了,朕要你生擒此人替朕報這一箭之仇!」
徐皓月心中暗想,果然是要他留下來,當下起身恭恭敬敬的領命,柴榮擺擺手讓他坐下,緩緩說道:「朕便封你為燕雲十六州招討使,行營部署,判燕雲十六州府事,總督燕雲各部軍馬,朕許你臨機專斷之權,繼續收復尚未攻克的各州縣,直到遼國肯俯首稱臣為止!」
「末將領命,定然收復我漢人河山。」徐皓月心中一陣激動,柴榮果真將燕雲之事交託,而且給自己極大的信任,幾乎將燕雲十六州的大權都交給了自己,雖然各州府官員還是朝廷任命,但卻是由徐皓月總制,一下子徐皓月便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
柴榮又道:「你屬下的白甲軍也可擴充至八萬人上下,各級將校都按朕先前所說的得首功計賞,你將功勞薄送到范質那裡,他會辦理的。」徐皓月又拜謝了一回,想不到如今還是自己帶著白甲軍得了伐遼的首功,而且柴榮言出必行,更讓徐皓月欣喜。
「你還有其他想要的麼?」柴榮稍微動了動身體,馬上齜牙咧嘴的吸了口涼氣,似乎是牽動了傷口,徐皓月急忙起身想要去扶他,柴榮卻說道:「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就說來。」
徐皓月想起韓令坤的話,急忙說道:「我想讓韓令坤韓將軍留下來輔助。」
柴榮微微一笑說道:「也好,韓令坤此戰也立下功勞,朕便封他為幽州節度使,判幽州事,受你節制,如此可好?」徐皓月大喜便替韓令坤拜謝了。
君臣二人說了會兒話,柴榮忽然指著台幾上一塊綢布包裹著的物件說道:「還有一件事想問計於你,你先看看那東西。」
徐皓月起身將台幾上那物件拿了過來,揭開綢布一看,卻是一塊黑得發亮的石木,只見上面刻著五個大字「點檢做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