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二士爭功計
就在徐皓月和趙匡胤等義社兄弟歡飲之時,數里之外的駙馬府內,張永德也在駙馬府的花園內擺下了幾桌酒宴,三十餘名各路周軍大將齊集,將星璀璨,的確更加熱鬧。
張永德一身紫袍,衣飾甚是華貴,坐在首席首位之上,與他同席的有李重進、向訓、王文昭、王彥升等人。見自己邀請的諸將到齊,張永德面有得色的站起身來大笑道:「各位將軍,難得有機會大家齊聚一堂,在場的都是我張永德的好友,今日是我張永德二娘的壽辰,借她老人家的光,請大家喝個痛快!來日沙場一同廝殺!」眾將一起起身舉杯敬了張永德一回之後,便又接著歡飲起來。
張永德看了看在場的諸將,面色不豫,緩緩說道:「那趙匡胤是不是沒來?」
李重進點點頭說道:「適才在下前去邀請,趙匡胤推說有要事在身,不來與會。」
王文昭接口說道:「宴後在下看到趙匡胤拉著徐皓月和李繼勳一同走了。」
張永德重重的哼了一聲道:「那李繼勳被降職留用,便連個節度使也不是,頂了個右武衛大將軍的虛銜,不堪大用,趙匡胤和他是結義兄弟,定是和他有約,想不到徐皓月那小子和他們也走得這般近。」
王文昭又道:「在下聽聞徐皓月和趙匡胤也是結義兄弟。」
向訓點點頭說道:「末將駐節穎上的時候,趙匡胤曾今托我幫他的義兄弟出貨,便是這徐皓月,聽聞趙匡胤、李繼勳還有幾人都是結義兄弟,叫什麼義社十兄弟的。」
張永德冷笑一聲說道:「這個我知道,他們的義社十兄弟今日在我這裡喝酒的便有四個,我看他們那邊還聚得起幾人來。」
王文昭笑道:「大帥位高權重,我等自然為大帥馬首是瞻。」張永德哈哈大笑起來,舉杯和眾將又喝了一杯。
王文昭接著說道:「這次陛下詔諸軍回京,定然又要用兵,如今淮南、西北已平,蜀國亦不敢輕動。大周之敵只有北邊的漢國和契丹遼國,前番攻打淮南之時,漢國、遼國竟然膽敢從背後攻打我大周北部州郡,漢國又與我大周有世仇,陛下必定會出兵討伐兩國的。如今大帥掌殿前都檢點,這次北征,必定是為北伐大軍招討使,再建不是功勳,在下先敬大帥一杯,預祝大帥馬到功成,揚我大周軍威。」眾將一起舉杯相敬,張永德笑呵呵的舉杯一飲而盡。
李重進接著說道:「只是末將到京之後,聽聞陛下對那徐皓月和白甲軍恩賞厚待,新制軍器多撥給白甲軍使用,著實令我等看著氣惱。上次這小子在壽縣就用張順、武懷恩之事,戲耍了末將一道,更想起從前淮南大戰,這小子累敗我等,這口氣卻是難以嚥下。」
向訓搖搖頭說道:「黑大個,此話在此說說便罷,此刻徐皓月和白甲軍都已經歸周,大家便都是大周的兵將,這口氣嚥不下又如何?難道還能再廝殺一場不成?」
張永德沉吟道:「徐皓月此子如今聖眷正隆,他到京之後居然聯合那些文官弄出個什麼治國六綱言來,又獻上神臂弩、轟天雷製法,今年春墾還獻上什麼占城稻,甚得陛下嘉許。」
王文昭面色微變,出口挑撥道:「大帥,這徐皓月看似溫馴有禮,實則不甘人下,從前他未發跡之時,為了得到英家支持,甘為那英山女匪的贅婿,其後為了依附唐國,又甘願做了那唐國主的義子,此刻歸周又聯結趙匡胤還有宮中那些個文官,其志不小。」
李重進嗤之以鼻道:「此人朝三暮四,本姓徐,後為贅婿改姓英,又為他人義子改姓李,真是三姓家奴,為人不恥!」
向訓沉吟道:「末將聽聞陛下有意讓徐皓月統領白甲軍為北伐先鋒前部,此人雖然行德有虧,但慣會用兵,若他為前部先鋒,就怕被他多建功勳,更得陛下信任,日後我等只怕都要在他帳下聽用了。」
張永德聞言大怒道:「庶子小兒,何德何能為前部先鋒?我明日便入宮見陛下,親說此事。」
王文昭急忙說道:「大帥息怒,正所謂將不問君略,大帥如此進宮去只怕不妥。」
李重進皺眉道:「那便如何?難道我等就要忍下這口惡氣不成?」
王文昭笑道:「北伐漢國、遼國豈同伐唐國?漢國也還罷了,佔著地勢險要據守,而那契丹遼國騎兵眾多,豈是好相與的?」跟著王文昭壓低聲音道:「契丹騎兵來去如風,善於斷人糧道,徐皓月和白甲軍若為前部先鋒,大帥只需將糧道掌握,到時候假言契丹騎兵阻斷糧道,延遏白甲軍糧草供應,深入遼境的徐皓月和白甲軍還不是只有敗亡一途?」
張永德聞言面色一變,搖頭道:「此計太過陰毒,況且以私仇而廢公事,不是大丈夫所為,此事作罷,不必再提,來來來,大家喝酒。」
李重進和向訓對望一眼,對王文昭這條計策也是大為吃驚,但見張永德不願再說,便也只得作罷不提。
……
夜已經深了,春夜的寒涼還是有些徹骨。大內宮中,柴榮躺在軟塌之上,喝了一口醒酒熱湯,看著站在一旁的王樸,淡淡的問道:「打探得如何了?」跟著指了指一旁的團椅說道:「坐下說吧。」又吩咐內侍給王樸端上一碗醒酒熱湯來。
王樸謝了,斜身坐下後說道:「宴席上,諸將和各文官都是禮敬有加,並未看出什麼端倪來,只是宴席散去之後,張永德和李重進、向訓等人邀集了三十多名將官在他府中飲宴,好像說是他二娘的壽誕。」
柴榮眉頭深深一蹙,沉聲說道:「席間他們說了什麼?」
王樸躬身說道:「說起了北伐之時,眾將都以為張永德當為主帥,席間李重進和向訓對白甲軍和徐皓月嫌隙似乎很深,張永德也對白甲軍極不怠見。」
柴榮呵呵一笑說道:「朕這個妹夫啊,是個人才,只可惜容人之量稍稍差了些,朕收服白甲軍、收服徐皓月,並加以重用,便是要制衡朕這個妹夫,他在軍中威信頗高,又位高權重,真可不想他一枝獨大。」
王樸點點頭說道:「正是如此,所謂帝王權謀,用人制人,方為上策。陛下銳意提拔趙匡胤和徐皓月這些新銳將領,一來他們在朝中沒有根基,與老派勢力正好相互制衡。二來兵權更加分散,諸將之間互有嫌隙,便不會連成一氣。」
柴榮嗯了一聲說道:「還是王卿你的主意好,讓朕一定要收服白甲軍,讓朝中再多一股勢力,朕便更好制衡了。王卿真乃朕的智囊啊,哈哈。」
王樸躬身說道:「為陛下分憂乃臣份內之事。只是陛下請留意趙匡胤和徐皓月,兩人本就是結義兄弟,私交甚好,微臣只怕他二人聯手,假以時日便會連張永德也制他們不住的。」
柴榮擺擺手說道:「朕心中有數,朕已經想好了,此次伐遼趙匡胤為水路前部先鋒,徐皓月為陸路前部先鋒,先至幽州城下者為頭功,這二士爭功之局,只怕兩人明知道是個坑,也得往裡跳,因為他們是經不住手下將校催促的,呵呵,誰人不想建功立業?只要他們爭功,就算是兄弟也會反目!哈哈。」
王樸喜道:「陛下妙計,如此一來管教他兄弟二人貌合神離,就算二人想一同用力也用不上。」
柴榮又喝了口醒酒湯,接著說道:「還有張永德,這次他以為朕會派他為招討使、行營部署,但朕卻偏偏不派他出陣,朕打算讓他和你留守東京大梁,李重進鎮守潞州以防殘漢應援遼國,向訓仍舊回淮南,以防唐國,朕親領大軍御駕親征。」
王樸沉思片刻道:「陛下如此安排甚好,只是誰人為伐遼招討使,北面行營部署呢?」
柴榮靜靜的說道:「韓通!」
王樸哦了一聲道:「韓將軍不偏不倚,正是最適合的人選,只是向訓和張永德二人需加以調整。」
柴榮嗯了一聲沉吟道:「張永德為東京留守的確不妥,朕不該把東京糧道咽喉讓他掌控,向訓久鎮淮南是該挪一挪窩子了。」思忖片刻後柴榮道:「向訓調任山南東道節度使,俄充西南面水陸發運招討使,張永德往西京去,任西京留守,警戒西北諸州,李繼勳出鎮淮南,聯合吳越一同防備唐國!」
王樸欣然下拜道:「陛下如此安排,北伐遼國無憂矣。」
柴榮哈哈大笑道:「昔年晉國石敬瑭割讓了燕雲十六州給遼國,如今是到了讓遼國還我北疆屏障的時候了,殘漢疥癬之疾,根本不必征討,待朕掃平燕雲十六州之後,殘漢斷了遼國之援,必定成甕中之鱉!」
王樸躬身說道:「微臣一定效犬馬之勞,輔助陛下,成萬世不朽之功業,除死方休!」
柴榮聽了他這句除死方休,微微覺得有些不妥,忍不住說道:「此話不吉利,日後不用再如此說了。」君臣二人相視一笑,又說起別的政事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