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只爭朝夕故
忙碌了一個通宵,竇儼一本數萬字的治國六綱言疏總算完成,不愧是正宗文人出身,文章寫得是文采斐然、字字珠璣。徐皓月也是文科出身,但他萬萬不可能寫出這樣的古代文章來,從前上奏都是英若蘭代筆潤飾,後來有了劉逸軒和張從顏兩人,便由這兩人執筆。
奏疏寫好後,在具名之時竇儼卻停住了,這份奏疏乃是多人一起商議完成的,竇儼謙遜不敢獨佔其功,推讓半天,眾人推徐皓月落了首名,竇儼、趙普、劉逸軒、張從顏隨後附名一同上奏。這倒讓徐皓月好一陣汗顏,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能和竇儼、趙普這等大才一同上疏。
匆匆梳洗之後,徐皓月讓竇儼將奏疏帶回宮去給柴榮,他自己留下來處理軍中的事務。
此刻已經是初冬時分,天氣開始寒冷了起來,徐皓月召集諸營將官,重新安排操練兵馬,初來乍到的白甲軍第一件事就是要適應北方的氣候,歷史上因為水土不服而大敗而回的軍隊不在少數,徐皓月可不想伐契丹之前,自己手下大批大批的士兵因為水土不服而病倒。
白甲軍到達東京大梁的第二天便開始了急行軍操練,徐皓月親自帶著白甲軍在營中奔跑起來,但營地中地方狹窄,白甲軍只得繞著營地急行軍。徐皓月本想帶兵出城操演的,但此刻已經不是在英山城了,在大梁城擅自調動兵馬是要被問罪的,徐皓月只得在營中操練兵馬。
白甲軍每日最少要全副武裝急行軍六十里,操練了一個多時辰之後,按路程算才跑了五十多里路,比之從前速度大大遜色,徐皓月大為不滿,他知道一定是昨晚士卒們都喝多了腳軟。
徐皓月停下腳步,臉色陰沉,看了看諸將大聲喝道:「這還是白甲軍麼?一場酒宴就讓你們跑不動了麼?倘若此刻有緊急軍情,我們怎麼辦?就這樣放棄了麼?跑!接著跑!今日要跑足九十里!否則沒飯吃!」諸將見主帥發怒,急忙紛紛吆喝著又催趕著兵卒們一起跑了起來。
徐皓月身旁的張從顏看了看皺眉道:「大帥,兵卒們昨日才到大梁城,又適逢陛下犒賞牛酒飲宴,多喝幾杯也在所難免,今日操練力有不逮,情有可原……」
徐皓月抬手打斷他的話,沉聲說道:「我知道,昨日車馬勞頓才到大梁城安營紮寨,又飲宴喝酒,今日必定會力有不逮。這一路上大家忙著趕路,太過安逸了,今日操練是要大家收收心!」跟著他回頭看著張從顏說道:「正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我白甲軍是一支強軍,便要有自己的風範,兵卒總會輪換,但白甲軍的精神要一代代的傳下去,我不希望大家到了京城這花花世界,就忘記了從前我們在英山的悍勇!一支軍隊要保持戰鬥力,就不能被外界物事影響,否則蛻變腐化是很快的,今日就是要給大家敲敲警鐘!」徐皓月可不願意見到自己手下的兵到了京城,很快就不會打仗了,這樣的例子真的不少。
張從顏和劉逸軒對望了一眼,各人喃喃念著徐皓月所說的「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句話,似有所悟。
正說話間,有守門小校飛快來報說是營門外皇帝的車駕到了,但被守營門的兵馬拒之門外。聞言張從顏和劉逸軒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之色,阻攔皇帝駕輦這罪過可大了。徐皓月卻搖搖頭笑道:「不必驚慌,你們忘了周亞夫和細柳營之事了麼?」張從顏和劉逸軒隨即明白過來,一起笑著跟隨徐皓月前去接駕。
到了營門口,果然見到殿前龍捷軍簇擁著皇家車馬駕輦等候在營外,徐皓月急命守營兵將打開營門列隊迎駕。
只見柴榮走出駕輦來,看著徐皓月哈哈大笑道:「好你個徐皓月,你這是效仿周亞夫麼?」
徐皓月躬身抱拳道:「末將不敢,只是末將定下的軍法,諸軍若不執行,末將還如何領兵打仗?今日末將不下衝撞了陛下,請陛下見罪。」
柴榮跳下車馬,身旁一眾隨駕大臣緊緊跟上,柴榮擺擺手說道:「朕也是帶兵出身,知道軍令如山這句話,不會怪罪你們,反而要大大賞賜這些士卒,的確是一支強軍!」營門口的白甲軍一起口呼萬歲拜謝了。
柴榮走入營內對徐皓月說道:「朕今日看了你那治國六綱言,覺得把你放在軍營裡似乎屈才了。」
徐皓月心中一驚,急忙說道:「陛下過獎了,這六綱言也並非末將一人的功勞,竇大人,趙匡胤將軍手下趙普、末將下屬張從顏、劉逸軒都有參與,而且末將只是出了幾個主意,這奏疏撰文乃是竇大人捉刀執筆,末將是萬萬寫不出這樣文采斐然的文章。」
柴榮呵呵笑道:「朕知道,一看你的名字在首位,但一看文筆卻是竇儼的,所以有此一問,你都出了哪些主意?」
當下徐皓月將昨夜之事一一說了,柴榮若有所思的道:「每遇事,皆可以優劣之勢,機會威脅,來做分判,的確可以事半功倍,你這個法子很好,事情千頭萬緒,用了這法子便能每日三省吾身了。」
徐皓月說道:「末將覺著當前卻是到了大周面對機會做出選擇之時,北伐契丹,勢在必行,而且斷不可半途而廢,定要一鼓作氣將契丹逐回漠北,清靖北疆才是。」
柴榮嗯了一聲說道:「朕知道,不過你們奏疏中所言,攘外必先安內,朕已經詔命左散騎常侍須城人艾穎等三十四人分別監察各州,頒行均田圖,丈量土地,均定六十州之田稅。並詔令各州合併鄉村,一般以百戶為一團,每團設置年老的團長三人,各地官吏要課勸農桑,鼓勵開墾荒地。朕還特意詔令王溥在戶部之下建立旅商司,負責對各國的貿易商路,朕知道這行商可是極為賺錢的。明年便會初有成效,待朕內部稍定,便要橫掃漠北!」
徐皓月聽聞柴榮行事向來是雷厲風行,說做邊做,但想不到會如此之快,早晨才上的奏疏,到了午間柴榮竟然已經開始動作,而且動靜不小,當下躬身真心讚道:「陛下真乃英明之主,正應了那句,五十年太久,只爭朝夕啊。」
柴榮呵呵笑著說道:「你這話我愛聽。」跟著指著王樸和竇儼說道:「王樸如今編撰大周刑統,竇儼編撰大周通禮和大周正樂,他二人若有來求教的,你有什麼主意可別藏著哦。」
徐皓月答道:「只要末將想得到的,一定會告知二位大人的。」
眾人往前走便看到一隊隊白甲軍兵將們全副武裝繞著營地在跑圈,個個都是氣如鬥牛、汗如雨下,看來是跑了很長時候了,柴榮奇道:「這些兵卒跑了許久了麼?」
徐皓月躬身答道:「從早間到現在六十多里路程了。」
眾人都是吃了一驚,柴榮若有所悟的說道:「徐皓月,你每天都讓你的兵卒跑這麼多路麼?」
徐皓月說道:「每日最少六十里山路,可如今到了京城,沒山路可跑,今日要加練,得跑九十里路。」
柴榮和一眾大臣都大為驚訝,王樸捻著鬍鬚說道:「在下有些明白為何白甲軍能奇兵屢出,至今沒有敗過一仗,此等強悍兵卒便是比長力也將諸軍都比下去了。」
柴榮皺眉說道:「朕也有些明白了,從前練兵大多都只顧練兵卒武藝和膽氣,而忘了這長力,而且大家看到沒有,這些兵卒在行跑之間,還相互助一臂之力,跑了這麼許久,也沒有人掉隊,而且全軍進退如同一人,這才是徐皓月治軍精義所在。」
徐皓月暗暗佩服柴榮,的確是帶過兵的人,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的用意,當下說道:「陛下所言甚是,其實陣仗之上,並非逞匹夫之勇,武藝再高也無多大用處,實戰乃是搏命,士卒的膽色、長力和相互之間的合作才是最重要的。膽色必須在戰場上歷練,而長力和合作卻是能在平日裡練出來的。」
柴榮皺眉道:「想不到你也是只爭朝夕,到京第二日便開始練兵,和朕是一樣的急性子。不過朕看你們在這軍營之中似乎施展不開啊。」
徐皓月躬身說道:「正是如此,陛下,末將兵馬多是南方人,想要盡快適應北方水土方能發揮戰力。但末將在京城外練兵只怕驚擾了百姓,而且天子腳下,末將也不敢擅自調動兵馬。」
柴榮沉吟片刻,回頭看了看身後眾大臣,大聲喝道:「曹彬、潘美!」只見眾大臣末尾轉出兩人來,徐皓月見過其中一人正是曹彬,而另一人卻只是聽聞過他的大名——潘美,又是一位宋初名將,只可惜因為後面北伐遼國失利,折了楊業這等大將,被歷史給抹黑了。
柴榮指著兩人說道:「曹彬你已經見過,朕也不瞞你,是朕的親戚,先帝張貴妃的外甥。另一人是潘美,西上標門副使。這兩人朕素來看好,將來必定會有一番大作為,只是如今年青,還需要歷練。」跟著對曹彬和潘美說道:「朕封你們二人為白甲軍京營兵馬操練都監和副都監,朕准許白甲軍出城外操練,你二人隨軍操練,多多向徐大將軍學習!」
曹彬和潘美其實都是二十七、八歲的年紀了,比徐皓月小不了幾歲,柴榮如此安排,一來是想讓二人跟隨徐皓月多學點東西,二來是有監視之意,但柴榮以二人學習為名,卻是讓人聽著舒服許多。只是徐皓月想不到赫赫有名的曹彬、潘美二將有一天會納到自己麾下,真是大大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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