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榷稅五十萬
英秀依的語氣和目光都漸漸柔和了起來:「也許張大人是可憐我,總之我就嫁給他做了侍妾。(._《》).記得新婚那晚,他似乎很開心,但他連我的房門都沒進。之後更是待我如上賓一般,只有禮敬,連我的手都沒有碰過一下。後來周軍大舉來攻,張大人他調任楚州防禦使,我便隨他一道去了楚州。」
徐皓月和英若蘭都靜靜的聽著,英秀依見英若蘭懷抱中的孩子已經吃飽後睡著了,便溫婉的一笑道:「小姐,還是我來抱吧。」說完英秀依接過孩子,輕輕的在孩子的額頭親了親,這舉動完全便是一個慈母的神態。
「到了楚州之後,張大人每天忙著佈置防務,雖然很忙但都抽空來看我,陪我說說話。後來我便生下了宇兒,張大人很高興,給他取名林宇,我不想孩子姓王,所以便跟了張大人的姓。從我嫁過去到孩子出生,只有七個月的時日,孩子不足月出生,府中多有閒言碎語的,但張大人毫不介意,反而更加照顧我們母子。」英秀依從開始說到現在,一直稱呼張彥卿為張大人,也不稱呼他為夫君,徐皓月隱隱感到在英秀依心目中,對張彥卿的敬意多過了愛意。
英秀依接著說道:「後來周軍迫近,唐軍的援軍都被大敗,張大人臉上的愁容一天比一天更加沉重。這天,他手下將領和他的大兒子一同前來見他,說周軍勢大而且是周國皇帝親征,楚州必不可守,應援使郭廷謂已經出降,楚州也不必死守下去,他的大兒子帶頭請求張大人出降。結果張大人竟然當場斬殺了自己的親兒子,眾將見他如此,也就紛紛斷了投降的念頭,安心守城。」張彥卿也殺子守城?徐皓月聞言動容不已,想不到張彥卿和劉仁瞻一樣,居然也是這般的狠絕,但總覺得他這般做,卻還是沒能守住楚州,而且南唐的皇帝最後還是割地稱臣,也不知道張彥卿這樣做值不值得。但轉念又想,各人心目中都有自己的行事之法,或許在張彥卿看來,忠義便是他的一生所有。
英秀依面色變得有些哀傷起來,緩緩續道:「張大人殺了自己兒子以示守城之心,讓我感到很是敬仰。這天晚間他辦完兒子的喪事之後,到我房中對我說,我和孩子其實都與此事無關,他張彥卿不能害了他人妻兒的性命,如今他也不能再照顧我們母子,隨後便安排人送我出城去。我本來堅辭不願出城,要和他一同赴死,但他說稚子無辜,讓我為了孩子一定要活下去。」說到這裡,英秀依已經淚水潸然而下,英若蘭也是眼眶紅紅的,想要哭了。
「張大人派了一個姓李的心腹將領送我出城,同時這姓李的副將還帶了大批的錢財。張大人告訴我,他將楚州官庫的榷稅五十萬貫錢財都讓李副將帶出城去,安放在一個秘密的所在,不讓周軍破城後所得,這些錢財取之於民當用之於民。現下兵荒馬亂,也不便發還給百姓,而且就算發還給百姓,勢必引得周軍劫掠,所以還是先收藏起來為好。他派人將錢財藏好後,囑咐李副將帶四十名親信兵卒守著,等到戰事平定,把錢財取出來,散還給楚州的百姓。」
英秀依哀聲說道:「後來我和李副將便一直躲在山裡,當聽到張大人和城中兵將悉數戰死的消息,我大哭了一場,只覺得這老天爺為何如此不公平,張大人這麼好的人卻沒有好報。周兵勢大,李副將帶人守著錢財,一直不敢出去,直到周唐議和罷兵,李副將才鬆了口氣。李副將派人道城中打探消息,看到周主柴榮的皇榜,才知道姑爺的白甲軍也歸降了大周,得到善待,而且周主出榜安民,免除淮南三年賦稅,而且永不加賦,又見楚州百姓多得周軍接濟,眼見周主柴榮仁德,李副將便帶人下山去投降周軍,我也跟著去了。」
說到這裡英秀依目光漸漸露出了恨意:「那時候楚州是大周的將軍張順做防禦使,李副將帶人投降,他倒是善加厚待,聽聞我是張大人的侍妾,張順倒也恭敬客氣,說周主柴榮敬重張彥卿大人的氣節,吩咐善待他的家眷,而且還厚葬了張大人。我和李副將也不懷疑,當晚張順將我安置在他府中,李副將他們住在軍營中。半夜我睡不著,便出來透透氣,卻無意間在府中後院聽到張順和楚州兵馬都監武懷恩兩人在說話。原來楚州攻破之後,周軍在官庫中沒有找到一文錢,周主柴榮還道是唐軍提前將錢財運回江南去了,但今日兩人請李副將喝酒,李副將醉後無意間說了那五十萬貫榷稅之事。兩人便商議,周主柴榮反正不知此事,只消將知道此事的唐軍降卒李副將以下四十餘人連同我和孩子一起殺了滅口,這五十萬貫錢財便是兩人的囊中之物了。」
聽到這裡徐皓月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長歎一聲道:「真是錢財之物害人,張順和武懷恩見財起意,便是天王老子在面前他們也敢殺的,何況只是區區的四十名唐軍降卒和你一個女流之輩?後來你跑了出來,但李副將他們卻被張順和武懷恩他們殺了。」
英秀依點點頭恨恨的說道:「我聽了這個消息之後,便抱了孩子連夜出了張順的府院,打算去軍營告訴李副將他們,想不到才到軍營外面,就看到武懷恩帶著兵馬將李副將他們都拿下了。李副將他們白天歸降,得了周軍的酒食,大多都喝醉了,沒有人能反抗。我躲在一旁看到武懷恩親自持刀逼問錢財的所在,李副將昂然不肯說出來,武懷恩在他身上割了幾刀,也不見他鬆口,便轉而去殺李副將手下的兵卒,連殺四人之後,李副將終於不忍手下兵卒被殺,說出了錢財所在。」
徐皓月臉上寒意森森,冷冷的道:「張順和武懷恩豬狗不如!都是該殺!」
英秀依又道:「到得天明,我混出城去,張府的人早間起來發現我已經不在房中,張順便派了人四處追捕我,我東躲西藏的,但帶了孩子還是露了行蹤,便被他們一路追到了這裡。」
英若蘭秀目已經滿是淚水,輕輕的握著英秀依的手,柔聲說道:「傻丫頭,你怎麼不來找我和你姑爺,吃了這麼多苦頭,你看你都瘦成這樣了。」
英秀依低頭說道:「秀依做了齷蹉苟且之事,沒面目見小姐和姑爺,自覺得不配做英家的人。」
英若蘭搖搖頭說道:「你家小姐我還沒把你嫁出去呢,你怎麼不是英家的人了?」
徐皓月淡淡的說道:「不,秀依已經嫁人了,她現下是張彥卿張大人的遺孀,張大人可是明媒正娶把她娶進門的,秀依和孩子都是張家的人,便是我們白甲軍和英家的上賓!」
聞言英若蘭和英秀依都明白過來,英若蘭嗯了一聲說道:「對,你家姑爺說得對,你和孩子都是張家的人,這孩子是張彥卿大人的遺骨。」
英秀依雙眼含淚,她知道徐皓月這話是替自己洗刷從前的污名,心中感激,抱著孩子盈盈下拜泣道:「秀依多謝姑爺和小姐的大恩。」
英若蘭急忙將她扶起,對徐皓月說道:「皓月,如今我們和楚州兵馬交惡,張順和武懷恩知道秀依在我們這裡,卻該如何是好?」
徐皓月沉吟片刻道:「秀依能逃過大難,正是天理昭彰,要借我等之手懲治惡人。」跟著徐皓月緩緩對英秀依說道:「張夫人,你便安心在我軍中休養,這官司便是打到皇帝陛下面前,我徐皓月也要打下去,我不相信張順和武懷恩還能隻手遮天、逍遙法外!」英秀依起身拜謝了。
正說話之間,野店外散佈的白甲軍親衛前來稟報道:「大帥,東面又有數百騎周軍騎兵往這邊來了!」
徐皓月重重的哼了一聲道:「看來這張順和武懷恩是鐵了心要一錯再錯下去,居然還敢復來?數百騎兵就想從我白甲軍手中搶人?」跟著他看了看童虎頭淡淡的說道:「我們的騎兵也該到了,你去帶人將這些齷蹉東西逐走!要是他們膽敢動武,就不必客氣!」童虎頭大聲領命而去。
英秀依看了看童虎頭的背影道:「這位將軍好面熟啊。」
英若蘭微微笑道:「他是原來我們在桃花村見過的童虎頭,後來我和你家姑爺成親之時,和孫庭運道長在一起的那個青年啊。」
英秀依這才記起,歎道:「想不到幾年不見,他已經是將軍了。」
英若蘭笑道:「你還不知道吧,他和凝雅成親了。」
英秀依驚喜道:「原來凝雅這小丫頭也稱親了,這童兄弟看起來忠厚老實,凝雅真有福氣。」兩女嘰嘰喳喳的便說起家常來,徐皓月微微笑了笑,站起身走到野店的臨水憑欄邊望著瓦埠湖的湖水沉思起來。
片刻後果然野店外東面和北面都是馬蹄聲大作,徐皓月也不理會,他知道童虎頭會將楚州兵馬打發了,也用不著他操心,他此刻在想的是該如何揭露張順和武懷恩的惡行,如今只有英秀依一個人證,他一定要保住英秀依,但要扳倒張順和武懷恩,他還缺少更有力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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