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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淮南大戰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同袍豈無義 文 / 不開心的橘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同袍豈無義

    戰爭中總是充滿了各種不可預見的東西,讓戰爭的勝負充滿了波譎雲詭,但正是因為這樣,戰爭才充滿了神奇的魅力。人們討厭戰爭後帶來的災難,但卻敬仰著在戰爭中衝鋒陷陣的勇士,而極少數的將軍更加熱衷於施展各種手段,去解開戰爭迷雲,那種破解迷霧之後,拔開雲霧見青天的爽快之感,卻比在戰場上親手砍下敵人頭顱更加令人愉悅。

    當王文昭派回來的人稟報,九里橋唐軍營寨已經約定在開戰之後便將唐軍旗號拔除,換上周軍旗號從後掩襲唐軍主營的時候,李重進大喜過望,眼前的迷霧已經消失,等待紫金山上唐軍將士的將是一場無情的殺戮。

    兩萬六千多名周軍陣勢展開,分為三路,踏著震耳欲聾的戰鼓聲,周軍在山腳下便開始用投石機和弓弩往紫金山唐軍的營寨傾瀉箭矢和石塊,漫天的矢石,如雨而之下。周軍之中,柴榮留給李重進八千殿前虎捷軍步卒,悉數被李重進派到了第一線,數隊虎捷軍高舉著鐵櫓盾,排成數個方陣,冒著紫金山上如雨而下的唐軍箭矢奮勇直上。

    每個方陣側後虎捷軍的猛虎旌旗迎風而展,方陣掌旗官一手手持旌旗一手持四尺長刀,穩步而進,身邊一名櫓盾兵持盾護衛,兩人身後方陣的都校一手持盾一手持刀,道聲呼喊道:「虎捷威猛!穩如磐石!」每高喊一聲,方陣兵士便齊聲吶喊一聲,呵呵的喊聲直衝雲霄。

    「前方滾木擂石來了!」方陣最前面的兵卒嘶聲吼叫起來,「豎盾!抵住!」陣後的都校大聲呼喊道。呵呵兩聲,跟著便是齊刷刷的轟然一響,前排的重鐵櫓盾斜撐在上山的道路上,重盾濺起一陣泥水,將周軍兵卒們的戰甲盡皆弄污,櫓盾兵將重矛抵在鐵盾之後,跟著身子緊緊的抵住鐵櫓盾,他身後的兵卒又抵上,整個方陣緊緊的靠攏,準備迎接山上滾落而下的滾木擂石。

    轟然幾聲巨響,石塊、巨木撞在鐵櫓盾上,整個方陣向後退了幾步,跟著緊緊的站住腳步,前排十多名虎捷軍兵卒被砸到在地,已然身死,後面的虎捷軍兵卒根本不為所動,繼續抬著鐵櫓盾往前穩步行進而去。

    幾輪滾木擂石之後,虎捷軍已經接近紫金山唐軍營寨,「隨我衝!」方陣都校的厲吼聲響起,虎捷軍方陣一個個的散開來,滿山遍野的虎捷軍兵卒手持長刀,開始攻擊紫金山的唐軍營寨。

    不斷的有虎捷軍步卒被營寨柵欄後面射來的弓弩射倒,但周軍虎捷軍毫不退縮,依然蜂擁而上,扒開鹿角尖木等障礙物之後,抵近到唐軍柵欄面前。在長刀、鐵盾的猛砍猛砸之下,唐軍的柵欄開始一段段的倒塌,虎捷軍兵卒們眼中滿是嗜血的戰意,他們所期望的肉搏便要開始,他們面容猙獰的紛紛揮舞著長刀,大聲吼叫著搶上前去,面前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阻攔他們的了。

    終於周軍和唐軍在營寨柵欄一線開始了殊死的肉搏,兩邊的兵卒均是冒著頭頂上還在不斷落下的箭矢各自揮舞著冰冷的刀槍搏殺。

    古代血腥的肉搏戰考驗的便是士卒的膽色和士氣,望著虎捷軍兵卒們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猙獰面容,唐軍兵士本來就不高的士氣在漫天飛舞的頭顱、殘肢和鮮血混合的淒風慘雨中,迅速的下滑,看著面前剛才還活生生的戰友被對方劈成兩半,腦汁、內臟滿地都是,後面的唐軍兵卒們紛紛開始後退。

    當寨門被衝破,周軍五千殿前鐵騎軍的鐵蹄踏進唐軍大營的時候,唐軍擁在營寨內的陣勢硬生生的被撕開幾條口子,周軍開始分割包圍各營寨內的唐軍,讓唐軍數個營寨首尾不能相連。

    震天的廝殺聲還在延續著,邊稿和許文稹各守一寨,陳覺在中軍大營中面色鐵青的站立在帥旗之下,放眼望去,只見唐軍各營寨皆是被周軍攻打不休,卻只有朱元的九里橋大營鴉雀無聲。只見邊稿的營寨被周軍攻打最為猛烈,邊稿已經支持不住,打出要求支援的蒼鷹旗來。

    陳覺連連搓手,急忙轉頭對身後武昌節度使楊守忠急道:「楊將軍,事急從權,你帶五百兵馬到朱元營中去,讓他急速出兵應援邊稿營寨。」跟著咬咬牙道:「若他敢不從命,就地斬殺,楊將軍你就取而代之!」

    楊守忠微微一鄂,道:「陳監軍使,臨陣換將只可好言撫慰,怎可殺而代之?弄不好會炸營的!」

    陳覺惶急不已,指著邊稿營寨道:「邊稿已經支持不住了,還不派援軍過去,邊稿危矣。」

    楊守忠大聲道:「陳監軍使,九里橋乃吾軍退路,朱元將軍鎮守亦不可輕易分兵。中軍營寨不是還有一萬兵馬麼?分出三千兵馬由末將帶領前去應援邊將軍便了!」

    陳覺怒道:「中軍亦是要害去處,若有閃失,全軍震動,如何了得?你快些前去,休得多言!」

    楊守忠愕然看了看陳覺,見他惶急不安,又有些瑟瑟發抖,知道他心怯,當下長歎一聲道:「末將這便前去!」說罷飛身上馬,勒轉馬頭,呼哨一聲帶領手下五百親信兵馬直往朱元大營而去。

    楊守忠帶領五百兵馬到了朱元營前,只見營內兵士戒備森嚴,便在營前扯開嗓子喊道:「武昌節度使楊守忠前來傳陳監軍使將令!」營寨內卻是一片寂靜如林,營內士兵人人手上都纏了條白布,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過了片刻,寨門緩緩打開,營門口小校喊道:「請楊將軍入營!」軍情緊急,楊守忠也沒細想,帶領五百兵馬直入朱元營中,當最後一個楊守忠兵卒進入朱元大營後,寨門緩緩的關了起來。

    楊守忠下了馬吩咐兵士在外等候,自己一人大步走進朱元帳內,開口便大聲說道:「朱將軍,邊將軍營寨被攻打甚急,快快分三千兵馬與我,我自帶兵去救邊將軍!」話音才落,卻猛然見到一名身著周軍盔甲服飾的人端坐在朱元身旁,看著自己發笑。

    楊守忠略一思索,似乎明白過來,怒不可遏的拔出腰間長劍指著主位上的朱元怒道:「朱元!你敢降周?!」

    朱元面色微微一紅,低下頭去,一旁朱元部將紛紛抽出兵刃,圍住楊守忠,朱元手下猛將馬龍怒道:「唐主刻薄寡恩,聽信陳覺小人佞言,欲加害朱將軍,我等心意寒涼,不願再為唐國賣命!楊將軍,你是條漢子,束手就擒吧!」

    楊守忠滿面怒容,怡然不懼週身的長刀長劍,還劍入鞘,看了看四周朱元部將,冷笑一聲,怒眼圓睜猛喝道:「老子便在這裡!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將我殺了!拿自己手足同袍的鮮血去換你們的官位!」朱元部將大駭,退了幾步。

    楊守忠在諸將刀劍的圍困中走上幾步,諸將倒也不敢殺他,只能跟著他的腳步移動,楊守忠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朱元大聲道:「陛下下詔撤換你的兵權沒錯,但並未說要治你的罪,你便有天大的冤情,亦可向陛下陳說,滿朝百官、眾軍武將難道還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蒙冤受屈不成?你現今反唐降周,置數萬同袍將士性命於何地?你一人蒙冤,便要數萬人替你陪葬麼?!」

    朱元黑臉上就算紅了似乎也看不出來,但此刻看得分明,他面色醬紫,惱羞成怒,猛然腳將身前案幾踢翻怒道:「陳覺前番不聽英山郡王出兵邀擊周軍之計,後不顧清淮軍出城突戰,孤軍奮戰之勇,一味避戰坐守,全軍銳氣早已散盡,那什麼和周軍大戰?我只是不願意落到個劉仁瞻的下場而已!」

    楊守忠怒極反笑,哈哈大笑道:「死亦何足懼哉?你拿自己和劉將軍相比,卻是沒由來的污了劉將軍的名頭!朱元!回頭是岸!現下你將這周將拿下,我便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自去向陳監軍使請辭,此部軍馬還又你來統帶,若是你肯回頭是岸,才算得上是好漢子,否則將來你便等著每晚都有這紫金山上數萬的唐軍同袍冤魂來索命吧!」

    朱元猛然一震,額頭汗水涔涔而下,面色陰晴不定起來。一旁王文昭機會察言觀色,知道朱元意志不堅,被楊守忠言語打動,正在天人交戰,決定取捨,當下不再遲疑。他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忽然暴起,手中鏈子槍頭飛出,寒光閃耀之間,鏈子槍頭從楊守忠喉頭穿喉而過,跟著槍頭一拔,楊守忠的鮮血四散噴濺而出,週遭諸將身上都是不能倖免。

    王文昭暴起殺人,楊守忠只顧著主意朱元的反應,而諸將也只顧著看朱元會如何定奪,竟然都沒有防備王文昭,讓他在諸將環飼之下將楊守忠殺了。

    「你為何殺他?!」朱元長劍嗖的飛出架在王文昭身上,口中悲憤的怒喝道,諸將也才醒悟過來,刀劍齊上,圍定了王文昭。

    王文昭卻怡然不懼,緩緩坐下,掏出一塊白絹擦拭著鏈子槍頭,淡淡的說道:「朱將軍,人不可言而無信,在下只是替朱將軍做個決定而已,如今楊守忠死在你的營中,你便是不反也得反,如若你殺了我,便是唐周兩邊都不會容得下你!」

    朱元怒視王文昭片刻,手中長劍無力的垂了下去,雙膝跪地衝著楊守忠的屍體磕了三個頭,大聲哭道:「楊將軍,一步走錯,卻是不能回頭的了……」帳內諸將也是默然跟著跪了下去。

    王文昭皺眉說道:「朱將軍,稍後你讓人厚葬楊將軍便可,如今戰事緊急,還請即可舉旗出兵!」

    朱元心中悲苦,神志恍惚起來,搖搖頭無力的說道:「我神智昏聵,還是由王將軍來指揮吧,諸將都聽王將軍的將令行事!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王文昭便是要朱元這句話,站起身道:「眾將先出去,將楊將軍屍體抬出厚葬,我們出帳再說!」眾將默然無語將楊守忠屍體抬了出去。

    朱元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著地上那灘殷紅的血跡發呆。過了片刻,猛聽帳外喝罵之聲四起,隱隱的伴著悲哭之聲,朱元急忙走出營帳去。

    只見帳外轅門之下,楊守忠手下五百兵卒皆被綁住,跪在地上,王文昭正喝命唐軍諸將派人五十人一隊的押上前來,就在轅門下斬首示眾!

    朱元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怒喝道:「為何要殺他們?他們並非主將!」

    王文昭冷冷的看著朱元說道:「這些人皆是楊守忠心腹之人,斬草不除根,來日必遭橫禍。」跟著冷冷的望著場中諸將道:「你們每個人身上都有楊守忠的血,難道這個時候還想退縮麼?」跟著一聲斷喝道:「給我殺!」

    五十把冷森森的長刀高高舉起,在陽光下綻放出死亡的寒芒,執刀的唐軍兵士們眼中都是飽含著熱淚,長刀落下滿腔的熱血噴出,眼中的熱淚也是噴湧而出,混在一起,雙手、雙眼之中卻是怎麼也揉搓不去的血淚,都深深的陷入腳下紫金山的泥濘泥土中去了……

    人性便是如此的卑劣,為了自己的生存,只能殺掉其他人,甚至是自己的手足同袍,一句形勢所逼卻是顯得多麼的蒼白無力,忠義的碧血與悔恨的淚水混在一起後,似乎讓那抹殷紅更加的嬌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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