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溢茗真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灑脫嗎?真那麼有自知之明能夠給予自己客觀的定位?還是明知某些東西得不到只能強裝謙遜?
似乎都不是,隨著整個社會的危機越來越明顯,隨著他的產業越做越大,如何保住自己的切身利益,成了他必須時時面對的要問題,而保住自己利益好的辦法,莫過於有權有勢還要有槍,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太多思考就能弄明白。
官場上,年輕資歷淺是蕭溢茗的大弱點,正因為太年輕的原因,器重蕭溢茗的總督大人都不能放膽提拔他,白白擁有這麼優勢的資源而無法使用——官場有官場的規矩,誰也不能做得太過分,否則就會招來非議,哪怕趙爾巽四川一手遮天,他仍需要考慮自己的面子和聲譽,要愛護後輩的名聲,何況趙爾巽是個儒教思想的堅定奉行者,全國官場和化界名聲赫赫,備受推崇,庸之道已深深沁入他的血脈,因此,他絕不會讓視如子侄的蕭溢茗受到太多的嫉恨,否則對前途無量的蕭溢茗有害無益。
相比其他人,蕭溢茗是幸運的,只用四年時間就從一介白身做到品武官的位置,還擔任總督衙門直轄兵備處二把手,實際行使一把手的權力,已經算是非常驚人了,再升上去必須等待,而等待卻是蕭溢茗無法繞過去的大「敵人」。
管如此,蕭溢茗一直沒有放棄攝取大權力的**,反而因為知識的增加和環境的變化,使得這種**為強烈,他生性善良,仁義豁達,但不代表他事事謙讓滿足現狀,就像他曾經對自己的兄弟麻剛、吳三和羅德說的那句話一樣:「想要給人一個包子,自己必須擁有多的包子,否則先餓死的只能是自己。」
所以,這段時間蕭溢茗一直思考「等待」的問題,苦苦尋找解決問題的途徑,他騎著馬前往省立高等師範學堂的一路上仍然苦苦思。
拐過繁華的玉沙路街口,進入去年秋天拓寬一倍的東通順街,遠遠就看到高等師範學堂氣派的大門外已經擠滿了前來歡迎的師生。
蕭溢茗和兩名侍衛遠五十米外便翻身下馬,疾步前行,不敢有絲毫怠慢。
師生們則對蕭溢茗尊重知識、尊重讀書人的謙遜表現,立即致以熱烈而持久的掌聲。
蕭溢茗看到高等師範學堂教育長張瀾和幾位名震巴蜀的老師站歡迎隊伍的前面,驚愕之餘為惶恐,幾步來到張瀾等人面前立正,舉起手剛想敬個軍禮,馬上意識到自己穿的是一身學生裝,於是只好匆忙放下手,彎腰鞠躬恭敬問安,抬起頭連稱慚愧,手足無措的窘迫樣兒,惹來師生們的一片善意笑聲。
時年三十八歲、天庭飽滿鼻若懸膽的張瀾哈哈一笑,上前拉住蕭溢茗的手:
「蕭軍校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啊!早前年我辦女校時,就想請蕭軍校幫忙翻譯一些歐美各國的教材,遺憾的是一直沒機會相見,再看到蕭軍校成功引入英、德兩國資金技術大辦實業,數年來斥巨資扶助孤苦,興辦教育,又主持舊城改造修葺破損城池,種種義舉,受益者何止成千上萬成都民眾?就連我們擁有的這個漂亮校園,也是蕭軍校費心力得來的,師生們對蕭軍校的支持與貢獻,一直銘記心!」
「表方先生過獎了、過獎了!再誇下去,溢茗就要找條地縫鑽進去了。」
蕭溢茗連連擺手不停鞠躬,感覺這種酸溜溜的場面又累又辛苦實難熬,可他哪兒敢這群動輒寫字登報罵人、怒則成群結隊上街行的知識分子面前托大?從頭到尾,表現得誠惶誠恐真摯無比,落師生們眼裡變成了謙遜幽默,惹來陣陣掌聲和歡笑聲。
怎麼會這樣?我精心準備的演講稿還沒說出來呢。
蕭溢茗頗為感動,也頗為不解,後把這一切歸結於師生們的熱情,歸結於這個羈絆無處不的時代難得一點輕鬆,所以才有了這麼多笑聲和掌聲。
此時的蕭溢茗根本沒有意識到,幾年來的官場磨練和商場打拼,讓他練就了一種獨特的氣,深藏他心底的舞台表演天賦和表演**早已破繭而出,逐漸張開了炫麗的翅膀悄然成長,從而造就了他迥異於這個時代的思想和言行,卻又能融會貫通,毫不出格。
種種因素聚一起,使蕭溢茗整個人擁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和力,讓人不知不覺生出真切的愉悅感。
師生們很快簇擁著蕭溢茗來到教學大樓前面的檢閱台,蕭溢茗登上檢閱台時暗自感慨,這個檢閱台還是他當初堅持修建的,包括前方那片擁有標準跑道的足球場和邊上四塊水泥地面的籃球場,花錢不多但是很費人工,曾引起幾位官員的埋怨。
如今,沒一個人再說蕭溢茗的堅持是錯誤的。
正因為有了這個寬闊的檢閱台、帶跑道的運動場和四塊標準籃球場,整個學校的形象提升了一個檔次,即將舉辦的全省秋季運動會,就把這裡當成了主賽場,足以讓高等師範學堂的師生們引以為豪。
學生會主席唐鶴齡擔任今天的演講會主持,校長張瀾興致勃勃地向來自成都十餘所學校的一萬八千多名學生介紹蕭溢茗,把蕭溢茗誇得天花亂墜,台下是掌聲陣陣,台上的蕭溢茗卻是惶恐不安,怎麼說他還是個年輕人,和台下大多數學生一樣有銳氣、有熱血也有靦腆,他的臉皮還沒修煉到寵辱不驚的厚。
不知是唐鶴齡自作主張,還是校長張瀾聽到匯報後有所感想,張瀾直接把今天的演講框定為「青年的人生觀」,這讓蕭溢茗有點兒措手不及,之前精心準備的可不是這麼空泛的內容,而是以交流學習心得為主,講述的重點是學以致用和理論聯繫實際。
當張瀾親切地拉著蕭溢茗的手走向前台時,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上萬雙眼睛齊刷刷落到年輕英俊、身材高挑的蕭溢茗身上。
掌聲,蕭溢茗有些為難地向張瀾低聲訴說著什麼,只見張瀾樂哈哈地拍拍蕭溢茗的肩膀,靠上去耳說了幾句就回到座位上,剩下蕭溢茗孤零零站鋪著白布、擺著花籃的演講桌後面。
蕭溢茗掃視一圈台下,目光停正前方擺放的麥克風上,忽然一陣恍惚,感覺是那麼的熟悉和親切。
這種英美進口的落地式麥克風款式非常經典,下端圓形的座板間豎起一根噴漆鐵管,鐵管的上端是一個鐵質圓圈,四四方方的話筒通過四根彈簧固定圓圈間,連接話筒的電源線順著鐵管一直延伸到後面的擴大器,再通過豎立操場四周的幾個方形高音喇叭傳出聲音。
經久不歇的掌聲終於慢慢停下,蕭溢茗清清嗓音,感覺聲音效果不太理想,便把手伸過講桌,稍稍移動麥克風的位置,覺得距離差不多了,這才抬起頭望向前方。
前方台下幾位《四川日報》、《華西時報》、《天府聞報》的攝影記者,不約而同地按下快門,一陣「噗噗」的聲音伴隨冒起的股股白煙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