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溢茗回到雅安,與德國人商量完畢,次日一早辭別王老爺子和輜重營管帶祁洛等親友,當天晚上趕到大邑,當地縣太爺和石、劉兩大家族盛情邀請下共進晚宴,飯後回到住處,立即召開碰頭會。
由於資料太多,還來不及詳細計算和總結,蕭溢茗虛心採納了德國工程師們的意見,當即決定明日全體返回成都。
屈指一算,從離開成都到順利返回,前前後後耗費二十天時間,敬業的德國工程師說很多地方沒機會去看很遺憾,蕭溢茗卻是非常滿意的,因為根據目前得出的系列數字,完全滿足了他的要求。
大邑和周邊兩縣的硫磺、芒硝、岩鹽、磷礦等現有主要原料,足以保證化工廠的建設與生產,大邑石家和劉家已經決定參與進來,以至於蕭溢茗保持商業合作的石家不但入股化工廠,還拿出三十萬元資金開辦一家洋灰廠;劉家以自有煤礦入股化工廠,並要求與蕭溢茗合資建設一座火電廠,作為化工廠生產建設的有力保證。
定位為彈藥生產基地的雅安還有個驚喜,得益於雅安的交通樞紐地位和千年商業重鎮的優勢,開辦鑄造廠和五金廠的消息傳得很快,許多商人從川南、滇北和康藏地區趕到雅安,想方設法求見王老爺子和負責籌備工作的兩個大徒弟,極力推銷銅錠、錫錠、生鐵甚至白銀等金屬原料。
如此一來,彈藥生產的金屬材料有了重要的補充渠道,如果幸運的話,幾年後或許能做到不需進口就能自給自足。
回到家洗漱衣完畢,蕭溢茗連夜拿著軍營與城牆修繕的報告趕往總督府,詳細匯報雅安之行的情況和初步結論。
趙爾巽頻頻點頭,不過心思顯然沒放蕭溢茗的雅安之行上面,蕭溢茗見狀三言兩語結束匯報,靜靜等候趙爾巽閱讀自己的報告。
趙爾巽連續看了三遍軍營和城牆修繕報告,隨後又沉思了十餘分鐘,抬起頭時臉上仍然露出為難之色:
「溢茗,你想出來的這個資金解決方法的確穎,老夫也相信按照你說的辦,可以解決目前成都所有軍營和軍校的問題,可涉及的範圍太大,先不說軍願不願意搬到東門外駐紮,僅是省立法政學堂和高等師範學校的搬遷就很難辦到,那些就會認死理的老夫子們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何況你還動了鹽鐵道衙門軍營、城防軍營和巡警道軍營等七個小軍營,就算老夫力挺,阻力恐怕不是一般的小啊!」
蕭溢茗點點頭,猶豫片刻還是說道:
「師伯,非如此不能解決問題,各衙門和軍不是把問題全部推到您這兒來了嗎?總不能學湖北、湖南和安徽江蘇那樣,搞出民怨沸騰的硬性攤派?可要是把這五十萬建設款分攤到每個衙門的頭上,小侄覺得各衙門願意接受這份方案。
「至於兩個省立學堂,小侄認為不是問題,只要花個五萬元,改造東校場西面的那片風景不錯的寬闊老營區,就能讓兩個已經擁擠不堪的學堂欣然搬遷到大數倍的校區,難就難軍內部。」
趙爾巽擺擺手:「軍搬遷倒不難,這半個多月來他們一個個急著招兵買馬,只要老夫一天不答應購買武器裝備,他們就得怪怪地聽話,有怨言也不敢說出口,不就搬到東門外嗎?又不是離家裡,還是軍營,能有什麼意見?
「這樣,你趕了一天路也累了,暫且回家歇息,老夫再斟酌一二,明日立即召開各衙門官長會議,把這份方案拿出來給他們自己討論,要是還沒個結果,就怪不得老夫不體恤下情了。」
「師伯,關於城牆修葺一事,看來還得給成都府和兩縣衙門一些壓力,本來就是他們該負責任的事情……」蕭溢茗說到這不說了。
趙爾巽會意地笑了笑:「他們推給我,我只能推給你了,哈哈!不過,決定下來之後,你可要謹慎些,不要讓人抓住什麼把柄。」
蕭溢茗肅容以對:「師伯,要是此方案能夠施行,小侄將會把騰出來的十幾個大小院部拿出來公開拍賣,而且小侄會把每一筆收入和每一筆支出,通過總督衙門的公告和各大報紙公示於天下,全程接受各衙門和成都各界民眾的監督!」
趙爾巽驚訝不已,想通後擊掌而歎:「好辦法!如此一來,我倒要看看有誰還敢說個不字,明天的會議老夫有底氣了!回去睡覺,小子,好好歇幾天,養精蓄銳,準備大顯身手。」
「謝師叔,小侄告辭了。」
蕭溢茗回到家,正堂牆角的兩米高落地擺鐘正好敲響下,從西院跑過來的小月和小雪抱著蕭溢茗一陣撒嬌,嘰嘰喳喳鬧了一陣,被送來茶水的易姐趕回去睡覺。
易姐坐下沒能與蕭溢茗說幾句話,羅老四和小飛匆匆趕來,喜滋滋地將兩個扁木盒子放到易姐和蕭溢茗間的八仙桌上:
「小哥,打開……哎呀,你打開嘛!」
「什麼寶貝讓你這麼急著顯擺?」
蕭溢茗逗了羅老四一句,抬手打開仍散著松木香味的扁木盒,看是兩支錚亮的手槍便沒了心情,隨手蓋上盒子,問道:「莊森的動作蠻快嘛,還多了支左輪槍,這批貨數量有多少?」
羅老四急得直跺腳,小飛看不過眼上去打開盒子,拿出兩支手槍遞到蕭溢茗面前:「小哥,你再看看,可要看仔細了!」
蕭溢茗皺起了眉頭,接過槍不以為然地掃一眼,接著突然跳起來,輪番查看兩支手槍的工藝和手把舒適,接著快速拆卸,把兩支槍的零部件整齊擺桌面上,死死盯著足足十餘分鐘,抬起頭激動地看著羅老四:
「千萬別告訴我是自己造的……」
羅老四哈哈大笑,無比的快樂和自豪,要不是易姐笑罵他幾句,這小子估計還收不住,他走進一步非常佩服地說道:
「小哥,那七個德國人不得了啊!你帶隊走後,那七個德國人立即進入我們的工廠,僅用了十二天時間,就把以前從英國買回的和剛從德國運到的四十多台機器安裝完畢,次日便接電線、安裝開關和配電什麼的,緊接著就讓我領出一批圓鋼、方鋼和幾種彈簧,說是調試機器用,前天下午終於調試完畢,德國人才停下來不再加班。
「晚上我為表感謝宴請他們,喝到後差不多的時候,那兩個叫馬克斯和捷雷梅斯的高級技師捧出這兩支槍送給我,其他幾個看到我懵的樣子哈哈大笑,德國技師笑著說機器完全正常可以投產了,這兩支槍就是他們用廠子裡的機器和材料做出來的,當場就讓我跳起來……小哥,我們了!再也不用受上海的代理洋行盤剝了!」
蕭溢茗喜不自勝,搖了搖羅老四的肩膀,把兩支槍快速裝起來,抓起做工精緻、沒有打上銘的仿製柯爾特1903手槍問道:「試過了嗎?」
「試過了,昨天午二哥和我到西郊靶場,這支柯爾特1903和這支轉輪手槍都打了兩多子彈,打完二哥喜歡得不行了,對我說等正式生產之後,一定要給他留把轉輪手槍。」羅老四自豪不已。
蕭溢茗高興完冷靜下來,示意羅老四坐下說話:「沒那麼快,要想大量生產,還得添加一座穆爾式電爐、一座硅鐵爐,還需要至少兩台軋鋼機和兩噸以上汽錘機等等配套設備,沒有一年半載做不到,雖然如今能生產槍支的大部分零部件,可彈簧、拋殼鉤和撞針等關鍵零件還得從國外進口才行,僅憑兵工廠請回來那二十幾個老師傅用土法製造是不行的,否則哪怕生產出來,成本也要比進口的高,到哪兒賺錢去?」
羅老四愣住了:「小哥,這麼說還得等啊?」
蕭溢茗笑道:「也不用等多久,明天我就和毛瑟廠和萊因公司的兩個負責人商量下一步的採購合同,過幾天德國人就會離開成都,到了德國他們會很快把我們需要的設備過來,多再等個月。
「管要等,但我還是得表揚你,老四你越來越能幹了,成績很大,你的努力下我們可以造槍了,而且造出的槍這麼精緻漂亮,從外表看絕不美國貨之下,雖然所用的材料都是進口貨,但總歸造出來了,我們走出來很了不起的一步。」
羅老四得到大哥的讚揚,非常舒服,傻乎乎樂了好一會兒,突然收起笑容,緊張地說道:「小哥,可千萬留住那七個德國工程師和技師啊!這些人都是寶貝,我們從兵工廠挖來的二十幾個老師傅和招的多個工人佩服得不行,每天都圍著那七個德國人不願離開,都想跟著德國人學本事,要是這七個高手也會去了,可就沒辦法搞了。」
蕭溢茗哈哈一笑:「放心,這七個來自毛瑟廠、萊因公司的工程師和高級技師,本來就是給兵工廠招聘的,現兵工廠沒錢擴大投資,自然就留我們這裡,明天我就親自去找他們,動員他們把老婆孩子也接來,開出高於德國五倍的工錢,我院子東面那片預留宅基地上給他們每人建一套洋房,不相信他們不動心,不單只他們七個,等全套設備運來,我們還要再從德國招幾個機械設計師和十幾個高級技師回來,爭取用兩年時間辦好。」
「那這兩年我們還造不造槍?」羅老四關心的是眼前。
「怎麼不造?不但要造,而且要用全部力氣造,不然我從萊因公司買來兩多噸各種材料幹什麼?除了給兵工廠生產漢陽式步槍配件之外,全力仿造毛瑟駁殼槍和柯爾特1903手槍,毛瑟廠的全權代表鮑爾終於答應了,只要我們能一次購買五千支毛瑟1898長步槍、五千支毛瑟96駁殼槍,再加五萬馬克購買國區的生產許可證,毛瑟廠就會給我們正式的法律授權,送來全套設計圖紙和檢測模具,並派出專家協助我們大規模生產。」蕭溢茗把自己今天落實的情況告訴羅老四。
羅老四微微吃驚:「他們要價這麼高?」
「我何嘗不心疼?可要想和德國人長久合作下去,就得守規矩,不能因為幾萬大洋的小利斤斤計較,做出讓別人厭惡的事情,退一步說,技術本來就是一種產權,人家開出一種武器也不容易,也要投入大筆錢去研究和實驗,所以我認為,毛瑟廠開出的條件雖然有些高,但也合理的範圍之內,要不是德國陸軍和歐洲大部分國家看不上毛瑟駁殼槍,估計我們花再多的代價,也拿不到圖紙和生產許可授權。老四,我們的事業越做越大了,你要學會把眼光放遠點。」蕭溢茗耐心地開導自己的四弟。
羅老四點點頭:「既然這樣,我就不會多想了,只是這麼多槍一下買進來有點困難,我說的是銷售上的困難,五千支駁殼槍倒不是問題,兩個月內準能賣光,可五千支毛色長槍成問題,這玩意太顯眼,不好賣啊!」
蕭溢茗嘿嘿一笑:「放心,軍不是缺少武器裝備嗎?兵員一下子擴大了三倍,可槍支彈藥至少還缺一半,每天看著麾下士兵空著手軍營裡晃悠,各協各標長官急得蹦蹦跳,幾乎天天到總督衙門磕頭,我那師伯因為修軍營和城牆的事被他們氣壞了,到現仍然不答應給他們撥款買槍炮,哈哈!
「這筆生意還是我們來做,近期內,憑我的關係,賣給鍾大哥幾千支長槍有問題嗎?上海租界的德國洋行倉庫裡,目前就存有近萬支毛色長槍和近千萬子彈,明天我就找鮑爾簽合同全買下,一個月之內就能運到成都,這樣一來,我們不但能完成授權合約規定的購買數量,還能大賺一筆。」
「能賺多少?」令羅老四緊張的就是這個事。
蕭溢茗心算片刻:「八千支毛瑟1898長槍,再加上五萬子彈,少也能賺個十五萬大洋?這個數還是我給鍾大哥面子,換成別人,利潤沒有三十萬大洋老子還不鳥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