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卻不細——三十七斤的鬼頭刀絕不會細。
拿著刀的手更粗,
張聾子的心沉了下去。[.]
物以類聚。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
龍交龍,鳳交鳳,王八交王八,老鼠交的朋友一定會打洞。
小馬不是個好人——至少在某些方面來說,他絕不是好人。
他喜歡打架,喜歡管鬧事,他打架就好像別人吃白菜一樣。
張聾子是的老朋友,就在那剛才的一瞬間,他還打倒了四個人,
他當然不會因為只看見一把三十七斤重的鬼頭刀就被嚇得魂飛魄散。
不管這把鬼頭刀架在誰的脖子上,他的心都絕不會沉下去。
只有真正被嚇住的人,心才會沉下去、
他的心沉下去,只因為這把鬼頭刀之外,他還看見了另外八十七把鬼頭刀,
連轎夫在內只有八十八個人。除了轎子裡的人外,每個人脖子上都架著一把刀。
連站在轎子旁邊的那些人脖子上都架著一把鬼頭刀
鬼頭刀的份量有輕有重。
架在香香脖子上的一把,就算不是最輕的,也絕不是最重的。
鬼頭刀的刀頭重,刀身細,一刀砍下來,就像是一把錘子一樣重。
鬼頭刀很少砍別人的地方,鬼頭刀通常只砍人的頭。
一刀砍下,頭就落地,絕對用不著再砍第二刀。
尤其是架在常無意脖子上的一把。
那當然是最重的一柄。
常無意還在睡覺。
八十八柄鬼頭刀,八十九個人。狼人。
一個人手裡沒有刀,卻拿著根比鬼頭刀還長的旱煙管。
張聾子知道這個人是誰。
他見過老狼卜戰一面,這個人的裝束打扮、神氣派頭,簡直就像是跟卜戰一個模子鑄出來的。
一個不太好的模子。
所以卜戰的毛病,這個人全都學全了,但卜戰那種不可一世的氣概,這個人一輩子都休想學會。
張聾子道,「你是卜戰的兒子,還是他的徒弟?」
這個人根本不理他,卻在盯著小馬。
小馬也躍上了岩石,卻是笑著:「我看他只不過是那匹老狼的灰孫子。」
張聾子大笑。
他當然故意在笑了,其實他心裡連一點想笑的意思都沒有。
看著一把鬼頭刀架在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脖子上,無論誰心裡都不會覺得愉快。
何況他早就聽說老狼卜戰屬下的「戰狼」彪悍勇猛,悍不畏死,殺起人來,更好像砍瓜切菜一樣,絕不會眨一眨眼。
故意裝出來的笑聲,總不會太好聽,而且通常都是想故意氣氣別人。
這個人居然還能沉得住氣,居然還是不理他,還是盯著,道:「你姓馬?」
小馬點點頭。
這人道:「你就是那個憤怒的小馬?」
小馬譏諷:『你呢?你是不是叫做披著狼皮的小狗?」
這人長著三角眼,一張三角臉雖已氣得發白,卻還是努力要裝出一副氣派很大、很能沉得住氣的樣子。冷冷道:「我知道你的來歷。」
「嗯?」
這人道:「你是從東北邊上的亂石山崗下來的?」
「是又怎麼樣?」
這人道:「聽說你的拳頭很硬,一舉就把彭老虎打得直到現在還爬不起來。」
小馬大笑:「你是不是也想試試?」
這人冷笑道:「現在亂石山崗雖然已跨了,算起來我們總還是道上的同源,所以我才對你特別客氣。」
「其實你也用不著太客氣。」
這人板著臉道:「我叫鐵三角。」
小馬看著他的三角眼和三角臉,笑了:「這名字倒總算沒起錯。」
鐵三角道:「你的名字要卻叫錯了。」
道:「哦?」
鐵三角道:「其實你本來應該叫笨蛋才對,因為你實在笨得要命。」
他用手裡的旱煙管四下點了點,道:「你數數我們這次來了幾把刀?」
小馬用不著再數。
一下子忽然看見這麼多把鬼頭刀,無論誰都會偷偷數一遍的。
他也早就數過了。
鐵三角笑笑:「你再看看這八十八把刀現在擱在什麼地方?」
用不著再看,他早就看得很清楚。
常無意、香香、曾珍、曾珠、老皮,再加上四個轎夫,每個人脖子上都架著一把刀。
轎子旁邊的那七十六個人脖子上也一樣有一把刀。
他們這次的行動顯然很有計劃,先用躺在岩石下面的那八個人分散對方注意,再出其不意從另一面掩上岩石偷襲。
唯一讓不懂的是,常無意既不瞎、也不聾,怎麼會讓刀架在脖子上的。
那七十六個人更是不簡單,怎麼會就這樣站著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他看得出這其中一定別有用意,所以他就盡量跟鐵三角泡著。
張聾子卻有點沉不住氣了,香香的樣子已越來越可憐。
鐵三角歎氣:「有十八把大刀架在你朋友的脖子上,你還敢在我面前張牙舞爪,胡說八道,你說你是不是笨得要命?」
小馬居然承認:「是,我是笨得要命。」
他又笑了笑:「要別人的命。」
鐵三角也笑了,大笑。
他當然也是故意笑的,笑得比張聾子還難聽:「這話倒不假。你確實笨得可以要別人的命。」
笑聲忽然停頓,三角臉又板了起來,冷冷道:「現在你就可以先要一個人的命,我甚至可以讓你隨便選一個人。」
他用旱煙管指了指香香,道:「你看她這條命怎麼樣?」
「很好。」
張聾子立刻急了:「很好是什麼意思?」
小馬歎道:「很好的意思就是說,她這條命很好,不能讓別人要走。」
張聾子鬆了口氣,鐵三角卻在冷笑。
他冷笑著開口:「既然你這樣說了,那就動手吧。」
一個人如果一直模仿另一個人。他自然學不全學不會,可也毫無疑問的,這個身上的某些優點,他也會模仿。
鐵三角自然沒有卜戰那種不可一世的氣概。這也許是他唯一學會的東西。
果決!
他沒再說下去。動手聲音一落。那八十八把鬼頭刀就要往下斬!
他的嘴角已經勾起冷笑。
只是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小馬的人已衝了過去,拳頭已到了鐵三角的鼻子上。」
鐵三角並不是沒有看見這一拳打過來。
他看得很清楚。
可是他就偏偏躲不過。
拳頭打在鼻子上的聲音並不大,鼻骨碎裂時更幾乎連聲音都沒有。
可是這種滋味可不太好受。
欽三角只覺得臉上一陣酸楚,滿眼都是金星,他一個觔斗跌了下去,大吼一聲:「殺!」
這個殺字是個廢話,因為該動手的人,都已經動手了!
張聾子也衝了過去,準備先托住對付香香那個人的臂,再給他一拳。
可是他根本就用不著出手。
他還沒有衝過去,那個拿著鬼頭刀的大漢已慘叫一聲,痛得彎下了腰。
一下就彎下腰,就倒了下去,一倒下去,就開始滿地亂滾。
那個看起來又害怕、又可憐的香香,卻還好好的站著,看著他,好像顯得很同情,柔聲開口:「對不起,我本不該踢你這個地方的,可是你也用不著太難受,這地方被踢斷了,也少了許多麻煩。」
張聾子吃驚地看著她,已看呆了。
這個又溫柔、又柔弱的女人,出手簡直比他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