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又看著他怔了半天。才開口「別的事我不知道,只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問。」
「什麼事?」
「江湖中人都知道,胡鐵花是個天生的窮鬼,可是現在你卻好像有錢得要命。」[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胡鐵花笑了。
在他開始笑的時候,這個沉靜而華貴的人,在一剎那間忽然起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改變。
這種改變甚至是無法形容的。
「老婆要偷人,天要下雨,人要發財,都是沒法子的事。」
這句話說出來,已經是胡鐵花的口氣了。
「我本來是打死都不想發財的,」這個臉上有兩個洞的人說:「可是那時候每個人都說楚留香已經死了,說得連我都不能不相信。」
他說:「如果這個老臭蟲真的死了,我怎麼能不發財?」
「老臭蟲?」蘇蘇問:「難道你說楚香帥是個老臭蟲?」
這一點蘇蘇當然是不明白的,別人都稱「香帥」,胡鐵花卻偏偏要叫「老臭蟲」,因為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和任何人都不一樣的,有時候甚至比真正的兄弟更親密,這個外號由來已久。
「他不是老臭蟲誰是老臭蟲?」胡鐵花說:「只不過除了我之外,叫他老臭蟲的人好像並沒有幾個。」
楚留香又開始在摸鼻子了,老太太又在笑,蘇蘇已經知道這個人就是胡鐵花。
所以她更要問:「老臭蟲如果死了,你為什麼一定要發財?」
「因為老臭蟲死了,我就要花錢,而且非花錢不可。」
「為什麼?」
「因為報仇是件非常花錢的事。」胡鐵花說:「替別人報仇,也許只不過只要拚命就行了,可是要替楚留香報仇,就一定要花錢了。」
他一定要解釋:
「你想想,這個老臭蟲是個什麼樣的人?要什麼樣的人才能殺死他?要用什麼法子才能殺死他?這其中要動員多少人?要有一個多精密的計劃?」胡鐵花說:「最重要的一點是,殺了楚留香這麼樣一個人之後,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隱藏住這個秘密?」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誰都應該可以想像得到,致楚留香於死地的人,絕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極龐大精密的組織。
「我不但不是別人想像中那麼樣的一個醉貓,而且比別人想像中要聰明十七八倍。」胡鐵花道:「這一點我當然知道。」
這一點大家都承認。
「要對付這樣一個龐大的組織,當然絕不是一個人的力量所能做得至的。」胡鐵花說:「就連我這樣的天才,也做不到的。」
大家都笑了。
這個安詳沉靜,臉上已經有兩個洞的胡鐵花,還一樣是胡鐵花,說起話來,還是改不了以前那種腔調。
他是改不了?還是故意不改呢?
「要對付這麼樣一個組織,最少要有三個條件。」胡鐵花說:「第一,是要有朋友,第二,是要有錢,第三,還是要有錢。」
他說:「朋友我一向是有的,而且都是好朋友,可是錢呢?」
「所以你就一定要去賺錢?」
「是的。」
「看樣子,你好像也真的賺到了不少錢。」
「豈止不少,而且很多。」
「你想賺錢的時候,就能賺到很多錢?」
「看情況好像就是這樣子的。」
「賺錢真是這麼容易的事?」
胡鐵花說:「賺錢當然不是容易,如果有人說賺錢容易,那個人一定是鳥龜。」他說:「可是像我這樣的天才,情況就不同了。」
情況當然是不同的。有的人賺錢如探囊取物,有的人賺錢如烏龜跑步,有時候賺錢就好像下雨一樣,你還沒有準備好,一個個大黃金元寶就從天上「嘩拉嘩拉」的掉了下來。「我賺錢就是這樣子的。」胡鐵花說:「有時候我想少賺一點都不行。」
他歎了口氣:「錢這種東西,就好像女人一樣,你追她的時候,她板起臉不理你,你要推她的時候,推也推不了。」
蘇蘇很想裝作聽不見,老太太卻笑著說:「這真是他的經驗之談,女人有時候真是這樣子的,只不過一定要等活到我這麼大年紀的時候才會承認。」
「這不是我的經驗之談。」胡鐵花趕快解釋:「這是老臭蟲告訴我的。」
蘇蘇忽然發現這些人都有一種別人永遠學不到的優點。
這些人都輕鬆得很,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不管情況多麼嚴重,他們都能夠找機會放鬆自己。
這也就是他們能活到現在的原因,而且活得比大多數人都好得多。
這或許也就是胡鐵花能發財的原因。
坐在宴會中的四個人裡,只有那個女人還沒說話,蘇蘇不認識這個女人。
胡鐵花卻沒忘記這個女人,他笑著開口:「而且,要請動風眼,也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請動了風眼,也要給她準備好錢和人,誰要趕說不用一分錢不用一個人處理好這件事情,那估計沒人相信!」
這個女人,竟然是風眼!
她怎麼會做到這裡來?
蘇蘇不知道,她只是有些嫉妒,風眼並不算是很漂亮,可無論誰能做到跟風眼一樣的事情,都不再需要漂亮。
漂亮到了那地步,什麼都改變不了。
蘇蘇忍不住退後幾步,風眼甚至都沒認真看她一眼,可她在這個女人面前,只不過聽到了她的名字,就有些害怕了。
「有風眼的地方,永遠都風平浪靜。」蘇蘇的話近乎呻吟:「她就是那個風眼?」
胡鐵花點頭:「這世界上估計就一個風眼。」
「可她是個女人!」
「我也看得出。」
蘇蘇沒說話,可胡鐵花理解她的意思,因為她剛見到風眼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他絕對沒想過風眼會是這樣一個女人。
風眼還是沒看她。可蘇蘇卻在看著風眼,她也是女人,自然知道一個女人要做到這地步需要付出什麼。那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任何一個人能跟楚留香坐在一張桌子上不丟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已經有些忍不住想去抱抱她了。
風眼忽然一笑。
蘇蘇不知道她在對誰笑,為誰笑。只是感覺自己忽然靜下來了。
胡鐵花舉杯,幾人一飲而盡。
再開口的時候,說話的就是金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