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飛不瞭解女人,卻並不是個沒見過女人的人,他見過女人,漂亮的女人,很漂亮的女人,可他在看見這個女人的時候,還是有些發呆…
白愁飛看不清她的面容,看不清她的皺眉,更看不清她的輕笑,他離他們並不太近,也不太遠,可白愁飛看著那個女人,就像是一張水墨畫。除了那些你能感覺到的情境,別無所有。
白愁飛從沒見過那樣的女人,今夜有星光,也有燈光,她在星光下,也在燈光下,懶懶散散的坐著不言不語,你若不看她,她便是星辰,便是燈光,可你若是看她,就再無星辰,也再無燈光。
她臉上並沒有帶著什麼表情,連一點表情都沒有,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連指尖都沒有動。
但也不知為了什麼,白愁飛一眼看過去,只覺得她身上每一處都好像在動,每一處都好像在說話。
尤其是那雙眼睛,朦朦朧朧的,半闔半張,難辨黑白,永遠都像是沒睡醒的樣子。
但這雙眼睛看著你的時候,你立刻會覺得她彷彿正在向你低訴著人生的寂寞和愁苦,低訴著一種纏綿入骨的情意。
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都沒法子不同情她。
但等你想要去接近她時,她忽然又會變得很遙遠,很遙遠……
就彷彿遠在天涯。
白愁飛承認,跟她一比,自己以前見過的那些女人,就好像是些土包子一樣!
像這樣的女人,正是男人們夢寐以求,求之不得的。
白愁飛也是男人,真正的大男人,所以他馬上站起來,直直的朝兩人坐的桌子走了過去。他不怕麻煩,每個男人對著這樣的女人,都不會害怕麻煩!
白愁飛一直覺得像周幽王那樣的人絕對是個蠢貨,竟然為一個女人將江山捨棄,可在這個時候,白愁飛的心中卻升起一股羨慕,羨慕周幽王能遇見值得他捨棄江山只為一笑的女人!
他走的並不快,因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奈何離的實在太近,近的他還沒想到自己該說,該做什麼,就到了兩人的桌子旁邊。
那兩人卻依舊那樣坐著,看都沒看他。
白愁飛不是個臉皮厚的人,可誰見到那樣的女人後,臉皮都會比平時厚那麼一點點,所以白愁飛直接的坐在了空的位置上,一張桌子四個邊,擺著四個凳子,坐了兩個人,還空著兩個,白愁飛就那樣坐了下來。
然後什麼也不說的盯著女人看…
白愁飛跟蹤的男人也坐在桌子上,他卻看都沒看白愁飛一樣,他也在盯著女人看,兩人的眼光就好像兩個色狼,可被他們看的女人卻根本不在意,一點都不在意!
她只是懶懶散散的哈口氣,伸手拿過了桌子上空著的酒碗。
那男人立即搶著為她倒酒。
白愁飛心底歎口氣,他不是不想搶,是他的左手握著刀,一隻手難免不如兩隻手快。
她舉杯一飲而盡,喝得甚至比郭大路還快。
女人本不該這麼樣喝酒的。
可是她這樣子喝酒,別人非但不會覺得她粗野,反而會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醉人風情,令人不飲自醉。
她一連喝了五六杯,才抬起頭,向白愁飛嫣然一笑。
連笑容都是懶懶散散的,只有久已對人生厭倦的人,才會笑得如此懶散,又如此冷艷。
白愁飛抬起頭,看看天上的星星。
看過她的眼睛再看星星,星光已失色。
她已在喝第七杯酒。
她不說話,他們自然也不會說話。
她只喝酒,所以他們自然也只能搶著倒酒。
雖然讓白愁飛不舒服的是,他一次倒酒的機會都沒搶上,可這並不妨礙他依舊坐在這看著這個女人。
白愁飛知道,肯定會有麻煩,一個如此美麗的女人,怎麼可能沒麻煩?他不怕麻煩!任何一個男人,無論本事大小,在這樣一個女人面前,都會不怕麻煩。
她的酒喝的很快,醉的卻不快。
她忽然抬頭看著兩個坐在桌子上看她的男人「你們是不是在等我喝醉?」
兩人一起搖頭,每個男人心中都難免想要艷遇,可這個艷遇卻有著極限,無論太醜還是太美,男人總是有些奇怪的情緒,他們願意跟醜女人上床,太醜的女人卻願意做朋友,他們想跟漂亮的女人上床,可太漂亮的女人,他們卻盼望她們一切美好。女人總是以為男人都是騙子,那只不過因為他們不瞭解男人。眼前這個女人卻是瞭解男人,所以她點頭,沒再問下去,而是將臉對著燈光……
「你們看見我臉上的皺紋了麼?」她的聲音也如同她的人一般,懶散,冷艷
燈光淒清。
兩人雖未看清她臉上的皺紋,卻已經發現她的確已經顯得很憔悴,很疲倦。
「燈下出美人,女人在燈光下看來,總是顯得年輕些的。」她的語氣很淡,可誰都能聽得出她的自嘲
兩人也只有沉默,白愁飛不知道那個男人跟這個女人認識不認識,可他卻只能沉默
女人也並不多說,她說這些只不過是因為她寂寞「我還要喝幾杯,你們呢?」
白愁飛這次搶到了,他看著眼前的女人開口:「我陪你」
「為什麼要你陪我?」
「因為幾個人喝酒,總比一個人喝酒好」
這句話不是白愁飛說的,是那個男人說的,再強的男人,也免不了在女人面前爭風吃醋的
她卻是搖搖頭,無論有幾個人在,她都是一個在喝酒。
她又舉起了酒杯。
忽然間,她就似已變得完全孤獨。
也許無論有多少人在她身邊,她都是孤獨的。
她喝了很多酒,卻一直不曾醉倒,白愁飛和那男人依舊坐著,可她卻要走了,天已經黑了很久,她也該走了。
她自始自終沒說出自己的名字,也沒問兩人的名字,兩人也沒問她的名字,這只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場景……
她走了
白愁飛只能看到她纖秀苗條的背影。她的背似已有些彎曲,就彷彿肩上壓著副很沉重的擔子。
那是人生的擔子。
她的背影看來竟是如此孤獨,如此疲倦,如此寂寞。
卻又是只能孤單的走下去,誰都是這樣,她是這樣,白愁飛也是這樣。
有些人只能懷念,她出現過,卻似乎沒出現過,你知道她存在,卻絕對找不到她,她就像夢一樣,不在你生活裡,卻在你的心中。
「我從沒問過她的名字」白愁飛跟蹤的男人卻是忽然開口,白愁飛知道,他不是在跟自己說話,而是在自言自語「也從沒告訴過他我的名字」
「遊戲中六年多時間,我在濟南呆了四年,在這個小攤上,天天都到,到了三年零九個月!一共遇見他一百七十三回」滿臉鬍子的男人笑著說著,他看著白愁飛「我曾經有過想法,想告訴她,我娶她,想告訴她,我照顧她,可我總究什麼都沒說,只要時不時的能見見她,我就滿足了」
「雖然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再也見不到她,再無她的消息,可我想那一天會來的很慢很慢的,不是嗎?」男人的聲音有些感傷
白愁飛靜了靜,才有些傷感,道:「是因為我來了嗎?」
男人點頭,認真的看著白愁飛,然後喝一碗酒「你說我該不該殺你?」
「該殺!」白愁飛的答案很肯定,若是他自己,他也一定會想殺人!
「可我殺不了你」男人卻忽然苦笑「若是不性命相搏,你的確不是我的對手,可若是生死之間,死的一定是我!」
白愁飛沉默,在他眼中的生死的確比普通玩家們淡幾分,可若說一定,那他也不信
「我叫天無悔,你叫什麼?」男人忽然看著白愁飛介紹著自己
「我叫白愁飛」白愁飛的回答也很簡單,生死本來就是件簡單的事情,生死之外的事情自然更簡單。
「我沒聽說過你。」
「我也沒聽說過你。」
「你一定在某些地方很有名。」
「我只能算是無名之輩吧。」
「每個有名的人都曾是無名之輩。」
「那你以前一定是個很有名的人。」
天無悔淡笑,他以前的確很有名。
白愁飛也淡笑,他以後肯定會有名。
可此時,他們只有生死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