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項梁的臉色便一下子難看起來了。他虎目圓睜,定定地瞅著在坐的諸人,神態中明顯地帶有了一些怒氣。而此時,那位站立在一旁的項羽,也是一番義憤填膺的樣子,他左看看,右看看,實在是看不出究竟會有哪一個人,想出頭替他項氏叔侄說一句話,於是便心下大急,一臉怒氣地向著眾人說道:「爾等為什麼不說話?我項氏叔侄,可是楚國名將項燕之後,世代有名,我們自會稽起事,吳地起兵,率江東八千子弟,度江西進,自此以後,攻城掠地,從無敗績。而當今之時,天下各路諸豪傑,都慕我楚後大名,紛紛投靠於我項氏叔侄。即使如何,我項氏家族,也仍無自立之意,謀求更加賢能之人來擔任這首領之職,以齊心協力,擊敗暴秦。還望各位有話直說!」
項羽的這一番話,意思自然是十分明顯的,就是催促在座的各位豪傑,趕快表態,還等什麼等?這位子,很明顯的,並沒有你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的份,就別在這裡想三想四了!還是快快地投我們項氏叔侄一票吧!事情辦好了,咱們都皆大歡喜,然後該怎麼幹怎麼幹。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說完此番話之後,項羽便虎視眈眈地望著眾人。可是,大家仍然是都低著頭,仍然沒有一個人有主動說話的意思。也就在這個時候,張良緩緩地向著劉山河把頭一轉,然後同樣是緩緩地點了一點。劉山河自然明白,這是張良在向自己發出了信號,意思是,現在可以進行表態了。想到了這裡,劉山河便先是左右察看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站起身來,拱手向著項梁說道:「沛公劉季不才,有幾句話想斗膽直言。項梁將軍是楚將項燕之後,出身名門,而且如今又手握重兵,威震江淮,這個王位,實在是非項梁將軍莫屬啊!還請各位明察!」
聽了劉山河的這一番話之後,項梁自然是十分高興,不由得捋鬚而笑,得意之形溢於言表。而與此同時,項羽也面帶微笑,向著劉山河默默地打量了一番,心想,還真看不出來,這個老兒到了這關鍵的時刻,還真能說上幾句好話,嗯,是個可以信任的傢伙。
他項羽當然不會知道,若干年後,也正是這位劉山河,將會再一次跟他一爭高下,並且再一次將他趕到烏江邊上,逼其自刎。
可是,劉山河的這一番話,卻並沒有得到眾人人積極響應,大家仍然是悶頭不響。張良見此,便決定再加上一把火,以聲援劉山河。於是便站起身來,拱手向項梁說道:「剛才沛公所言極是啊!各位都知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之說。現如今放眼天下,英雄雖多,但魚龍混雜,雖然也都稱王稱霸,可是畢竟大都勢單力薄,難成大業,也自然難以服眾。因此,還請項梁將軍做楚王最為合適,這其實是無可爭辯的。只因項梁將軍不但手握重兵,而且德高望重,四方的豪傑,都心悅誠服!」說完之後,張良便跟劉山河一起,再一次向著項梁深深地一拱手,表示對於項梁的擁戴之情。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聲略顯倉老的聲音從大帳外面傳過來,顯得十分的不滿:「此話是何人所講啊?說這樣的話,豈不就是想讓項梁將軍背上不忠不義的罵名,從而會成為眾矢之的嗎?」
忽然聽了這番話之後,劉山河跟張良自然都是一驚。他們兩個都尷尬沒有想到,居然還會有人這樣說話?明擺著,現在項梁叔侄最最需要的,就是各位英雄豪傑的大力支持。可是現在,好不容易剛剛有了一些的轉機,卻又半路裡殺出了一個程咬金,嘿嘿,這回可有意思了。想到了這裡,劉山河便不由得向著說這一番驚天之言的人物看過去。卻見那人銀鬚飄舉,鶴髮童顏,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一看便是一位世外高人。看到了這裡,劉山河的心裡不由得一緊。他知道,這來者,便是後來可能要去輔佐項羽的那位高人范增老先生了。
「來者何人,竟然私自進入大帳之中?」項梁本來剛剛沉浸在劉山河跟張良的擁戴的喜悅裡,猛不丁的被此人幾句話一說,竟然說自己如此一來,便會落得一個不忠不義的罵名,真是豈有此理。於是,便對於這位老者的印象十分之壞。
這時,緊緊地跟在後面的項伯走上了前來,向著項梁一拱手,道:「將軍,這就是淮陽居巢的那位高人范增范老先生,是將軍派我請來了謀士。」
「哦,你就是范增范老先生啊!」項梁一邊不停地打量著范增,一邊似乎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要知道,這個老頭子剛才一下子沖了自己的喜氣,他可是心裡十分地不痛快的。十分的不高興的。十分的不樂意的。
而那范增,此時仍然筆直地站立在帳內,只是向著項梁微微的一拱手,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而張良一聽說此說竟然就是范增,心裡不由得一戰。他自然知道,這范增者,究竟是何人也。他可是跟自己的老師黃石公師從同一老師的人啊,算起來,也算是自己的師叔了。按理,一見到了師叔,張良自然該前去拜見。可是,此處的場合,顯然不適合。於是,便在心裡暗暗地打著主意,謀劃著下一步的對策。
「先生剛才說,有人想讓我背上不忠不義的罵名,項梁不知此話怎講?」項梁直接向著范增問道。
而那范增此時竟然問了這麼一句話:「我先問你一句,剛才建議你自立為楚王,可是誰的主張啊?」
這一句話,一下子把項梁給問住了,項梁自然還沒有傻到把劉山河和張良賣出去,那樣的話,也顯得他項梁太不護人了。因此,發支支吾吾了一陣子,道:「這個,這個,這個也是大家的一番好意嘛!」如此一句,推脫了事。可是,劉山河跟張良此時自然卻是站不住了,若不站出來,那便是怯陣了,之後自然會更加將自己立於被動的地位之上。想到了這裡,張良便向前走出一步,雙手一拱,向著那范增說道:「啊,范老先生,這是張良的主意。」
「張良?你就是張良?你就是當初黃石公的關門弟子張良?」范增一看到走過來的那位年輕人就是張良,心下不由一驚。他自然也是知道張良究竟是何人也。
「正是不才。」張良恭敬的回答道。跟范增的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處事態度不同,張良一直秉承著與人為善的宗旨,為人極為客氣。這也自然為他跟范增日後截然不同的歸宿埋下了伏筆。若單論才氣,他跟范增自然是伯仲之間,可是,除了所擇之主不同之外,兩個人性格上的這種差異,也是很重要的。要知道,像范增這樣的過於耿介的人物,無論到哪裡,無論是對於什麼人,都不會有舒服的感覺。他總是給人一種趾高氣揚的感覺,總是喜歡為人之師,對任何的人都是毫無遮攔的指指點點。這種自以為是的做派,肯定不會受人歡迎,特別是對於那些說一不二的霸道慣了的一方霸主來說同,自然更是這樣。
范增一聽面前的這一位青年才俊真的就是自己的師兄黃石公的關門弟子,顯然便來了興致,一時之間也忘記了各路豪傑齊集於此的真正目的,便欣然問張良道:「我聽說,你的老師黃石公把太公兵法三卷全部都傳給了你,可真有此事啊?」
「是的,確有此事。」張良見對方對於自己的事情十分瞭解,也不便於隱瞞什麼,便乾脆承認了。
「那,那你現在輔佐何人啊?」范增十分關切地問道。他知道,像張良這樣的深得黃石公真傳的青年才俊,無論是誰得到了他的傾情輔佐的話,那天下便已經有一半是那人的了。這並不是虛言。那太公兵法三卷,他范增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並未能夠比得上自己的師兄黃石公領悟得透徹。而想那黃石公既然將那太公兵法三卷毫無保留地全部都傳授給了這位張良,那麼,自然也不僅僅就只是那三卷兵法的事情了,那老傢伙肯定也把自己的所有的悟出來的心得,都一併傳授給張良了。真如果是那樣的話,自然這張良的道行不但不比自己低,而且還很有可能要比自己高出不少了。所以,他才提出了一個他十分關切的總是,那就是張良現在到底輔佐何人。因為張良所擇之主,很有可能跟自己有著密切的關係。如果是同輔一主的話,那麼,那麼基本上天下大定,除非那是一位實在扶不起來的昏庸之主。而如果是各輔一主的話,那麼,他們二人便很有可能就成為敵人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自然並不是他范增所願意的。
「張良現在仍然是隻身一人,並沒有擇主而侍。」張良如實回答道。而一聽到張良仍然沒有輔佐人主,范增顯得十分高興,一連串地說道:「好,好,好啊,好啊!」其實誰也不知道他的心裡究竟在想著什麼。而他所說的「好」,究竟是什麼意思。
「哈哈哈哈,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啊!老夫當年曾經與你的恩師黃石公同窗而讀,共同研習兵法,而如此說來,那麼,你自然應該稱我,稱我為師叔啊!」
張良本想另尋機會跟自己的這一位同門師叔敘舊,可是,眼前既然這位范增老先生提出來了,自己自然不敢怠慢了,於是便慌忙退身一步,拱手深施一禮,道:「師叔在上,請受張良一拜!」
范增見後哈哈一笑,道:「哈哈哈哈,免了免了,老夫本來已經年邁,不足以論天下之事。只是項梁將軍盛情難卻,老夫也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為反秦抗暴大業,貢獻出自己的一點薄力來。還望公子能夠多多關照啊!老夫也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為反秦抗暴大業,貢獻出自己的一點薄力來。還望公子能夠多多關照啊!」
范增的一番客氣之言,讓張良心裡十分不安,於是,他便再一次向著那范增深施一禮,道:「范老先生放心,學生一定會盡心竭力!范老先生放心,學生一定會盡心竭力!」
而就在范增跟張良在項梁的中軍大帳裡大論其師生情義的時候,執劍侍立項梁身旁的項羽早就沉不住氣了,向著范增喊道:「范老先生,你跟張良先生的師生之誼,是不是可以日後再敘啊?現在各路豪傑齊聚於此,都正想聽一聽你范老先生的高見呢!」
應該說,項羽的此番話,還算是說得比較到位。這個場合,確確實實並不是讓二人只顧著訴說師生情義的地方。只是,那項羽為人不苟言笑,無論對誰說話,總是冷冰冰的,這讓范增感到心裡十分的不高興。於是,他便想給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項羽幾句。不然的話,以後自己想要在這楚軍的帳下做事,還真是很難的。
想到了這裡,那范增便先向張良示意退下,而自己卻向前走過了一步,負手而立,向著項羽說道:「我猜定,你就是那位少年有志,力可舉鼎,才智過人,曾經聲稱要取代秦始皇而為之的那位項羽項將軍,老夫猜的沒有錯吧?」
「好眼力,犯老先生,正是本將軍。」項羽仍然一臉的凜然,不為所動。
而接下來,范增對於項羽的品頭論足卻是剛剛開始,只聽他接著說道:「我還聽說你作戰驍勇,所向無敵,而且還殺人如麻,從不眨眼,這,難道也是真的嗎?」
明眼人一下子便可以聽出來,范增此言,顯然就是想在拐彎抹角地揭一下這項羽的底,也讓這位自以為是的項羽清醒一下,難受一下。這小子,一看就不是一個善類,幸虧今番不是輔佐的他,不然的話,恐怕是會難為自己一大會子的。
「是的,范老先生,你剛才所言,確確實實都是實情。只是,范老先生,作為一員作戰,如果不殺人,那樣他還能夠克敵制勝攻城掠地嗎?所以,本將軍在作戰之中確確實實就是殺人如麻,可是這作戰就是這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范增聽了項羽的話之後,長歎了一聲,道:「將軍可能有所不知啊,攻城掠地,奪取天下,殺人那是在所難免的。可是,如果是視人命如草芥,無故就大肆殺戳,那一定會有損於陰功,會遭到天譴的。這樣的話,一定會會德有傷,最終是會殃及自身的。」
這范增一番議論,可以說一下子說出了那項羽的弱點及要害之所在,所以,不由得讓項羽勃然大怒,可是,一來他是初來乍到,二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項羽也實在是不好當場發作。自古就說,打人不打臉,說人不揭短。可是這個老兒,卻是專門揀著自己的那些缺點來說事,這不是明擺著讓自己難堪嗎?
想到這裡,項羽強忍著自己內心裡人憤怒向著范增喊道:「范老先生,范老先生!關於你的這一番的議論與說教,我看,咱們還是以後再說吧!日後的時間有的是,我項羽一定會天天洗耳恭聽的。可是今天各路英雄豪傑都在這裡侯著呢,我看,你還是把你的高見跟大家說一說,這才是正經事情啊!」自然,項羽說話也不怎麼客氣。
而那范增似乎已經對於那項羽的這種不敬的態度見怪不怪了,只是向著他微微的一笑,然後向著項梁微微一拱手,道:「依老夫之見,項梁將軍,不能做楚王!絕對不能做楚王!」
這可真是一石而激起了千層浪啊!范增的這一句話,讓所有在座的眾人都是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儘管,那些各路英豪,都對於項梁的這種自命為楚王的做法腹誹不已,所以這才遲遲沒有進行表態。可是,他們也知道,這其實都是明擺著的事情,無論他們願意與否,都不能改變事態的發展。果不其然,就在不久之後,那劉邦和張良便已經首先表示贊同項梁為楚王了。而眼看著,這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因為形勢已經完全向著項梁所傾心的方向發展了。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進來這麼一個老頭,不但數量了項羽一頓,而且,還直言不諱地說項梁不能為楚王,這可真是邪門了!
「啊,這是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眾人紛紛責問范增。而項梁的臉色也是出奇的難看。要知道,剛才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劉邦和張良兩個人的推舉,本來這位范增老先生剛一進來的時候,先是就進行了堅決的制止,接著又大批了自己的侄子項羽一痛,現在居然明目張膽地說,自己根本就不能做楚王!這簡直就是胡鬧!切,這個項伯,不是,不是項伯的事情,是那個胯下之夫韓信的主意,什麼餿主意啊,竟然給他弄了這麼一個人來!現在居然明目張膽地說,自己根本就不能做楚王!這簡直就是胡鬧!切,這個項伯,不是,不是項伯的事情,是那個胯下之夫韓信的主意,什麼餿主意啊,竟然給他弄了這麼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