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點著蠟燭,那燭光被從營帳的縫隙裡吹進來的風吹得搖曳不定,也映照得營帳裡的每個人的臉龐虛實不清。很明顯,營帳裡的氛很沉悶,似乎都在為明天攻城的事情在想辦法。是啊,他們現在所面臨的問題也確實不小,畢竟他們所面對的,是一座不小的縣城啊!而自己方面,卻是只有幾百人馬,論兵力,憑著這幾百人馬,想攻克一座縣城,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們的氣勢如虹而已。
劉山河坐在大帳的中央位置,其他的那些人則圍在劉山河的四周。看著大家都覺得有些為難的樣子,劉山河的心裡卻是亮堂得很。因為當年劉邦攻取此沛縣縣城的時候,是讓蕭何寫了一封告沛縣父老書,然後由自己親自射入了城內,把縣城裡的父老鄉親們都發動起來,最後殺了那狗官的。而這一回,他劉山河卻想做得更漂亮一些。只是,他覺得自己說話還不到時候,於是便在大帳之內來來回回地轉了兩遭,目光不自覺地,便停在了蕭何的身上。
其實蕭何心裡也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了,只是,他不是那種好出風頭的人,所以,也只是在等待著時機。他蕭何一生做事十分謹慎,凡事都喜歡後發而治人。可是,這個時候,他看到劉山河皺著眉頭十分著急的樣子,再看一看其他的那些人,一個個也都是一籌莫展,心裡便早就有了主意了。正想說話,卻見身旁的樊噲率先對劉山河道:「我說三哥啊,唉,這有何難啊,我自己帶上幾十個弟兄,殺進城裡去,三下五除二,就能夠把那個狗官的腦袋給你提過來!」樊噲聲音如同一口洪鐘,那聲音剛落地,眾人便覺得耳朵便震得嗡嗡直響了。
蕭何見狀,忙對劉山河道:「主公,依我之見,明天的這攻城一仗,不可強攻,而只可智取。不知主公意下如何啊?」
劉山河想了一想道:「唉,我當然也是這麼想的了,可是,可是,這個智取,到底該用個啥法子智取啊?」
蕭何輕捋鬍須,微微一笑,道:「這倒也簡單。只是,得選用一人,當作內應,此計方可成功。而且,當作內應的那一個人,應該是勇猛過人,殺人如兒戲,方可勝任啊!」
而這個時候,那樊噲就在蕭何的身旁,一聽蕭何所言,幾乎就是照著自己量峰打造一般,於是就慷慨說道:「三哥啊,那就我去得了!我樊噲雖然以前沒有殺過人,可是咱殺狗卻也殺了不下於一千多條了。而且啊,在我樊噲的眼裡,這殺我跟殺狗,其實也沒有什麼兩樣的。三哥,就讓我去吧,我保證把事情辦得利利索索的!三哥啊,那就我去得了!我樊噲雖然以前沒有殺過人,可是咱殺狗卻也殺了不下於一千多條了。而且啊,在我樊噲的眼裡,這殺我跟殺狗,其實也沒有什麼兩樣的。三哥,就讓我去吧,我保證把事情辦得利利索索的!」樊噲反覆地說著自己能夠勝任的理由。
「那,你怎麼能夠進城啊?」劉山河反問了那樊噲一聲。誰知道那樊噲似乎有些不耐煩的樣子,道:「唉,我說三哥啊,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有的是辦法。」
就這樣,第二天的攻城大計,就這樣定下來了。由蕭何先修書一封,內容大致是,這天下苦於暴秦的統治也已經很久了,咱們城裡的父老鄉親們,不要再替那暴秦去賣命了。如果配合著我們這城外的義軍把那縣令給殺了,並打開城門,那麼,義軍一定會保所有的父親鄉親們的安寧,不然的話,如果協助那狗官守城的話,一旦這城池被攻破的那一天,也就是屠城的那一日!
應該說,那蕭何在舞文弄墨方面,還真是一把好手,這文章寫的,不便字好看,而且文采激昂,軟硬兼施,曉這以理,動之以情,具有著極強的騸動性和號召力。劉山河看了蕭何寫完的這一篇題目叫《告沛縣父老鄉親書》的文章之後,不由得拍手叫好:好文章,好文章!光憑著這一篇文章,那小小的沛縣縣城,也會被我們給攻開的!
蕭何聽了劉山河的話之後,十分謙虛地說了一句:「主公過獎了!明日如能破城,那也是所有將士們的功勞,也是主公的福分!」
劉山河聽了蕭何的這一番話這後,也不知怎麼的,心裡感覺怪怪的,覺得非常地舒服。心想,嘿,這蕭何,還真是會說話,說出來的話,老子就是愛聽。像這樣的人才,關鍵的時候既能夠給你拿主意,同時也處處心細,說話還滴水不漏,嗯,真的是一個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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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的時候,劉山河的兵馬便齊集到了沛縣的縣城城門前面了。劉山河先下令:弟兄們,先給我罵城!要先從氣勢上,讓那些守城的傢伙們知道,我們的力量可是強得很的!
有了劉山河的這一句話,那五六百人,便真的開始罵起城來。那聲音真是聲震天地,什麼樣的嗓音也都有,什麼樣的罵詞也都有,幾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難聽的話,所有的罵人的詞,都被他們給用上了。為什麼這些傢伙們罵得這麼起勁啊?劉山河的命令是一個方面,而另外一個方面,那就是在芒碭山中居住了那麼長的時間了,從心理上,這些人肯定都十分憋悶,在芒碭山裡的那兩年,由於劉山河有軍規,所以,他們即使是心裡有怨言,有不滿,也不敢這麼大聲的,這麼放肆地破口大罵。而現在好了,主公鼓勵他們罵人,這不是明著,就是讓自己把那兩年在芒碭山裡所受的那些委曲,都一下子給撒出來了嗎?於是,劉山河手下掃地些差一點就成了野人的傢伙們,衝著那城牆罵了一個昏天黑地,罵了一個不亦樂乎。而城牆上面的那些手拿武器的守城士兵們,因為沒有上司的命令,所以,儘管他們已經被罵得沒有了戰心了,可是,卻仍然得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執行著他們的長官給他們所定下來的任務。
這個時候,劉山河覺得事情差不多了,便向著他手下的兵士們命令道:「弓箭手,給我準備放箭!」而這個時候,早就有人,把蕭何昨天晚上所寫的那一封信,穿到了一支利箭之上了。這時,劉山河看到那幾十名弓箭手,已經左膝邁著弓步,左手抓弓,右手支箭,箭已上弦,正引弓待發!就等劉山河的一聲令下了!
「好!給我放箭!」劉山河一聲令下,只見一支支羽毛利箭,紛紛斜刺裡射向天空而去,看上去,簡直就像一下了一陣密密的箭雨似的。劉山河知道,其實他手裡的箭矢並不是很多,每一個弓箭手,也就只有七、八支箭矢而已。不過,雖然他們手裡的箭矢並不是很多,可是,這種通過放射箭矢所製造出來的那種強大的氣勢,那種凌厲的士氣,無論對於交戰的那一個方面來說,都是很重要的。對城內防空的人來說,一見到那如雨的箭矢紛紛而來,其心理上便早就開始崩潰了,那戰鬥力自然也隨著大幅度地下降;而另一方面,在他們自己這一方面,一看到自己方面的箭矢如雨,紛紛射向敵軍的陣地而去,對於他們來說,那便是勝利即將到來的一種徵兆。讓他們也恨不得能夠變成一支箭矢,飛進城裡,跟那些敢於反抗的敵軍兵士們大戰三百回合!
「停!」劉山河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把大手一揮,向那些正射上勁來的弓箭手喊了一聲。然後,他又所有的戰力全部都一字兒排開,看去,已經把沛縣縣城包圍得水洩不通似的。而根據蕭何的計謀,剩下的事情,便幾乎就是城裡人的事情了。而他們,只需要在外面對城池是圍而不攻,靜待事態的發展。
卻說劉山河的那些弓箭手裡,把箭矢紛紛射進了城牆裡面。其中,一位士兵揀到了被弓箭手射進來的蕭何的那一封信,然後便展開看了起來。而就在他正看得出神的時候,忽然間過來一個人,把他手裡的那一張帛書一把便搶了過去。而這位守城的士兵剛想破口大罵——他們在剛才的時候,也著實被城門外的那些可惡的傢伙們給罵得狗血淋頭,也也只好現在再把那份氣再發出來罷了。不然的話,他們或許回去之後就被給氣死了。
可是,當他一抬頭,看到從他的手裡把那張帛書搶過去的傢伙,居然是沛縣城內非常有名的屠狗夫樊噲的時候,這才馬上改為滿臉的笑顏,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樊爺啊!你拿去,你拿去!」
幾乎所有沛縣的人可是都知道的,那就是這個殺狗夫樊噲,生性豪爽,受結交各種朋友,在市面上還真是一個人物。而且,他還耍得一手很不錯的劍法,不過輕易不顯山露水。可是,人們卻都說,越是這樣的人,也越是厲害的。所以,今天,那第一個把那帛書拿到手的傢伙一看是樊噲,便自然也不敢再說什麼也,只好滿臉笑容的,恭敬地目送著樊噲的離去。
只見那樊噲,一手拿著那一張帛書,一手攙扶著一位老人,登上了一個高台。這時,樊噲向著下面仍然喧嘩不已的人群喊道:「各位父老鄉親們,各位父老鄉親們,我的手裡,是城外的劉邦的交軍用弓箭射進來的一封帛書,現在,我們請這位老者給大家念一念。」
這樊噲,雖然看上去是一個蠻漢子,可是他也是一個外粗內細的傢伙。他考慮著,他自己來讀這一封帛書自然是不行的,不要說他本來就不識字,他就是識字,那也不行。都知道他跟劉邦過往甚密切,所以,要是他念的話,自然說服力是不很大的。可是,也不能隨隨便便地就找一個人來念,那也不會具有太大的號召力。思來想去,他便找了一位老者。這位老者,既識字,同時,又具有著一定的廚房,有他來念這一封帛書,自然是再好也不過的了。
只見那位老者抖抖索索、顫顫魏魏地展開了那一張帛書,用他那十分蒼老的聲音,朗聲念道:「各位父老鄉親,天下苦秦久矣!現在陳王已經起兵造反,天下各路豪傑紛紛響應,那暴秦滅亡的日子不會太遠了!今沛縣父老,雖為沛令守城,然諸侯並起,且必屠沛。為諸父老計,不若共誅沛令,改擇子弟可立者以應諸侯,則家室可完!不然,父子俱屠無益也。」
聽完了那位老者所讀的帛書內容,那裡手裡都拿著各式的武器的百姓們(他們手裡的所謂的武器,也只不過都是一些傢俱而已),更是議論紛紛,更有人不停地喊道:「去殺掉那狗官啊!那狗官平日城對我們老百姓也是沒有一點兒的恩德啊!」
樊噲知道,這個時候,最需要一個念頭的人了!時機應該相當的好。只要有一個人挺身而出,那麼,這些已經被那一封帛書所騸動起來的老百姓,就一定會跟著領頭之人,指向哪裡,便會打向哪裡。
樊噲想到這裡,不由得十分激動,於是他清了一下嗓子,繼續對大家喊道:「父老鄉親們,父老鄉親們,大家不是都想活命嗎?那好辦啊,咱們只要殺掉那沛令,把城外的義軍迎接進來,這樣的話,咱們大家也就平安無事啊!走,大家都隨我來,大家都隨我來啊,咱們一起衝進那縣衙裡去,砍下那沛令狗官的腦袋,走啊,走啊,向縣衙裡去啊,反了,反了∼∼∼∼」
應該說,這樊噲的聲音,就是在最為恰當的時候,用最為恰當的方式,在最為恰當的地方,所做的最為恰當的事情。喊完了話之後,樊噲便一手執劍,一面不停地吶喊著,一面沖在了隊伍的最前面,向著縣衙門便衝了過去……
而這個時候,那沛令正在臥室裡休息休息呢!他儘管早已知道劉邦率眾前來攻城的消息了,可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城內的的那些兵士們,還有那些老百姓們,那些平時都對他是惟命是從的傢伙們,居然都造了反了!
「大大大……大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那些城裡的老百姓們,都,都衝進縣衙裡來了∼∼那些城裡的老百姓們,都,都衝進縣衙裡來了∼∼」那沛令一聽,不由一下子傻了眼了,竟然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渾身瑟瑟發著抖。
「大人,大人,怎麼辦呢?怎麼辦呢?」他手下的那些衙役們也都慌了神了,因為他們還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啊!以前的時候,那些老百姓們,一見到了他們這些當官差的,可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可是,可是,怎麼轉眼之間,那些人竟然都瘋狂起來了呢?要是不想個辦法的話,那些人一旦衝進來之後,還不連他們這些當差的也一塊兒殺掉啊?
而此時,那沛令的腦海裡,第一個想法就是跑!跑!
「都亂了,都亂了!都反了,都反了!這一幫刁民,這一幫刁民!」那沛令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像一隻沒有頭的蒼蠅似的,團團亂轉。忽然,他向著身邊最為信任的衙役說道:「快,快,快給我準備一下,跟我逃跑,跟我趕緊逃跑啊!」
「大人,大人,跑怕是也跑不了了!因為所有的道路,都已經被那一幫刁民,還有咱們的那些守城的士兵們都封堵死了!因為所有的道路,都已經被那一幫刁民,還有咱們的那些守城的士兵們都封堵死了!」其中的一個衙役說道。而這個衙役的這一番話,讓那個沛令的心一下子徹底地涼了下來。他知道,自己這一回,已經真的到了最後的關頭了。這個時候,他不由得哀歎道:「唉,在這個亂世裡,當個官可真是太難了!不是被那昏王給整死,就是被老百姓們給整死!」
不過,這沛令畢竟是做了多年的官,還是多少有一些定力的,他見事情反正已經是這樣報,也不敢再往更好的地方想了,那些人反正也已經把他的縣衙給包圍了,不如順水推舟地把他們給安撫一下,這樣的話,或許還有條活路可走!
於是,那沛令便讓人把大門打開,而這個時候,早就在大門外面等了大半天的連兵帶老百姓們,全都嘩啦一下子,像一投洪水一般,從大門外面一湧而進,居然黑壓壓地把那一個小院子都給擠滿了!
一看到這麼多的人,而且,這些人的手裡都拿著傢伙,平時威嚴慣了的縣令,一時間也是緊張萬分。那縣令好不容易才定下神來,對大家說道:「各位父老,各位鄉親,大家有什麼事情,咱們好商量,好商量啊!本官其實也早就有意反秦,只是還沒有等到更好的時機。今天正好,你們大家既然已經來到了我這裡了,咱們就一起來商量商量關於咱們一起起兵反秦的事情。嗯,這也省得我去叫請你們了,你們有什麼想法,儘管跟本說來,凡是本官能夠給你們大家解決的,本官一定會竭盡所能……」
那沛令,幾乎是把自己平生所學,完完全全地都拿了出來,把自己所知道的好聽的話,也都完完全全地都說了出來。可是,他知道,至於行與不行,那可不是他說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