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關這場盛會是由雲秦皇帝和煉獄山掌教互相促成的結果,倪鶴年出現在這裡本身並不足以讓人震驚,在一名名聖階的存在如同飛蛾撲火的情形下,一名皇庭供奉也並不算什麼,真正讓人震驚的,是倪鶴年此刻的實力。
除了雲秦皇帝,沒有人知道倪鶴年突破了聖階。
早在和鍾城和夜鶯一戰之後,所有頂尖的修行者便認為倪鶴年已經斷絕了通往大聖師之路。
尤其在去年秋祭,和那名沒有腿的煉獄山大長老對決之後,絕大多數人甚至認為倪鶴年將會很快死去。
在那之後,倪鶴年便一直沒有正式露面,甚至很多人認為他已經死去。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再次出現的倪鶴年,身上卻蕩漾著超出聖階的氣息!
這是連林夕都完全沒有想到的變化,他一直在等待著的,只是煉獄山掌教什麼時候動用那三尊獨輪金屬傀儡,在他看來,在煉獄山掌教動用這三尊獨輪金屬傀儡之後,有著那七顆寶石,他們依舊有可能像對付那頭蒼老的海妖王一樣,將煉獄山掌教殺死。
然而現在倪鶴年帶著這樣的氣息出現,卻讓整個場間的局勢,徹底失去了控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倪鶴年的身上,所有的人此刻都想知道,倪鶴年到底抱著什麼樣的目的前來。
…….
煉獄山掌教面對著倪鶴年,雙手再次反掌擊退身後的兩尊獨輪金屬傀儡。
在眼眸裡出現不可思議的震驚神色時,他的心中也出現了一絲淡淡的悔意。
如果知道倪鶴年非但沒有傷重至死,反而突破到了大聖師境界,那他今天就絕對不會降臨在這裡。
原本像他這樣的存在,這數十年間,他眼中的真正敵人就只有青鸞學院,對於大莽和雲秦這樣的帝國本身,他並沒有什麼興趣,然而此刻,他心中卻是有一種真正的憤怒,他很想將整個雲秦帝國徹底毀滅。
這個帝國,怎麼可能接連不斷的出現這麼多的修行天才,怎麼可能出現這麼多的大聖師!
他依舊是世間最無敵的存在,即便面對此時的倪鶴年,所以他依舊不屑於掩飾自己的情緒,場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的震驚,他的憤怒。
倪鶴年也感覺到了煉獄山掌教的憤怒,「你很憤怒?」在煉獄山掌教的雙掌依舊在拍擊著兩尊獨輪金屬傀儡,依舊發出不像是人間的神魔交戰的轟鳴聲裡,他卻是突然出聲,平靜的說道:「我能理解你的憤怒的原因,其實你這樣的憤怒毫無理由…因為很多大莽人在有可能擁有更高的成就之前,就已經被你變成了狗,或者被你殺死。你這樣的人,才是造成大莽的修行者世界始終不如雲秦的修行者世界精彩的真正原因。」
在這種時候,倪鶴年說這樣長的一句話,似乎顯得有些廢話,有些無聊。
然而煉獄山掌教認為他有資格和自己這樣說話,於是他的憤怒反而消隱了下來,依舊將兩尊獨輪金屬傀儡一次次震出,同時平靜的出聲道:「我承認我小看了你。」
倪鶴年神容尋常的平和道:「沒有關係,這世上有太多的人小看我。」
煉獄山掌教看著他,語氣微寒道:「你來是想殺我?」
倪鶴年點了點頭:「我來殺你。」
煉獄山掌教想了想,道:「你是為了長孫錦瑟來殺我?」
倪鶴年搖了搖頭;「是我要殺你。」
煉獄山掌教和倪鶴年此時對話的話語本身似乎有些無聊,然而因為此時兩人都是世上最強的大人物,且簡單的話語裡包含著最為真實的生殺之意,所以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濃厚殺氣,如鐵幕般擴散出來,壓在每個人的身上。
「為什麼?」煉獄山掌教的眉頭微皺,有些不理解般補充了一句:「你想要殺我,自己便不可能活。」
倪鶴年看著煉獄山掌教,微笑著說道:「像你我這樣的人,一生都在追求著無敵,我不像你是申屠氏,不像你一樣擁有一些天生的東西,所以我便比你想得更為簡單點。我這一生都只是想著戰勝一個接一個屹立在我面前的強者,現在我的面前,只剩下了你一個人,不試著戰勝你,不試著殺你,我剩餘的生命,便沒有意義了。」
短短的幾句話,在此時卻是描繪出了倪鶴年的一生。
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錯了。
在此之前,所有的人都認為雲秦皇庭大供奉是最忠於雲秦皇室的一條狗,忠實得甚至能夠不惜用自己的命來幫皇帝剷除一名又一名厲害的對手。然而現在所有的人都已然明白,其餘所有的一切,在於倪鶴年的眼中都是沒有意義的,他這一生,追求的目的始終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戰勝一名名在他前方的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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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正的修行癡。
然而這份執著的信念,卻又足以讓任何人為之動容和尊敬。
「好,老倪,你果然是條漢子。你殺了他,我每年都給你上香。」
徐生沫本來覺得林夕不成,極其怨念,現在陡然三尊獨輪金屬傀儡反過來對付煉獄山掌教,又突然出現倪鶴年要殺煉獄山掌教,他頓時就興奮了起來,叫出了聲。
煉獄山掌教此刻也開始覺得林夕這些人裡面,最可惡的人便是徐生沫,他很想現在就將徐生沫殺死,然而倪鶴年不動,他便根本不敢再分神去擊殺徐生沫。
「我會先殺死你們。」然而就在此時,倪鶴年卻是緩緩的轉過身,看了徐生沫一眼,又看著林夕說道。
所有人都悚然一驚。
徐生沫一呆,不可置信的叫了出來:「倪鶴年,你說什麼?」
倪鶴年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著林夕,平靜的敘述道:「我一直也很想知道,當將神和煉獄山掌教真正相遇時,誰會更加強大一些。現在看來,似乎是煉獄山掌教更為強大一些,我似乎已經可以輕易的殺死你們,然而將神這種天賦,誰也不能夠真正理解,所以我必須做最後的確認。」
林夕的口中充滿了苦意,他努力的抬起了頭,看著倪鶴年,艱澀的道:「你說的最後的確認,就是要試著殺死我?」
他的這句話相對於大聖師的出手而言十分的緩慢,在他這句話從開始說到結束之時,煉獄山掌教的雙手已經和兩尊獨輪金屬傀儡相觸了十餘次。
無巧不巧的是,在林夕最後一個字出口之時,兩尊獨輪金屬傀儡的內裡,發出了一聲晶石碎裂的響聲,這兩尊獨輪金屬傀儡身上所有的光焰終於消隱,然後不再向前,而是被煉獄山掌教的力量推得往後飛滑而出,像兩個車輪一樣,朝著山下滾落下去。
山道上徹底的平靜下來。
倪鶴年看著林夕,點了點頭。
徐生沫終於回過神來,再次大叫起來:「倪鶴年,你這個變態。」
「我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看法。」倪鶴年依舊沒有看徐生沫,只是看著林夕道:「畢竟沒有長孫錦瑟,我也不可能走到今日一步,就算最後還他個人情,我也會先殺死你。」
這的確是一個很變態的想法,似乎在倪鶴年看來,他之前所做的很多事,為雲秦皇帝殺死的那麼多強大對手,都只是他在修行之途中,為了自己做的,唯有現在殺死林夕這一件事,才是為了雲秦皇帝而做的,所以只有這件事,才算是還皇帝的情。
所有林夕這一方的人都好像從雲端落入了深淵的冰窟之中。
倪鶴年和煉獄山掌教鬥個兩敗俱傷,一起死去,這是他們所有人都期待的事情,然而現在,整個局勢卻反而雪上加霜。
要想殺死煉獄山掌教,還必須先殺死倪鶴年。
先對付倪鶴年,再對付煉獄山掌教?
一個煉獄山掌教,已然無敵,再加上一個雲秦無敵的倪鶴年,兩名大聖師,有誰能敵?
林夕輕輕的咳嗽了起來。
這是即便他能預料到,預知到,也根本無力扭轉的局面。
他的面容上和眼睛裡都充滿了痛苦。
所有的人都認為他的痛苦來自於青鸞學院覆滅和最終讓雲秦皇帝坐收漁人之利的不甘。
然而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卻是努力的擦了擦糊住了臉面的腥臭汗水,然後看著倪鶴年,認真道:「你殺不了我的,你如果真這樣做,最後的結果便是你死在我手裡,然後最有可能便是煉獄山掌教坐收漁人之利,他在我殺死你之後,或許有可能殺得死我。」
林夕的話讓最瞭解他的高亞楠和南宮未央等人都覺得吃驚和不可思議,但是她們卻都又聽得出來,林夕的這句話,絕對是認真的。
煉獄山掌教的臉上再次出現了震動的神色。
倪鶴年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想了想,然而不等他出聲,林夕便已輕咳著出聲道:「池雨音,你給他些證明。」
池雨音沒有想到等到最後,卻是在這種時候等到林夕讓她出手的命令。
此時的壓力讓她的渾身都有些戰慄,但她也沒有絲毫的停留,將魂力貫入她袖中的七顆寶石之中。
七顆散發著滄桑氣息的寶石從她的衣袖中飛出,圍繞在她的身周,流散出古樸文字般的光影。
煉獄山掌教的目光劇烈的閃動了起來。
倪鶴年的眉頭也皺得更深。
像他和煉獄山掌教這樣的人物,已經根本不需要出手相試,就已經可以感覺出天地間多出的這些紋理和力量。
「這最多只能阻止聖階的力量。」倪鶴年看著這七顆從未在世間出現過的寶石,說道。
「這已經夠了,動用聖階之上的力量,你也會死。」林夕看著似乎有些不以為然的倪鶴年,艱澀而堅定的認真說道:「而且我們的手中,還不止擁有這樣的力量。」